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该启程了。”
云外镜的出现预示着未希已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可是她的双腿却如灌铅一般不能挪动分毫,预想之中的欢喜并没有降临到她的头上,阵风吹来脸上冰凉一片,未希颤着手擦拭被泪水洗刷过的脸庞,让缘一苦苦等待了她数年光阴,又花了数年去说服自己,一想起他今日满足的笑容,亏欠与不舍使得她心如刀绞。
“我…”看着脚下明暗闪烁的阵法,她明白这一去便是永不相见,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缘一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成为恶鬼,难道…他一定是出事了!
“我不能走,缘一发生什么事了,我要去见他!”
未希毫不犹豫的离开传输阵法,手忙脚乱的向屋外跑去,白镜拨着念珠开口道,“自我离开这幅身躯「镜佑」便再也不能庇佑您的灵魂不被异世排斥,您的身体会变得无比脆弱,潜藏在暗处的危机将夺去性命,一旦□□损毁便会成为无处依附的游魂,此生无法归去。”
未希扶住门框停住脚步,她讷讷的回头,“如果这样,小白与你们会受到影响吗?”
不关心自己反而担心他们,可她的表情却并不是说谎,当初白镜秉承报恩之心才与黑镜一同帮她寻回记忆,本质上他与那些不甘沦为式神的妖一样不愿与人类有过多牵扯,可如今这样的信念却有了一丝动摇。
白镜缓缓道,“不会。”
未希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不想让自己后悔却也不想让失而复得的伙伴因她受到伤害,听到白镜的回答未希终于能安心的寻找缘一,看着女子夺门而出的背影,黑镜对陷入沉思的白镜说道,“自我遇到她起便是这样的人。”
“她是特殊的,但这般冒险的做法却也不可取。黑,你为何不”白镜突然停住,在黑镜的凝视下他扯下蒙住双眼的布条,“原来是这样…她可真是一个幸运的孩子。”
得到冥界之主的庇护,那天底下确实是无人敢伤害她的灵魂了。
“白,那并不只是幸运。”
“毕竟她是…”
剩下的话语淹没在夜晚的穿堂风中,黑镜与白镜化作双色莲花向女子离开的方向飞去,奔走在森林之中的未希如白镜所说一样,失去「镜佑」之后她明显感知到自己已无法掌握这幅身体的控制权,曾经摸黑都能顺畅走过的下山之路如今提着灯都走的无比困难,一路上不知被横生的枝叶划出了多少口子,可她还是丝毫没有停顿的向前跑去。
隐约间听闻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双色莲花托起她的身体飞往她朝思暮想之人的去处,未希轻抚身下圣洁的莲花花瓣,一声谢谢难以道尽她内心的感激。
“如此出色的剑术,可惜了。”鬼舞辻无惨眼神轻蔑的看向用刀插入地面才堪堪稳住的男子,如若不能为他所用,剑技再强也只有死路一条。
“没什么可惜的,纵然我今日死在这里你也绝逃不过鬼杀队的追捕,一百年,一千年…无论天涯海角,你都无处可逃!”
缘一,兄长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如你所说我们的确是历史长河中再渺小不过的一粒尘埃,今日肉身虽灭但意志将永存世间,他日定会有比我强大百倍的剑士继承意志,将鬼灭杀殆尽!
“接招吧,鬼王!”
“呵,愚不可及。”
血月之下,身着被血浸染的紫袍男子将长刀没入鬼王的脖颈,可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因为触//手贯穿了他的腹部、手臂以及双腿,可即便这样严胜还是用最后的力气扭动刀柄,当银白色的刀刃泛起红光,仿佛鲜血一样刺痛鬼舞辻无惨的双眼。
他从未如此厌恶过红色,滚烫的刀锋烧的他本能的想要后退,这愚蠢的男人竟然死都不愿松手,可最后鬼舞辻无惨还是只能咬牙后退,但即便将刀拔出伤口依旧无法恢复。
该死!该死!!该死!!!
