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想了一会儿,道:“孙儿虽然只知道皇玛法要处理政事,还有忧心军中事务,但也知道,皇玛法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具体还有什么事情,孙儿不知道,总的说来,就是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康熙细细品了这话,抬眼很是欣慰地对弘晖道:“这是你阿玛教你的?”
弘晖摇头,“不是,是九婶婶说的,阿玛额娘也觉得九婶婶说得对。”
康熙看着弘晖道:“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但你若是成了皇帝,却不能直接将朝堂交给别人,哪怕那是你叔伯兄弟,也不可将兵权完全交出去!”
弘晖懵懵懂懂摸了摸后脑勺,笑道:“皇玛法,弘晖又不会当皇帝,弘晖将来想像九婶婶那样,当一个皇商,将来只要朝廷需要,弘晖就将挣到的银子拿出来,建设繁荣大清。”
康熙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这话又是跟你九婶婶学的吧?”
说完,康熙指着弘晖转头对梁公公道:“瞧瞧,你瞧瞧那个董鄂氏,将朕的乖孙都教成什么样了?”
完全不顾梁公公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完全不知道康熙方才那些话是不是有意说的,要知道,康熙可不会随意将皇位拿来开玩笑的,今日这话,分明是有意弘晖小主子的意思!
梁公公哪里敢接话?强忍着心中的惊天巨浪,表情微僵地陪笑。自此,对待弘晖格外小心了许多。
康熙又对弘晖道:“你阿玛是好阿玛吗?”
弘晖偷偷瞥了康熙一眼,弱弱道:“皇玛法,我阿玛额娘,九叔九婶婶都很好,阿玛为朝廷的水利奔走,额娘打理后宅,还跟着九婶婶一起挣银子,如今,晖儿的图样子也能挣银子了,以前,晖儿学文习武根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大多是为了别挨阿玛的打,可越是那样,晖儿越是学不好,如今,晖儿的字能挂在东郊庄子里,会儿的画能做成饰品,晖儿忽然就发现,学习挺有意思的,先生和阿玛都夸会儿进步不少。”
说到后面,弘晖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和煦的光中,康熙能明显感受到弘晖的愉悦与自信,是那种对未来充满希望,目的明确,一身蓬勃朝气地奔向目的。
就是,那个目的,是皇商,挣银子!康熙觉得,要是弘晖这个目的能换一个,此刻就完美了。
“所以,皇玛法,您能不能不要说阿玛、额娘以及九婶婶不好的话了?他们都很好!”弘晖说得十分认真。
康熙一下子就乐了,对梁公公笑道:“哟,这小子这是生朕的气呢,为他九婶婶打抱不平呢!”
……
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到了八阿哥的耳中,八阿哥心生警惕,很是担心了一段时间,被八福晋碰上,便将事情说与了八福晋。
末了,道:“皇阿玛频繁召见弘晖,先前我还只当皇阿玛是这段时间对弘晖一时新鲜,没想到,皇阿玛这是动了将那位子传给弘晖的意思!若真是这样,四哥还真是捡了大便宜了!”
八福晋立马同仇敌忾,道:“那位真是糊涂了,那么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就因为看那孩子顺眼,就将位子给四爷?若是没有那孩子,四爷哪里能同爷您较量!”这话一出,八福晋自己都愣住了,对啊,要是弘晖出了问题,这事情不就解决吗?
夫妻两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八福晋打破沉默,道:“爷尽管去忙,这事情交给妾身,妾身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当时,八阿哥没接话,但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如今,八阿哥听了八福晋如何用帕子,以及弘晖常去那家糖炒栗子铺子投天花病毒的过程,八阿哥沉了脸,头一次对八福晋黑脸沉声喝道:“你糊涂啊,你怎么可以对那么个小孩子下手?还又是帕子,又是铺子的,那糖炒栗子铺子是哪家?这要是让天花在京城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八福晋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居然凶我?埋怨我?”丝毫没理会八阿哥说的什么天花在京城爆发的后果。
这一次八阿哥也没惯着八福晋,如今,大阿哥被圈禁,将手中所有的资源都给了他,太子之位如今还空悬着,朝中支持他的呼声不小,八福晋这般行事,而他们府中如今又接连发生了这些事情,显然,是帕子那条线暴露了,“你不是说帕子的事情,只有春分自己知道吗?怎么这事情会被四哥知道?”
