棠溪琰目露好奇地看向李长生,眼底深处,还隐隐藏着笑意。
“什么鸡长生啊。”李长生看了两人一眼,没好气地抬手拍了萧若风一下,“你怎么不叫我狗长生啊。”
萧若风闻言,尴尬地笑了笑,百里东君双手抱胸,哈哈轻笑两声。
棠溪琰好奇地追问:“那您原来叫姬什么?”
李长生微微一笑,“姬虎燮。”
他又笑看着萧若风,不急不缓地道:“我的这位后辈,不比我当年差,有了他的帮助,皇位一事啊,便会更有把握。”
萧若风蹙眉,微微点头。
李长生又接着说,“天启城里那位用枪的年轻人,也不错,至于这位……”
他的目光落向百里东君,“你就别想了,身份特殊。”
萧若风抿唇轻笑,微微颔首,“弟子明白。”
棠溪琰和百里东君对视一眼,两脸疑惑。
“快,扶一下我。”
棠溪琰扭头看去,只见,原本还气定神闲的李长生忽然变得虚弱无力起来,百里东君和萧若风一左一右上前扶着他。
一行人回到马车后,棠溪琰看着蹙眉若有所思的萧若风,按捺不住好奇,问:“先生为何要跟你推荐姬若风和司空长风啊?”
萧若风抿唇浅笑起来,轻声道:“我打算组建天启四守护,分别是青龙使、朱雀使、白虎使、玄武使,负责守护北离皇室,维护天启城的和平与秩序。”
有了这些人,他就能更快地脱离朝堂了。
想到此行的目的地,他眸光微动,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唐怜月。
南诀。
雨雾缥缈,细雨如烟。
简陋的茶棚、粗糙的碗、远行的游子、忙里偷闲的老板,构成一幅和谐喧嚣的画卷。
何珉谦嘴角噙着清雅的笑意,白皙如玉的手端起茶碗,浅啜一口茶水,粗糙的口感弥漫口齿间,耳畔是细密轻盈的雨声,颇有一番随性散漫的闲适感。
他眉眼舒朗,惬意地听着周围的人闲聊。
“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啊。”一个络腮胡大汉感叹道。
“可不是嘛,听说剑仙雨生魔带着他那个徒弟走了小半个南诀,路遇挑战之人,皆是只胜不杀。”
另一个人接话道:“这算什么,倒是那稷下学堂李先生离开天启一事,更值得注意。”
“确实如此,那可是天下第一啊。”
“唉,你们说,李先生为什么要离开天启啊?”
“李先生向来随性而为,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们怎么知道。”
李长生离开天启了……
何珉谦眼帘微掀,眺望远方,入目皆是参天大树,朦胧云雾缭绕其间,模糊不清。
冷风刮过,云雾忽散,不过弹指间,新的云雾重新飘来,遮挡世人窥探的目光。
他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拿起搁在桌边的油纸伞,轻轻撑开举过头顶,抬脚踏入雨帘中,离去。
是时候,去见见这个忘年交了。
第67章 我们还没商量婚期
细雨初歇。
略带湿意的风轻轻拂面,凉意清爽,酥酥麻麻,棠溪琰一行人下了马车,闲庭信步般走在不算宽敞的长街上,偶有三两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瞥上两眼,开始跟身边的朋友窃窃私语,讨论他们的来历。
“叮叮当当……”
清脆且富有节奏感的打铁声不期然地落入耳中,一行人停下脚步,棠溪琰微掀眼帘,就见铺子上方悬着的木牌上写着“千月打铁”四个字。
百里东君好奇地问:“春水兄,你以前来过这儿?”
春水兄……
棠溪琰微微眨眼,哪怕是一路行来,她也还是没完全习惯叫李先生春水兄,实在是他原本的形象有点深入她心了。
“要锄头铁锹还是犁呀?”打铁人头也不抬,朗声问。
南宫春水答,“要刀,一把好刀。”
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打铁人猛地停下动作,抬眸看向负手而立,面含浅笑的南宫春水,问:“你是何人?”
“故人。”
“叫什么名字?”打铁人又问。
“南宫春水。”
打铁人站直身体,狐疑地看着南宫春水,“你不姓李?你和那家伙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你不是他的亲儿子?”
话落,南宫春水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
棠溪琰紧抿着唇,强忍着笑意,与萧若风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碎光点点。
百里东君偷看了眼南宫春水骤变的面色,撇开目光偷笑了下。
南宫春水瞄了眼偷笑的四人,微吸口气,看着打铁人问:“怎么,难道在你眼里,他像是个有风流债的人?”
