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可爱了。
格蕾丝在此刻觉得,被明确地爱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她的好,她的坏,她的喜怒哀乐,陆斯恩都能看得到,且每一点都是爱她的理由。
她不用担心自己做得有不够好的地方,因为陆斯恩总会觉得她很好。
格蕾丝也能分出来,那是在忠诚以外的,很纯粹的喜欢。
就这样,格蕾丝带着愉快的心情上路,按着自己所做的地图,打卡每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
她路过不同的城市,见证不同的风土人貌,和不同的人交流,体验一生只有一次的特殊经历。
终于在某一天,格蕾丝抵达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海边。
这一天天气不算好,天空还下着雪,海上也雾蒙蒙的。
但格蕾丝还是异常兴奋。
她呼吸着海风卷来的潮湿空气,道:“陆斯恩,你知道吗,这曾经是我很多年前的梦想。”
从她还是一个小社畜的时候,她就梦想着来看海了。
没想到上辈子没能实现的愿望,这辈子也能实现。
原来这就是大海。
和她想的一样,又想的有点不一样。
这个时代的航运还并不算太发达,格蕾丝看到有船只从这里启航,忍不住想,它们最后能开多远呢?
越过这片海洋,会是另一片大陆吗?
一种复杂的、奇妙的、时空错位的心情萦绕着她。
她半开玩笑地喃喃道:“你说我能因此开辟新航路吗?”
陆斯恩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
格蕾丝张开手,“就是觉得人生真奇妙啊。”
眼看着雪下得越来越大,他们不得不返程了。
然而道路也变得极其泥泞难走,格蕾丝提着裙摆走了两步,觉得麻烦,干脆直接让陆斯恩背自己走回去。
“陆斯恩,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我从山崖上掉下去,你也是这么背我在森林里走的。”
格蕾丝诶了一声,又问道,“陆斯恩,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吗?”
“……”
陆斯恩没有说话。
半晌后,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不可言说的心动,不能被发觉的秘密,在十年前山洞的那一晚就已经埋下种子。
“我记得那个时候,还没有发现陛下作恶吧?你应该还对陛下忠心耿耿吧?你那会儿觊觎他的妻子了?”
格蕾丝开玩笑地审问他,“陆斯恩,你该当何罪啊?”
陆斯恩像是轻轻笑了一声,问:“您要罚我吗?”
“嗯……该罚。”
漫天的雪里,格蕾丝抱紧他的脖子,看着他红红的耳朵,想了想,亲了一口他的脸。
陆斯恩差点在雪里摔了一跤。
格蕾丝不知道这能不能算喜欢。
但是她觉得和陆斯恩待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感到很开心。
陆斯恩给了她很多、很确定的爱意,那些爱意沉甸甸地驮着她,度过从过去到未来每一天。
“陆斯恩。”
格蕾丝又问,“你今天是不是还没对我表白?”
因为那个吻,陆斯恩的脑壳像无法运转了,下意识道:“我、我记得……!我今天也很喜欢你。”
“嗯。”
格蕾丝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道,“我也是。”
确认感情后,格蕾丝的每一天过得更开心了。
陆斯恩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回应,甚至连牵手都要她主动邀请但即便这一点,她也觉得很可爱。
她终于体会到喜欢人是什么感觉了。
就是无论对方做什么,她都会觉得很有趣。
格蕾丝用了两年时间结束自己这趟旅行。
期间,她还收到了白雪用信鸽找到自己,给她带来了表达思念,以及汇报国事的信。
其中汇报国事占百分之二十,剩下的百分之八十都在用各个方式表达着母后我超想您您快回来看看我吧!
格蕾丝把信看了两遍,笑着收了起来。
也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格蕾丝和陆斯恩回到王宫的时候,白雪放下政事,第一个就跑来见她:“母后!”
阔别两年,白雪看起来又长大了一点,但一见到她,语气还像是回到了孩子时期:“您离开了这么久,都不想白雪吗?”
“当然想啦。”
格蕾丝伸手,抱住已经是女王陛下的白雪,“所以母后不是回来了吗?”
因为格蕾丝的归来,白雪特地空出了一整天陪伴格蕾丝,和她叙说这两年内的经历。
听白雪的描述,她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魔镜是非常好用的助手。”
白雪语气骄傲道,“我能够利用它,听到远方的哭声。”
格蕾丝问:“远方的哭声?”
这是白雪八岁生日那年许的愿望。
后来,她真的利用魔镜为自己实现了。
通过魔镜的监测,她能够知道哪里有不平之事,哪里有平民在遭遇欺负。白雪虽然是女王,但是许多事情事必躬亲,所以她几乎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国家。
两年时间,她凭借自己的政治才能,和超乎常人的责任心,成为了民众爱戴的女王。
她的风评,要好于埃尔塔王朝所有的君主。
格蕾丝有些欣慰,又有点心疼。
但看着白雪雀跃自得的神情,她只是笑了下说:“母后说的对吧,白雪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女王的。”
“但我也有解决不了的烦恼啊。”
白雪叹了口气,“大臣们还在催我,尽快选一个王夫。”
她眨一眨眼,问格蕾丝,“母后,我真的就一定要有王夫吗?但只要我能为国家生下继承者,没有王夫又有什么关系呢。”
格蕾丝:哇哦,去父留子,白雪思想领先时代几百年。
“其实也可以。”
格蕾丝说,“只是一般来说,如果你有个王夫,他可以辅佐你处理王宫内外事务,你会觉得轻松很多。”
白雪问:“母后难道觉得父王有帮到您什么吗?”
