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不会迎娶她们这样身份的女孩当王妃，算是完全绝了她的所有幻想，可是也给她带来了最后的一丝欣慰。
她的女儿没得到的，她也绝对不会让瑞拉得到。
回去吧，瑞拉。
回到你炉灶边的煤渣里。
既然我们不需要费人设笼络你了，接下来你就因你的胆大妄为付出代价吧。
特曼妮夫人对着她笑，笑得瑞拉后背一片发凉，又绝望又僵硬地摇摇头。
她不想回去。
她不想回去！
谁能来救救她，姐姐呢？姐姐在哪里。
忽然有敲门声传来。
“父亲。”
是伊恩王子的声音，“您在这里吗？”
瑞拉心脏一跳，神色不自觉浮现了一丝希望，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然而国王注意到她那一点神色变化，再次开口了。这次的语气没有任何余地，而是命令：“布兰特小姐，现在请跟着女仆去换下你的礼服吧，我会安排你们从后门离开。”
“还有，布兰特小姐，离开的时候请将你的邀请函交还给女仆。”
舞会还要持续两天，他要断了瑞拉再来舞会的愿望。
不过，在刚才的打探过程中，国王已经看出来了，这家人并不真心喜爱小女儿。
小女儿的身份是男爵前妻的孩子，这样的身份，在家里也是不受待见的。
他根本不用多做什么。
只要稍稍挑拨两句，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下，他们也不会再让她来参加舞会了，更绝一点的话，说不定伊恩永远也不会看到她了呢。
……
瑞拉跟着女仆过去，看到了杜苏拉正坐在更衣间门口，像是在等她。
瑞拉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她：“姐姐。”
“瑞拉。”
杜苏拉看见她来，面无表情平静道，“国王陛下为你准备了一套便服，快去换上，我们离开吧。”
瑞拉能感受到她的失魂落魄，也不便多说什么，只点一点头。
在更衣间内，瑞拉摸着脱下的礼服，还有一点恋恋不舍。
她的美梦就到此为止，真的结束了吗？
真可惜啊。
她最后还没来得及和伊恩王子说一句再见。
瑞拉叹一口气，换上便服，拿上礼服出去。
等在门外的杜苏拉却忽然一把上前，抢走了她手里的礼服。
瑞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杜苏拉拿出了一把剪刀，直接咔嚓一刀剪开了她的礼服。
礼服的腰部瞬间断开一截。
那是夜莺费尽心血为她制作的礼服！
瑞拉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杜苏拉：“姐姐，你在干什么？！”
“我在断绝你的妄想。”
杜苏拉拿着剪刀，面容有点扭曲，“瑞拉，你难道还想明天穿着这套礼服来参加舞会吗？国王都说了，他不会让伊恩王子迎娶你作为王妃的。所以也请你不要再连累我们了好吗？”
“如果你执意要去舞会，国王一定会降罪我们家的。”
杜苏拉说着，又是狠狠一刀，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不要再给我带来不幸了！”
这一晚上，杜苏拉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她感到无比的痛苦而挣扎，对瑞拉复杂的感情，对母亲的浓浓愧疚，多年愿望落空的绝望，这种种情绪终于把她推到了悬崖边上。
这一整晚，她都在反复想，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是自己不够美丽吗？是自己不够淑女吗？
还是自己先前对瑞拉的心软，才导致了这一切吗？
如果她当时阻止了姐姐呢。
如果她发现邀请函时直接告诉了母亲，选择烧掉了瑞拉的邀请函呢？
甚至更早，如果她没有试着对瑞拉好，没有送给她首饰珠宝，给她搭配衣服，她是不是根本不会有僭越到来参加舞会的心思？
那么今天瑞拉是不是就不会被王子选中，母亲也不会因此感到那么伤心，几乎一整晚都在心绞痛的地步。
那是母亲和她这辈子所有的期望，全部被瑞拉毁掉了。
可是她不能恨姐姐，也不能恨母亲，她只能恨瑞拉，那是她唯一的出路。
杜苏拉躲开瑞拉的抢夺，一刀一刀胡乱地剪下去。
你哪里来的礼服，你哪里来的机会，你哪里来的运气会被王子选中。
等瑞拉好不容易夺回了自己的礼服，她站在满地的礼服碎片里，拿着剪刀，指着瑞拉露出她练习到麻木的微笑。
“辛德瑞拉。”
她边微笑，边流泪道，“都怪你，都怪你。”
其实我想怪上帝，想怪命运，想怪王子。