不过是只苟延残喘的蝼蚁,鬼舞辻无惨挥舞触//手势必将他斩成数节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鬼舞辻无惨!!”
充满怒意的女声从空中传来,一看到男人的容貌未希心中的怒火就不可遏制的上涌,当奄奄一息的严胜抬头看向她时,那与缘一九分相似的面容,再加上开了斑纹…不就是当年沦落为鬼将她头颅砍下的人吗!
未希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脖颈上许久不曾出现的疤痕,当初害怕与心悸却在看到男子与鬼搏杀的场面时荡然无存,未来其实已经改变,她没有忘记他是继国府邸为数不多的待她好的人,任务能够终了更是说明了他已做出正确的选择。
继国严胜不是听命于鬼舞辻无惨的上弦之一,他是为了守护妻儿冒死也要拖住鬼舞辻无惨的好丈夫好父亲,更是一个英勇无畏的剑士!
此刻严胜已经无暇顾及未希为何以这种方式会出现在这里,他自知撑不了太久,于是嘶声向她的吼道,“带她们走!!”
“夫君!我要跟你一起,小希求你把孩子们带走。”
久美子哭的不能自已,两个孩子也害怕的缩在母亲怀里颤抖,未希双手握拳压住怒意对云外镜说道,“放我下去吧。”
每走一步都觉得天旋地转,未希忍受着强烈的不适走到孩子们面前,挥手布下结界轻抚他们的面颊,极尽温柔的说道,“安心等我一会,相信我,不会有问题的。”
只要能在这里解决掉鬼舞辻无惨,这天下就不会再有因鬼而死去的人,那么多年轻的生命,也是时候该偿还了!
“女人?”鬼舞辻无惨轻哼一声。
未希勾唇冷冷说道,“是啊,一个夺你性命的女人。”
鬼舞辻无惨刚要说些什么,身后赫然出现黑莲便夺去了他全部注意,用最后的灵力赋予云外镜行动的未希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白镜用「苦海浮生」吊住严胜最后一口气,他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至少留下与家人道别的机会。
「阴阳斗转,云岸净空」
黑色小僧挥动拂尘,每一朵天坠黑莲都直击了鬼舞辻无惨的五脑七心,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认为的一句戏言当真会要了他的性命,一向贪生怕死的鬼王企图舍臂逃离,殊不知一团如岩浆般炽热的火焰直接吞噬他的身躯。
“为何掠夺?为何践踏生命?”
“你也曾是人类,这么做哪里快乐?哪里有趣?”
“吃了那么多人…你究竟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面对缘一的质问鬼舞辻无惨置若罔闻,他一心想要逃跑却被一刀砍去了双足,那把与其兄长如出一辙的赤红之刀灼烧着他的伤口,封印了他恢复的能力,早知如此他是断不会贸然攻击这对兄弟的。
“我已经不需要你的答案了。”
他的兄长,他最爱的女子皆被他伤害,缘一从未这般愤怒过。
“接招吧。”
圆舞、碧罗天、烈日红镜、幻日虹、火车、灼骨炎阳、阳华突、飞轮阳炎、斜阳转身、辉辉恩光、日晕之龙、炎舞!
十二种令人目眩的剑技行云流水般舞动成一套完整的循环,根本无法反抗的鬼舞辻无惨直接被砍下头颅,天生通透世界的缘一看得出他的身体仍在尝试修复,挥刀砍去瞬间狡猾至极的鬼舞辻无惨瞬间自爆成一千八百多片碎肉。
绝不能让他逃走!
“云外镜!”
