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彻自认为是个情商还不错的人,也认为自己虽然算不上非常擅长猜测女孩子的心思,至少也算得上是普通擅长。
她内敛、冷淡,但是胆怯、自卑。
说得直白些,她好像永远在害怕自己被讨厌、害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想让自己变得毫无存在感,想要和所有人划清界限。
但是、明明及川彻是不一样的,是特殊的。
他在被她注视着时,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无所不能的,甚至可以改变这个胆怯的、自卑的她。
直到坐在更衣室里的长椅上,脱下这对旧护膝时,他听到岩泉一说,护膝好像该换了。
及川彻终于发现。
她所注视着的,只是「打排球的及川彻」,不是「及川彻」。
她眼中无所不能的,只是「绝对不会放弃排球的及川彻」,不是「及川彻」。
与其说特别的是及川彻,不如说,特别的是排球,又或者说,是打排球的人。
——她在注视着一个一直在打排球的人,而不是及川彻。
那对旧护膝静静地躺在书桌的抽屉里,及川彻不再注视它。
他站起身,一如往常,洗漱、睡觉。
及川彻第二天所有的行程,就是陪外甥猛去排球教室上课。
猛跟在他身边吵闹着说让他教发球,及川彻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让外甥改掉直接叫自己名字的毛病再说,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及川前辈……!”
唯独最近,完全不想再见到这家伙——这个一脸傻相的小飞雄!
及川彻咬牙切齿。
十分钟后,正准备炫耀一番没用的呆瓜后辈小飞雄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的照片,及川彻心情还算不错地打开了手机。
连照片都还没来得及看,青叶城西排球部群聊一直冒出的新消息就挤满了屏幕。
新消息的开始是张明显偷拍的图片。
佐久早弥悠站在青叶城西的体育馆外,手臂臂弯搭着一件青叶城西排球部的外套,好像是察觉到了被偷拍,视线朝镜头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
角度正好,光落进浅茶色的眼睛里,将那张没什么表情波动的脸衬得温柔又安静。
及川彻灭掉屏幕,认真地问外甥,“猛,不是想学发球吗?走吧。”
“好耶!去哪里学啊,你学校吗?”
他把手机塞进衣兜,“不,换个地方吧,你家附近的社区排球场也还不错吧。”
岩泉一办完春高预选的报名事项,从体育馆里出来,朝等自己的女孩子道歉,“及川那家伙据说去陪他外甥上排球课了,走不开,就把我临时叫过来处理了点事情……对不起,让你在这里等太久了吧?”
“没关系,”弥悠摇了摇头,将手臂上搭着的衣服递给他,“据……嗯,粉棕色短卷发,大概是花卷前辈?据他说是岩泉前辈你昨天落在球场的外套。”
岩泉一接过外套,“哦,的确是的,谢谢!”
“还有、那个……”弥悠犹豫了两秒,还是小声说道,“岩泉前辈排球部的后辈们,好像误会了些什么……给您添麻烦了,抱歉。”
岩泉一反射弧稍长地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大概是那些八卦的后辈乱说了什么话之类的。
“不、这大概是他们的错,乱说了什么的话,之后我会教训他们的,走吧,那个……说好的吃之前那家拉面,我来请客吧,就当是替他们道歉了。”
虽然住在佐久早望结的公寓,但对方忙于工作,晚上回家很晚,弥悠自己解决三餐,也会帮忙准备便当之类,今天下午则被特地叮嘱过,自己解决晚饭就好。
所以因为下午私塾放学时间差不多、而一起从私塾学校离开时,岩泉一提议晚饭一起去以前那家拉面店,弥悠就答应了。
只不过边走边聊着line上不曾提到的近况、以及排球部的一些话题时,岩泉一接到了监督老师的电话,需要回学校一趟。
拉面馆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老板大叔早已经和岩泉一熟识,直到点完餐时想起来了弥悠,颇为热情地笑着和她聊天,“好像之前听阿一说,你去东京念书了?”
弥悠点了点头,“嗯。”
老板大叔也不在意她有些拘谨,自顾自地继续问道,“说起来,小彻呢?你们小时候不是经常一起来吗?”
岩泉一回答着,“及川那家伙,说是去帮忙照顾外甥了,今天根本没出现。”
天气很热,弥悠把长发扎了个高马尾,露出整段脖颈。她皮肤白,黑色发丝有几缕凌乱地贴在颈侧,被浮出的细汗浸湿。
岩泉一只是晃过一眼,就刻意地避开了视线,“佐久早,你先过去坐吧,那边离风扇近,大概会凉快一些。”
等到弥悠过去坐好,面很快也好了,岩泉一向老板大叔道了声谢,正一手端一碗拉面,就听见老板大叔笑眯眯地说,“阿一啊,别辜负小彻刻意帮你留下的双人时间哦。”
岩泉一手一抖,还好拉面没端起来,也没洒出去。
他含糊应了一声,表情有些古怪。
直到吃完拉面,岩泉一把女孩子送回了家,到及川家找人。
“岩酱,晚上好啊!”