“当然,那个骚包,就算他有几个小孙子,我都不会奇怪。”打铁人笑眯眯地朗声回答。
百里东君凑近南宫春水,小声地调侃了句,“骚包。”
“噗嗤……”
棠溪琰没忍住,笑出了声。
南宫春水扭过身盯着她,她赶紧抬起衣袖捂着嘴,只露出一双月牙似的笑眼。
只要看不到她上扬的嘴角,那她就没有笑。
萧若风见状,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下,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挡住师父充满谴责的目光,轻声道:“师……春水兄啊,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南宫春水瞅了他一眼,不满地“切”了声,扭头冲打铁人扬声道:“这么说老朋友可不地道啊。”
“行了,别站那儿了,进来吧。”打铁人笑看着他们,邀请道。
一行人进屋纷纷落座,百里东君、尹落霞、南宫春水、打铁人围桌而坐,棠溪琰和萧若风坐得稍远点,在那里一起喝茶。
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铁匠铺,打铁人却是兵神罗胜。
更让棠溪琰没想到的是,罗胜的金刚凡境,内力竟是如此浑厚,真实的战力只怕可以媲美逍遥天境。
南宫春水与他谈妥打刀的事后,一行人移步到他安排的客院歇息。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砸在瓦砾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屋内,红泥炉子咕噜噜翻腾不息,炉边,棠溪琰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萧若风行云流水的泡茶。
那动作,贵气优雅,真是赏心悦目啊!
透过男子的身影,隐约间可见窗外雨幕生烟,灰白色的天空令人看不到一丝生气,唯有朦胧青黛间,点缀着模糊摇曳的红。
那是家家户户挂上的红灯笼,不知不觉间,春节就到了。
也不知道风风这次能陪她走多久。
如此想着,她略带惆怅的目光再次落向萧若风。
南宫春水不经意间瞥见,了然地笑了笑,抬手接过萧若风递来的茶杯,浅饮一口,笑眯眯地打趣道:“风七啊,打算什么时候把棠溪娶回王府啊?”
话落,百里东君和尹落霞也同时扭头看来,对上三人的视线,棠溪琰面颊染上浅浅绯色,不自在地避开他们的目光,低头浅啜茶水,耳尖却微微竖起,想要听听萧若风怎么回答。
萧若风耳尖微微发热,目光飞快掠过棠溪琰,看向笑盈盈的南宫春水,略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们还没商量婚期。”
南宫春水嫌弃地瞪了眼萧若风,薄唇微掀,“真墨迹。”
棠溪琰抿唇偷偷笑了下,撩起如水的杏眸看着南宫春水,好奇地问:“风风不是还没封王吗?又哪来的王府。”
南宫春水轻轻闷笑,放下茶杯,“你还不知道吧,三年前,若风带兵平定琅琊之乱,回来后就被封为了琅琊王,只是啊,你家若风太谦虚了,这么些年,既不搬进王府,也不允许别人叫他琅琊王,世人啊,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风华公子,就是琅琊王。”
棠溪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微蹙蛾眉若有所思,又问:“那赐婚圣旨,为何又是写的我是九皇子妃,而不是琅琊王妃呢?”
南宫春水促狭地瞅了她一眼,满是笑意地戏谑道:“这样不正好方便你找人培养感情嘛。”
听到培养感情这四个字,棠溪琰杏眸微瞠,略有些羞赧地瞅了眼萧若风,对上他温柔宠溺的目光,藏在宽大袖摆里的手指微微揪着衣袖,开口狡辩,“春水兄不要冤枉我,是风风提出来相处一段时间的,怎么能,能说是我找上门的呢。”
虽然确实是她找上门的,但她可是来找麻烦的,当时还甩了冷脸呢。
如此想着,狡辩的话都觉得理直气壮了,“我讲道理,才同意的。”
萧若风哑然失笑,提起茶壶为小姑娘重新添满茶水,还不忘替她解围,“阿琰说得对,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春水兄就别打趣阿琰了。”
南宫春水轻笑着往后微微仰身,忽地想起了什么,他微微探头看着棠溪琰,意有所指地问:“我记得,你今年就要及笄了吧?”
棠溪琰心下微转,瞬间明白了南宫春水的意思,心里害羞得要命,这下子,不光脸发烫,就连脖子都开始发烫了,害羞之余,一股隐秘的期待渐渐涌上心头。
同样听懂了的萧若风,清隽秀雅的脸染上浅浅红霞,侧眸瞥见螓首微垂的少女,莹白如玉的脸颊胭脂醉人,细腻如凝脂的脖颈间云霞弥漫,比三月春光里的桃花还要娇美动人。
他心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赶紧撇开视线,心里忍不住若有所思起来,小姑娘马上就要及笄了,他们的大婚也确实该做准备了。
南宫春水笑眯眯地看着害羞的两人,眼中笑意加深,特别是看到棠溪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他的心情更愉悦了。
让你嘲笑我,该!
尹落霞看着郎有情妾有意的两人,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她目光隐晦地觑了眼笑得乐呵呵的百里东君,心里满是迷惘,他们立场相悖,若是东君知道了,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风风,你这次能陪我多久?”