我也想怪姐姐，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帮了你这么多，毁掉了母亲的计划。
我甚至想怪母亲，为什么就非要选择这一条路，让自己痛苦，又让我们痛苦。
我最怪我自己，我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才落到今天的地步。
我怪无可怪，又不能真怪全世界的所有。
那就怪你吧。
辛德瑞拉，只有认为一切都是你的错，我才能接受我自己。
要不然，早在四年前母亲让我欺凌你的时候，我就该疯了。
第49章 灰姑娘的继姐（16）
和伊恩王子分头行动的格蕾丝进展不顺。
她几乎把城堡内外能找的位置都找了一圈, 哪儿都没有特曼妮夫人她们的踪影。
随着时间推移，她也有点慌张了。
不会真是特曼妮夫人下的手吧？
“布兰特小姐。”
在格蕾丝心慌到极点时候，有女仆带来特曼妮夫人的口信, “特曼妮夫人让我通知您, 她和男爵正在城堡后门等您。舞会时间已晚，该回家了。”
“如果您不认识路的话，我可以为您带路。”
格蕾丝：“……？”
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总有种到了会被打一闷棍的不妙预感。
但她也不是故事焦点人物，应该没有人会绑架她……吧？
格蕾丝将信将疑地跟在那位女仆身后，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直到抵达目的地, 还真看见了特曼妮夫人和布兰特男爵。
“格蕾丝来了。”
特曼妮夫人的表情似乎很是疲惫, “走吧, 该回家了。”
回家？
格蕾丝愣了愣, 脱口而出：“现在就走吗？”
特曼妮夫人点头：“现在就走。”
格蕾丝：“……瑞拉呢？我似乎没看到她, 还有杜苏拉, 她们俩去哪里了？”
“她们已经在车上了。”
特曼妮夫人平静说。
格蕾丝：“……啊？”
国王为他们一家备了两辆马车。
格蕾丝登上其中一辆马车, 一进去就看到了瑞拉和杜苏拉坐在马车两边。杜苏拉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而瑞拉坐在她对面，手捂着脸, 发出细微的啜泣声。
“瑞拉？”
格蕾丝心中咯噔一声, “怎么了？”
没等她坐稳, 马车却已经启动了。
格蕾丝晃悠两下坐好, 心道一声完蛋。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她都还没有给伊恩王子通报消息！
但眼下她都还没把事态完全摸清，告诉伊恩王子也没有什么用。
格蕾丝挪到瑞拉身边, 安抚般地拍一拍她的肩膀，问：“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
杜苏拉开口了, 又恢复了几个月前的尖酸，“你还是离辛德瑞拉远一点吧，她是个会给家族带来灾难的人。”
格蕾丝：“？”
“就是因为她，国王才提前赶走了我们。”
杜苏拉恶狠狠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是个不幸的人，还把不幸带给了我们！”
对，就这样。
杜苏拉听见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
就是辛德瑞拉的错。
你们都是无辜的，是辛德瑞拉害了你们所有人，所以你不必自责，不必怀疑，只要怪她就行了。
就这么想吧。
杜苏拉知道自己脑容量小，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
所以，只恨瑞拉一个人是最轻松的事了。
马车内的氛围十分凝重。
瑞拉默默小声哭泣，像是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命运，并没有向格蕾丝抱怨、告状或是解释。
而格蕾丝看着杜苏拉，又不便在瑞拉面前直接问，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更加刺激瑞拉的话。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颠簸后，马车抵达家里。
五人回到家中，神色一个比一个差。
眼看特曼妮夫人要发落瑞拉，格蕾丝抢先道：“呀，瑞拉，我想起来，我有一条裙子的纽扣掉了，之前放到你房间里了，请你去帮我重新钉起来，好吗？”
什么裙子纽扣？
姐姐之前没和自己说过啊？