格蕾丝:“……”
确实,遇到不行的配偶只是徒增累赘而已。
她想了想,对白雪道,“你是女王,你有权利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不用在乎大臣们的质疑。”
她留给白雪的班底代表着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大臣会支持她,其余的一些老古董贵族的话,不听也罢。
“但是即便不选王夫,你要有继承人,也得挑选孩子的父亲啊。”
格蕾丝问,“白雪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留心留心。”
“嗯……”
白雪说,“其实我想要的配偶,一定要很喜欢我才行。”
她看了格蕾丝一眼,压低声音道,“就像陆斯恩对您一样。”
格蕾丝:“?!!”
白雪看着她震惊的表情,问:“母后难道不知道陆斯恩喜欢您吗?”
诶。
不会吧。
都这么久了,陆斯恩还没有告诉母后吗?
正是因为她见证过最纯粹的爱意是这么样,所以那些贵族对她的爱显得如此廉价。
“……”
格蕾丝有点想笑。
陆斯恩还觉得自己藏得挺好。
实际上不光是她,就连她觉得在感情上略显迟钝的白雪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格蕾丝:“所以,当初是你告诉他我要离开王宫,出去巡游的吧?”
她就说,这个计划她只告诉过白雪,天知地知她知魔镜知,是怎么传到陆斯恩那里去的?
“我这不是担心母后一个人不安全吗。”
白雪表情天然无辜,“而且,陆斯恩对您忠心耿耿,就算我不告诉他,您不在王宫中,他也一定会追随您去的。”
“放心,我会为母后保守秘密的。”
她神色神秘道,“您就放心和陆斯恩在一起吧,绝对不会有人非议您的。”
格蕾丝:“……”
格蕾丝在王宫中休息了一段时间,期间抽空还去看了一趟魔镜。
工具镜最近很心力交瘁。
白雪女王用它的强度可比格蕾丝强多了。
它甚至都有点怀念格蕾丝在的时候了,虽然格蕾丝总是刁难嘲讽它,但是白雪就不一样,有活她是真让你干啊!
“好久不见,魔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格蕾丝问,“我什么时候会死呢?”
“……”
魔镜沉默了许久,回答道,“尊敬的王太后,我只知道已经发生的、既定问题的答案,无法为您预测未来。”
格蕾丝也知道它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但她还是继续问:“那我死后会去哪里呢?”
魔镜:“……”
这个问题同样复杂,魔镜选择装死。
“在我死后,我会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导致复活失败吧。”
格蕾丝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系统道,“也就是说,这就是我的一生了。”
系统也是真不知道:“我是第一次遇到您这样的宿主,您的结局……我也不清楚会是什么样的。”
之前的宿主只有任务成功和任务失败两种,百分之九十都能完成任务,很快复活。而任务失败则往往伴随着破坏世界线的惩罚,被任务局带走。
但格蕾丝是个特殊情况。
成功和失败的提示都没有,还真让她一路混吃等死到了现在。
“算啦。”
格蕾丝也不去多想了,“反正怎么样我都赚了,就把这一生当做我的最后一生,好好度过吧。”
格蕾丝在她这具身体六十岁那年寿终正寝。
对于她的死亡,她有一点预感,稍微惋惜了一会儿后,觉得也没有什么遗憾。
因为她这辈子已经赚大发啦!
在这一生中,她完成了自己所有的计划,培养出了最完美的继承人,然后借着她的光舒舒服服躺了一辈子。
想出去看世界的时候就出去。
想在王宫休息的时候就躺平。
她有自己的朋友,有爱她的女儿,还有心意相通、守护了她一生的爱人。
格蕾丝认为,自己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一生。
甚至到后面,连系统都跟着她一起躺平了,还觉得格蕾丝这样的选择也挺舒服的。
复活回原世界就一定能过得比现在更幸福吗?
它觉得也未必。
回去了还是得加班打工,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格蕾丝享受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和后三十年的恣意自由。
权力,金钱,地位,名望,感情。
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如果真有下辈子,还想投这么好的胎。”
格蕾丝感叹道。
在格蕾丝死后,白雪女王为格蕾丝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这位先王后在国王病后一直代为处理政事,最先推行了帮助劳动平民获取利益的法案,并培养出了优秀的继承人,几乎所有人都认同,白雪女王的执政风格,深受她的影响。
而这位传奇版的王后,最终并没有葬入皇家墓园。
格蕾丝生前曾告诉白雪,她不是这里的人,她不该属于皇室,如果可以的话,请把她葬到别的地方去。
白雪没有懂母后的意思,但是还是这么做了。
她为格蕾丝选了一片广阔漂亮的花园,将她葬在花园的中心。
“晚安,母后。”
白雪女王在她的墓前放了一束鲜花。
“我会永远想念您的。”
……
半夜。
陆斯恩来到了格蕾丝的墓地。
他坐在墓碑前,拂去了墓碑上的灰,安静地点上蜡烛,随后摊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
格蕾丝曾经告诉过他,她是一个女巫。
而她的大部分魔法,都来源于王室藏书间的那批禁书。
她空闲的时候还教过陆斯恩一些炼制魔法药水的方法,不过也告诉了他:“这些魔法都是黑魔法,甚至涉及到一些祭祀,对民众来说,确实还是禁了的好。”
格蕾丝已经把所有的禁书都读过了。
像魔法药水这样的只能算是低级魔法。
更高级的黑魔法,甚至涉及逆天改命,一个做不好就可能会反噬,她可不敢随便尝试。
然而在格蕾丝生命走到尽头时,陆斯恩在认清所有的治疗方法都无法挽留住她的时候,心生无边的悲怆绝望。
“不要太想我啦。”
格蕾丝看出他的悲伤,揉揉他的脑袋,还笑着安慰他。
但陆斯恩没有办法不想她。
他的一生都在爱格蕾丝,格蕾丝死了,他根本没有办法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