八福晋摇头,“一定是春分那狗奴才在庄子上泄露了,让她办这事情,为了安全起见,她老子娘和兄弟都不知道。”
八福晋解释完,忽然想起,八十个还在责怪她,顿时又怒目看向八阿哥,“我这般做,还不是为了替爷扫除障碍?爷现在居然这般对我!”
八阿哥没好气道:“春分一个奴婢,干得好好的,凭什么就答应用性命去家里的荣华?是你用她家人的性命要挟?”
八福晋目光闪烁,“什么要挟?奴才的命本就是我的,我想取了便取了!”
八阿哥忽然发现,八福晋简直不可理喻,他们这完全是鸡同鸭讲。
八阿哥不想在这事情上与八福晋浪费口舌,甩了袖子就出门了。如今闹出这些事情,明显就是老四出手了,他得赶紧与幕僚们商议如何应对。
董嘉柔每日大半的时间也都耗在了四贝勒府,九阿哥往四贝勒府跑动也勤了些。
九阿哥自然知道八阿哥府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是四阿哥的手笔,他原本想劝四阿哥几句,不管是“大局为重”还是“到底是兄弟”,可每次一 进四贝勒府,感受到弘晖命悬一线的压抑,九阿哥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去他的“大局为重”,去他的“手足情”,这事若是落在他头上,他恐怕直接提着刀去找正主了,四哥的手段到底迂回了些……
弘晖反复高热,太医院那边也是束手无策,八阿哥府中又出了那些事情,康熙已经有所察觉。
只是,康熙才连续失去两个儿子,大阿哥虽然命还在,犯下那样鹅事情,在康熙心目中,跟死了差别也不大,这个节骨眼上,康熙有些不想面对儿子们的纷争,他若是出手,势必要再折一个儿子。
绕是康熙,也想不明白,八福晋为什么会对弘晖一个孩子下手。
原本心中的阴霾,还能有弘晖这个小太阳时时来驱散些许,连续几日,听着梁公公从太医院那边听来的传言,康熙觉得,弘晖这个孙子,他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日,梁公公例行道:“太医院那边说,弘晖小主子还是不间断高热,再这么下去,就算就回来了,人怕是也……”
眼见着康熙脸色越来越黑,梁公公到底没敢继续说下去。
“摆驾四贝勒府!”康熙沉声道。
梁公公立刻遣人安排下去。
康熙抱着见弘晖最后一面的念头,来到四贝勒府,刚好碰上董嘉柔和九阿哥也在。
康熙之前也听说,自从弘晖病了后,九阿哥和九福晋每日看望,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能碰上,这个时候正是晌午歇息的时候。心中倒是越发觉得:老九夫妻两个都是重情义的。
连日来,因为大阿哥的冷漠,以及冷眼看着三阿哥和八阿哥之间如何斗法,康熙陷入天家无情的绝望中,这会儿在四阿哥府中总算感受到,原来他的儿子是可以相互扶持的。
康熙丝毫不觉得四阿哥和九阿哥这是“结党私营”,毕竟四阿哥一心治水,根本没掺和党派之争,至于九阿哥,康熙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夫妻俩都是一心挣银子的,将来或许真能成为大清的钱袋子。
康熙哪里知道,这四阿哥不参与党派之争,是蛰伏等待时机,等着两败俱伤后,他坐收渔翁之利,他要的从来不是参与,而是一击取胜。
康熙亲自去四贝勒府探望弘晖,所有人都很意外,何曾见过康熙这般关心孙子的?就是当年太子还在的时候,太子的儿子们也没有这个殊荣。
四阿哥带着众人迎接康熙。
看着跪地迎接的众人,康熙直接摆手道:“弘晖在哪里?朕去看看他。”
四阿哥和四福晋显然十分感动与惶恐。
四阿哥道:“儿臣替弘晖谢皇阿玛对他的关心,只是弘晖染的是天花,还请皇阿玛龙体为重。”
康熙摆手,“无妨,朕幼时染过天花,太医也说了,染过天花的人,一般不会再染上。”
可那也是一般不会再染上,若是别人,自然可以去看望弘晖,可康熙是谁,那可是皇帝啊,若是康熙不小心染上,他们谁也担不了这个责啊!
跪地的众人,自然十分紧张与拒绝,这里的众人不包括董嘉柔。
“皇上三思!”
“请皇上保重龙体!”