瑞拉虽然不知道格蕾丝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到周围氛围的沉重，乖乖点头飞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都是瑞拉的错！”
特曼妮夫人逮不到瑞拉，如同火山爆发的情绪直接撒在了布兰特男爵身上，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都是你的好女儿害的！！”
布兰特男爵有钱了腰杆都硬气了不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早说了你想把女儿嫁给王子是痴心妄想！我们什么身份，我们配得上王室吗！再说，瑞拉怎么了，瑞拉可是给我足足挣了一百块金币呢！！！”
一场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熟悉了这一流程的杜苏拉面无表情地往楼上走，想躲开这场纷争。
“杜苏拉。”
格蕾丝跟上去，先问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个上帝视角居然也有不知道的情节。
这个灰姑娘的故事也太曲折了一些吧？
“……伊恩王子选择了瑞拉辛德瑞拉作为舞伴，但国王对他的选择并不满意。”
杜苏拉重新叫回她的蔑称，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重新和她建立起对立来。
“所以国王找到了我们，决定制止这场错误。于是辛德瑞拉被勒令离开，我们也要跟着一起走。”
格蕾丝终于明白了：这是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之西幻宫廷版？
原来还真的是国王陛下捣的鬼，把瑞拉以及杜苏拉她们一个个带走，就是为了给她们施压，让瑞拉自己退出。
格蕾丝：“所以……瑞拉哭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
好不容易得到了王子的承诺，却被国王搅黄了，换她她也气。
杜苏拉风轻云淡道：“我想那大概是因为，我剪了她的礼服吧。”
格蕾丝：“？”
格蕾丝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颤抖：“什、什么？”
“姐姐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因为我讨厌她。”
杜苏拉一字一顿地说，“我最讨厌辛德瑞拉了。”
那么卑贱的她，那么闪光的她，在煤渣里垂头丧气的她，在舞会上大放光彩的她，凭什么是一个人？
格蕾丝：你讨厌瑞拉你剪人家礼服算什么事啊！你小学生啊！！！
“现在，我没有机会了，她也没有机会了，我们又一样了。”
杜苏拉居然还笑了一声，慢悠悠道，“我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多年，全部被她毁了，所以，她当然也不要再想有任何机会了。”
格蕾丝看着面容疯狂又扭曲的杜苏拉想，她是活生生被母亲的压力给逼疯的。
没有完成母亲的期待，她彻底走向了癫狂黑化的路。
通常，这样的结果有两种，要么自我厌弃，要么厌弃她人。
杜苏拉选了后一种。
但是她现在来不及心疼杜苏拉和瑞拉，她只替夜莺感到无比的心痛，那是它和朋友们辛辛苦苦呕心沥血了几个月的成果啊！！
格蕾丝觉得自己如果是夜莺，才是最要气吐血的那个。
“杜苏拉。”
半天，格蕾丝缓过神来，提醒他说，“如果按你的说法，国王不满意王子的选择，那就说明即便不是瑞拉，他也不会同意王子选择我们、选择布兰特家族的女孩。”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毁掉我们机会的本来就不是瑞拉呢？”
她看着杜苏拉，将最残酷的真相告诉她，“有没有可能，母亲本身的努力方向就错了。”
特曼妮夫人出身商人世家，只知道贵族只和贵族通婚，却没想到贵族之间的阶层也如此严格。
她认为只要自己嫁给了贵族就万事大吉。
实际上布兰特家族败落，一个小小的男爵国王根本不放在眼里。
无论是瑞拉，还是她们，在国王眼里都是地位低微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王妃不是希尔家的女儿，他恐怕都会棒打鸳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