“日之呼吸”
如此夹击,插翅难逃的鬼舞辻无惨在片刻之间全部化为粉碎,纵使他是鬼王,也终将会为他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危机解除,严胜的一双儿女以及久美子夫人哭着跑到他的身边,缘一看得出他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他悲伤的看着兄长的方向,最终还是将头别了过去将最后时间留给她们。
“小希。”缘一刚一回头,却看到未希的双手已几近透明,他能看出所有人的身体却唯独看不透她的,冥冥中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油然升起,缘一上前立刻抱住依旧对他微笑的女子,一时间竟失语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笑着看向缘一,“可有伤到哪里?怎么那么大还哭鼻子呀。”
“小希…”早在十余年前的雨夜他便知道小希与自己的不同,她与自己一样是特殊的存在,这使天生就与常人不同的缘一更加有想要亲切的感觉,“别走好不好。”
“若再待在此地,大人的魂魄将永不入轮回,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察觉到抱住自己的手臂一紧,未希立刻说道,“才没那么夸张,对了云外镜,你去周围看看是否有波及到的百姓,可以的话去帮一帮他们吧。”
未希挣扎着想要起身,可空荡荡的袖子却告诉她留给她们的时间已然不多,一滴滴滚烫的泪水顺着缘一的面颊落在她的脸上,他是从不哭泣的,好不容易维持上扬的嘴角却在他落泪时难以控制的垮了下去,此刻她多么想亲手抚平他的眉宇,多么想擦拭他的眼泪啊。
内心强烈的渴望以及对回归原来世界的抗拒促竟奇迹般的让她失去轮廓的手掌恢复正常,小希的身体是无法与她的原身抗衡的,眼角的细纹逐渐抚平,粗糙的手指逐渐变得柔嫩细长,就连及腰长发竟也变成了当初过肩的半长黑发。
这是她真正的身躯,哪怕只有昙花一瞬般的短暂,她也毫不犹豫的抱住面前为她哭泣的男子。
“终于,终于可以亲手抱住你了缘一。”
抬手抚平缘一拧起的眉头,摸过他高挺的鼻梁,拇指在他唇上轻轻压过,手背拭去他脸上的泪痕,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缘一侧着头贴在未希掌心,薄唇沿着掌心的纹路一路吻过,“缘一也好高兴,这辈子从未这么高兴过。”
“我想留…唔”
缘一拉下未希的手掌将她剩余的话尽数吞没,他知道她一旦开口自己便再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不希望未希魂飞魄散,他只要她幸福快乐的活着,即便是在另一个时空。
一吻完毕缘一轻蹭着她的额头,“爱上你是缘一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回家吧,小希。”
传输阵法再度出现在未希的脚下,有缘一紧紧抱住自己她怎么也无法脱离,未希双眼含泪,“回家?没有你还算什么家!你快松手,缘一!”
她已决定要留在他的身边,为什么替她做决定!
“缘一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若是有下辈子,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她的身体再度接近虚无,都到了最后一刻她怎么可能再与缘一置气,未希握住他的手,“若是有下辈子,那是一定的啊。”
“好,那缘一一定不会喝那忘川水,下辈子定会与你相见。”
耳畔是缘一发自内心的誓言,同时也有久美子夫人的哭泣,她一走缘一又要成为孤零零的人了,叫她如何割舍的下。
‘云外镜,最后再帮我做一件事吧。’
——鬼杀队·锻刀村(大正时期)——
“就算开启斑纹也有超过二十五岁的先例,这么一来那炼狱先生岂不是也能,小铁,你再说的详细些吧!”炭治郎满脸期许的握住了小铁的手说道。
戴着火男面具的男孩清了清嗓,“但那也只有初始呼吸剑士的两名剑士做到了,具体我得去问问长老。”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哦对了,请问我可以摘些这里的花祭拜一下继国先生以及他的夫人吗?”
“嗯,他们都是为了鬼杀队奉献一生的人,我也来和你一起祭拜。”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霞柱时透无一郎悄无声息的出现使得两人吓了个激灵,小铁捂着心口怨念道,“真是,吓了我一跳。”
“对了,东西拿到没?”