众人的请求不但没能阻止康熙,反而让他听着,觉得弘晖像是已经在弥留之际了,这样一来,康熙更是坚定了见弘晖最后一面的决心,“旁人染过天花,尚不会再染,莫非到朕这里,就压不住了?都给朕让开!”
众人也是心头一震,就连四阿哥都十分震惊,谁都想不到,康熙宠爱弘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四阿哥忽然理解八福晋想出掉弘晖的心思了,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真的是这样!
四阿哥握紧身侧的手,低垂的眼眸闪过冰寒。
众人正担忧地跟着康熙来到弘晖所住的小院时,院中突然传来太医和内侍、婆子的惊呼:
“醒了!”
“小主子醒了!”
“快,快去门口,让人告诉四贝勒和四福晋!”
第102章
康熙脚步一顿, 跟在康熙身后的四阿哥和四福晋一时间似乎也没听懂院子里又哭又笑的嚷嚷是什么意思。
四福晋侧头看向四阿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却又隐隐带着几分期许, 希望得到四阿哥的确认。
倒是董嘉柔最先反应过来, 不过她的反应是在四福晋身后轻轻扯了扯四福晋鹅袖口, 道:“四嫂, 弘晖没事了!”
董嘉柔的话让在场众人立马醒神, 四阿哥和九阿哥齐齐朝康熙道:“皇阿玛洪福齐天!”
接着便是一众人“呼啦啦”地朝康熙跪下:
“皇上洪福齐天!”
“皇上真龙转世!”
……
最后汇聚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丝笑意在康熙脸上逐渐绽放, 最后康熙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朗声“哈哈”大笑起来,“朕方才说什么来着?朕就说了,朕要去看晖儿,不过区区天花,朕能压住!”他可是真龙天子!
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帝王觉得自己是真龙天子更让帝王高兴了,康熙也不例外。
小院里面原本高兴得“啪啪”拍门,朝外欢天喜地报喜的婆子、内侍一行人,听到外头的高呼声,也立马意识到“皇上来了”, 纷纷跪地, 喜极而泣, 高兴小主子脱离危险,更高兴小主子大难不死还能得到皇上的垂爱。
当康熙推开小院的木门的时候, 院子里伺候的已经跪地恭迎皇上。
康熙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只一眼, 就确定了弘晖所在的屋子, 大步朝屋子走去,入眼就是脸色苍白, 比往常瘦了好几圈的弘晖。
看到这样的弘晖,康熙虎虎生威的步伐忽然就像被人卸了气力一般,像是生怕惊吓到瘦弱的弘晖。
康熙放轻的脚步朝弘晖的方向走去,嘴里忍不住轻声呼唤,“弘晖?晖儿?皇玛法来看你了,你可觉得好些了?”
弘晖掀开眼皮,微微侧头看向皇上,明显有些懵,“皇玛法?真的是皇玛法?”
康熙几步走近了弘晖,坐在弘晖床沿边上,在太医们敢惊不敢严的眼神中,拉住弘晖的手,道:“是的,皇玛法来了,你要快快好起来,这些天,你没来皇宫,皇玛法没有你陪着聊天,都无聊坏了。”
弘晖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有些答非所问,“原来真的是皇玛法来了,晖儿方才被人用锁链锁着,他们说要带走晖儿,晖儿不肯走,他们还使劲拽链子,突然一条金龙从天而降,光芒闪得晖儿睁不开眼睛,只觉得手中一松,用链子锁着晖儿的两人慌忙逃窜,晖儿就醒了,醒了就看见了皇玛法,原来是皇玛法化身金龙,救了晖儿!”
康熙只觉得心头生出振奋,他果然是真龙,吓走了前来拘弘晖的黑白无常,“晖儿幸苦,皇玛法应该早些来看你的,要是皇玛法早些过来,晖儿也不用受这么久的苦了!”
康熙丝毫没有怀疑弘晖的话,弘晖一个小孩子,刚刚捡回来一条命,哪里能想出这些有的没的,弘晖说的自然都是真话,而他,自然就是那条金龙!
康熙甚至生出一丝懊恼,是真的懊恼自己没有早些过来看望弘晖。
说了几句话,弘晖就一脸的疲惫,康熙便道:“你好好休息,早些把身子养好,皇玛法在宫里等着你!”
弘晖点头答应,康熙起身出弘晖的屋子,交待太医和院子的下人好生照看,便出弘晖的院子。
康熙今日心情很好,在四贝勒府上,与四贝勒、九阿哥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