正在陪外甥打游戏的及川彻笑眯眯地朝站在门口的他挥手。
外甥猛握着手柄,坐在电视机前大喊着,“彻!你好菜啊!又输了!”
及川彻对着年龄个位数的外甥耍赖,“这把不算!我刚才在和岩酱打招呼呢!岩酱你也来打游戏吗?”
岩泉一应了声,又打了一会儿游戏,等到及川彻把外甥哄去睡了觉,突然又觉得好像有些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他斟酌再三,终于开了口,“及川——”
“我决定了。”
及川彻打断了他。
“毕业后去阿根廷,继续打排球。”
【作者有话说】
往回收以前写的线,稍微有点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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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晋江独发
岩泉一到私塾学校的时间仅限青叶城西不训练的日期,所以弥悠第二天并没有遇见他,反而是宫兄弟在午休时打来电话,说已经到宫城了。
在入住的旅店里,宫兄弟二人看见了提供给游客的旅游手册,据说就在这两日,宫城县有夏日祭活动,晚上还有烟花看。
“我们晚上一起去夏日祭玩,这样总不会打扰你上课了吧?”
宫侑带着些不满意味地问她——以弥悠对他的了解,如果像这样在他认为自己已经让步的时候拒绝他的话,这家伙肯定立马就要开始闹脾气了。
她随手拨弄了自己的手链,谨慎地答道,“我需要先和姐姐说一下,晚上会晚回去的事情。”
“那你快去说!下课的时候我们来接你!”
宫侑说完,飞快地挂掉了电话。
弥悠看着已经挂掉的电话,略有些无奈地给佐久早望结发消息,说明了晚上和朋友去夏日祭、所以晚回家的事情。
对方在不久后给出了答复,内容简洁:「我知道了,弥悠结束前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夏日祭地点在乌野町,离弥悠的现居住地有些远,看完烟花的时间又稍晚,不仅交通不方便,也不怎么安全。
弥悠的答复删删改改好几次,最后还是只简单地应了声“好”。
宫兄弟则是在旅店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活力满满地往出跑,原本正争吵着在宫城的第一顿晚饭应该吃什么,宫侑就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啥,阿治,夏日祭什么的,应该穿浴衣才对吧?”
宫治白了他一眼,“穿不穿都无所谓吧?”
“不!肯定是有所谓的!”宫侑义正言辞地纠正了他,“你看对面那家店里的浴衣!”
那是一家浴衣专门店,橱窗里展示着几套浴衣。
宫治盯着看了几秒,思考后说道,“那套浅青色的好像很适合她啊。”
“啥?”宫侑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反驳道,“你什么审美啊阿治!肯定是那套浅粉色的吧!”
“你直男审美吧阿侑!浅粉色那套也稍微有点老土了吧?”宫治回瞪回去,“浅青色的那套在夏天穿明明清爽又好看!”
两人气势汹汹地吵闹着进了这家浴衣专门店,几分钟后得知价格,又一同神色凝重的出来了。
宫治沉重道:“至少都比阿侑你前两天新看上的那双球鞋便宜。”
宫侑同样沉重道:“的确,也就是阿治你一个多月的零花钱而已。”
走出一段路,宫侑突然提议着问道,“一人一半?”
宫治飞快答应下来,“一人一半。”
宫侑:“那买浅粉色那套!”
宫治:“都说了浅青色的更好看!”
宫兄弟你瞪我我瞪你,显然没办法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
于是,刚离开私塾学校,弥悠就被宫兄弟两人拉到了这家浴衣专门店外。
“……侑、治,算了吧,夏日祭不一定非要穿浴衣的。”
弥悠听完了来龙去脉,虽然两人完全没提到过价格,但由于国中时寄住的地方对服饰很是讲究,除了学校的制服,弥悠也常穿振袖,因此对这种专门店的价格有所了解。
即使浴衣没有和服那么贵,也并非两个高中生能够随手送给朋友的礼物——有些贵重过头了。
“为啥要算了?”宫侑不满地撇撇嘴,“夏日祭就是要穿浴衣啊,我和阿治都没见过你穿浴衣的样子!”
“我也没见过侑和治穿浴衣的样子,”弥悠叹了口气,“这样就扯平了吧?”
“不,那我们也穿呗,”宫治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祭典附近有租浴衣的地方。”
弥悠点头,“那就一起去租浴衣吧。”
“等等,”宫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一脸看傻子的直白表情,“你该不会不记得自己之前穿号码服都起红疹的事情吧?”