时透无一郎拿出一本泛黄的旧簿,“嗯。”
小铁挑了挑眉,“那就好,不过你既然是继国一族的后人,一定比其他剑士更适配这个呼吸法。”
“但愿如此吧。”
第109章 所谓爱情
黎明即将到来,化作一地腐肉的鬼王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的恐惧与悲哀,就这样死去吗,他不甘心!
夹杂着滔天怒火的污血渗进土壤,阴差阳错的滴落到沉眠地底百年的恶妖身上,枯骨之上长出新肉,罪孽之种生根发芽,昔日被酒吞夺去领地之恨,被众妖践踏之怒于顷刻喷涌而出,此生若不能向酒吞复仇,他獄罗丸绝不罢休!
恶妖破土而出贪婪吮吸,这血虽透露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却能让他的枯骨身躯重获新生,獄罗丸毫不顾忌的吸收着鬼舞辻无惨的生命力,恢复力量的同时也唤醒了无惨求生的意志,他是鬼王,只有他傲视一切将珍贵的血液赐予手下的份,哪里会像今日这般受尽屈辱,临死还要被怪物吸收!
他就算死也不会让人白白得到这份力量,豁出一切兴许能觅得一丝生机。
一场属于妖与鬼的生死争夺于黎明前夕悄然展开,最终二者达成约定各取所需,獄罗丸同意用妖力凝聚鬼舞辻无惨破碎的躯体,而鬼舞辻无惨用血液滋养恶妖重获新生,依靠血液的羁绊建立起共生的关系。
谁也不会想到本应死去的鬼王会通过这样的方式留在人间,更不会有人想到平安时期称霸一方的恶妖会在这个时代复苏,并在之后的岁月里掀起血雨腥风。
——战国时代——
“缘一,没能彻底斩杀鬼舞辻无惨并非是你的过错,连你也无法做到的其他人更不能做到!若要退出鬼杀队那也该是身为兄长的我离开,说到底这条性命本就该在那夜与他同归于尽了。”
严胜握拳砸向被褥,身为武者的他再清楚不过,那时所受的伤是必死无疑的,他能活下去他的妻儿能得以保全皆是小希的缘故,弟弟虽同往日一样平静寡言,但做哥哥的知道他的心已经和她一起离开。
缘一将日轮刀放下,垂头半跪在严胜面前,正如那日在林中救下他后请罪时的模样诚恳说道,“在兄长养伤之期离开是缘一的不对,希望夫人可以好好照顾兄长,还有斑纹…既然已经消除就莫要在开了。小希在时已向主公提议如非必要不要开启斑纹,请兄长不要辜负她的心意,务必好好活下去。”
“缘一!”
“兄长,放跑鬼舞辻无惨缘一理应承担责任,离开鬼杀队是她的心愿,如今也是缘一的心愿,但无论深处何方,缘一都会挂念着兄长的。”
说罢缘一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那根做工粗糙的竹笛,同她生前最常穿的衣物包裹在一起再度放进衣襟之中,仿佛他最爱的人从未离开。
再活三年也好,三十年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了,继国缘一的余生都将会在思念爱人与追杀鬼舞辻无惨中度过。
——大正时代——
悬挂着的“极乐”帷幔因男子焦急的走动来回飘荡,童磨皱着眉头很是苦恼的看着躺在自己软塌上的女子,“只是稍稍冻了一会怎么到现在还不醒来,我明明有控制好力度的呀。”
转了转七彩眼眸,童磨一个闪身蹲在女子面前,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捏了捏手腕,歪头喃喃道,“有呼吸也有脉搏,难道是在装睡?”
也不会呀,阿希那么讨厌自己,醒来的话早就跳起来回那劳什子鬼杀队,哪里会这般安稳的睡在这里。
打消疑惑的童磨再度挂上担忧的表情,可是她为何还不醒啊,难不成真被他冻坏脑子了?要是这样这样也挺好,最好是把那些人通通都忘了,然后老老实实在这里当他的神女,唯独不能说话有些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