棠溪琰和萧若风手牵着手,悠哉悠哉地走在走廊里,冷风撩起两人的衣摆,漾起如水轻波,缠绕,又分开,如此反复。
萧若风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少女清雅秀美的脸,心下略微沉吟,温声道:“正月二十启程回天启。”
小姑娘的生辰是正月十九,及笄这么重要的时刻,她既不能回家与父母一起过,那他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和她一起度过。
棠溪琰纯澈澄净的杏眸漾起星星点点的碎光,她喜不自禁地确认道:“真的吗?”
少女眉眼弯弯,杏眸含着泓泓秋水,潋滟生光,粲然若星,萧若风的眉眼间也不禁染上明亮温柔的笑意。
“嗯,真的。”
第68章 竟也是星月同辉么
定北侯府。
“你说,阿琰他们到哪儿了?”
定北侯夫人纳兰锦放下手里的账本,侧首问身旁喝茶的定北侯。
定北侯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叹口气,“据探子来报,他们似乎在往锦城的方向赶。”
纳兰锦微愣,难道李先生要带着阿琰他们去参加唐门的试毒大会?
这也不是坏事,苍云何故叹气?
“可是有何不妥?”
定北侯凝眉道:“和阿琰在一起的,除了琅琊王,哦,也就是九皇子,还有两位年轻公子,一位年轻女子,并无李先生。”
“什么!”
纳兰锦惊呼一声,“噌”一下站起身来,着急地道:“那阿琰岂不是很危险!”
“不行,我得立即传信给弟弟,让他赶去唐门,护着阿琰。”
她的宝贝女儿,可是被那狗皇帝弄得身受重伤,短时间内,可不能动武,这要是路上出了点意外……
她根本不敢想那个画面,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啊。
定北侯看着心急如焚的纳兰锦,连忙起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夫人莫急,夫人莫急,这不是还有琅琊王嘛,有他在,阿琰定不会出事的。”
闻言,纳兰锦撇头,静静地盯着定北侯,也不说话,空气瞬间沉凝起来。
劝慰夫人正忘我的定北侯猛地一愣,这该死的氛围感,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他缓缓偏头对上纳兰锦那双秋水翦瞳,果不其然,见他看过来了,纳兰锦才慢慢蹙起眉心,语气不善地开口问:“这么说,你很满意琅琊王?”
定北侯心里猛的一跳,连忙摇头,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说完,还讨好地冲纳兰锦笑了笑。
纳兰锦轻哼一声,递了个算你识相的小眼神,这才沉声道:“不论如何,我都要与琅琊王见上一面,若他有登临大宝的意思,就算是阿琰喜欢他,我也要棒打鸳鸯,带阿琰回娘家。”
定北侯眼睛微微瞪圆,纳兰氏乃是传承千年的隐世家族,族地不仅位置隐蔽,从内而外还设有重重阵法保障安全,外人轻易寻找不得,这夫人若是回了娘家,那他怎么办?
“夫人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琅琊王心有正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纳兰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拆台,“你什么时候让我放心过,竟然背着我,不声不响的就同意了陛下的赐婚。”
定北侯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就听纳兰锦接着说:“高处孤寒,时间久了,再良善的人,也会成为杀伐果断的帝王。”
定北侯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半年后景玉王迎娶侧妃,到时候,我们一同前往天启。”
纳兰锦点头,“好。”
延绵起伏的青山,有一处四季如春的山谷,名琅云,乃是千年大族纳兰世家的族地。
谷内草木葳蕤,郁郁葱葱,蜿蜒曲折的溪流顺着奇花异草,缓缓穿过山谷,汇入山外的湖泊。
彼时的琅云山谷,就连稚童都在认真地练剑,一只雪白的信鸽顺着种满梅树的羊肠小道,缓缓飞向一处幽静的院落。
院内梅树成林,红梅灿若云霞,身穿流云纹白衣的男子慵懒恣意地躺在树桠间,双目微阖,淡淡的梅花清香萦绕鼻尖,划入心底,泛起丝丝缕缕挥之不去的苦涩。
“扑棱棱~”
雪白的信鸽扑腾着翅膀撩起轻风,拂开男子圆溜溜的杏眸,他微抬手臂,信鸽停在上面,“咕咕”叫了两声。
他目光微动,心中暗忖,谁会找他呢?
抬手取下绑在信鸽腿间的纸管,轻轻推开字条,等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忍不住轻笑起来。
“姐姐还真是会使唤我。”
罢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一阵微风吹过,梅花微漾,树间的人影却是消失不见了。
到了锦城,尹落霞与四人分开,四人行至唐门大宅门前停下,却见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此人白衣胜雪,青丝如瀑,只用一根绣着梅花纹的白色发带随意绑着,只看背影,便觉风流不羁。
南宫春水目光微凝,定定地看了眼他的发带,眉梢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