小时候有次打友谊赛,弥悠穿了号码服,因为里面的T恤太短,比赛时又一直跑跑跳跳的,腰上出了汗,皮肤又和号码服直接接触,就起了片红疹。
宫侑和宫治都还记得这件事,她直接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容易起红疹,所以从始至终没考虑过让她租浴衣穿这件事。
宫治是在她隔着衣服用手去蹭的时候,觉得不对劲,抓住她的手,撩起了一点衣角看,才发现她腰上起了大片的红疹。
于是他和宫侑自告奋勇陪她去保健室开了药膏,校医当时在忙着给另一个学生看病,就叫他们帮她上药。
宫治力气比较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自己伸手去抓,免得留疤,而宫侑没轻没重惯了,擦药时显然弄得她不太舒服,总是下意识地闪躲。
于是宫治抱住了她。
双手环过她的肩,固定住她的手臂,一只手用力按在她的背上,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颈窝。
呼吸从颈部擦过时,心跳加速的感觉让宫治觉得茫然,但是又有些着迷。
只有亲手抱住以后,才能发现,那双总是在练习着托球的手,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力气,那个在球场上被光衬托在中央的身影——她原来身体是这样的单薄。
宫治让她别乱动,她赌气似的咬着牙,说都怪宫君,宫侑还非常没有自知之明地问她到底怪哪个宫君,顺带恶作剧地用力按压她发红的皮肤。
“宫侑!!”
宫治还记得她当时的样子,被他那个混账兄弟弄疼以后下意识朝他怀里躲,手松松地环着他的背,边生气地大喊着,边转回头瞪宫侑。
但她眼睛又湿润又有些泛红,温柔的瞳色在那时看起来格外好欺负。
而现在,那双浅茶色的眼睛稍微流露了些无奈的神情,那种隐约可见的迁就和包容,其实让宫治觉得稍微有点不爽——大概阿侑那家伙也会这么觉得吧。
毕竟这并不代表着什么亲近意味,只是证明时间将曾经亲密的关系变得生疏,让她斟酌着、要怎样隐晦又礼貌地、找借口来拒绝来自他们的好意。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弥悠花了点时间才想起他说的是哪一次,当时打完比赛,下场后她才发现痒得厉害。
离开兵库以后,她没有再穿过号码服,偶尔因为穿衣起过两次红疹,也都是自己擦上药、忍着痒意等到红疹褪去。
宫治用力得让她觉得有些闷得慌的拥抱、宫侑拙劣的上药技术……都逐渐在记忆里模糊美化,最后只留下不怎么清晰的印象——
好像自己以前怕痒又怕疼,但会有人陪着、也有人帮忙给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上药。
“小时候大概是抵抗力低下所以才会……总之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弥悠并不想多说太多,随口编出几句话,结果却被打断。
宫侑被戳到什么生气的点,不爽地说道,“什么很久以前的事情?分明就没有很久。”
宫治理解兄弟的不爽,但显然也能一眼看出来她对这种不爽的茫然,他思索一秒,抬眸看了看眼前的店面,微微弯下腰,伸手勾住女孩子的肩,半拉着就把她朝店铺内带。
“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那弥悠就进去试试,我看上的那套绝对会更好看的。”
宫侑和兄弟对上眼神,忽然之间就通过某种神秘的双胞胎感应,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另一边勾住女孩子的肩膀。
“蠢治你胡说啥?我看上的明明才更好看,弥悠快点进去试试!”
弥悠挣扎无能,因为身高的缘故,几乎是被架着拉进店里的,挣扎时脸颊都微微泛着些红晕,“治、侑,你们……”
宫侑飞快笑眯眯地朝靠门边的店员小姐搭话,“姐姐,可以拜托帮忙拿那个给她试试吗?”
“是你们啊,”店员小姐微笑着点头,“是下午挑的那两套,是吧?”
“嗯,麻烦姐姐了,”宫侑自如地笑着,“请多照顾她一下,她超容易害羞的。”
弥悠被他推了出去。
“那么跟我来吧,”店员小姐取下展示架上的衣物,亲切地问她,“穿浴衣需要帮忙吗?”
弥悠沉默了一下,接过衣物,轻声道,“……谢谢,不用。”
她自己确实会穿浴衣,但在更衣室里换着衣服,脑海里却全都是头疼地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收下,或者是坚持拒绝。
如果选择后者的话,今天晚上原本约定的逛祭典看烟花,大概率会变成吵架。
但如果是收下……
弥悠的手指捏紧腰带,视线微垂着,陷入沉默。
等了十来分钟,宫侑时不时探头朝试衣间那边看一眼,转头就问宫治,“要等多久啊?那个衣服看起来还蛮复杂的,她会不会不会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