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府医是她母亲使了人情才请来的,就是担心她在南疆这瘴气横生的地方生病,本来夫君是打算请旁人的,她之前还不孝的想过这人情是不是用的太不值,现在想来真是惭愧。
府医摇了摇头:“客气,我这也是食君之禄,而且我来南疆也不辛苦。”
路上是受了些罪,但来到之后,他真是长了见识,这边各种药材太多了,有不少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他对这些很感兴趣,而且他要负责的人就两个,不忙,每个月抽出两天时间把平安脉就可以了,其余时间都可以埋头做自己的事,林家从不干涉,甚至还会免费给他提供各种药材,他拒绝收徒,林家也没有丝毫异议,他用着林家这么多东西还有点心虚,现在好了,解了这毒,他可以安心的用林家的东西了。
“解这毒还缺一些药材,都不是什么罕见的,去外面医馆转一圈都能买到,我列个单子。”林府各种药材储备相当完善,但有些他用量大,已经用完了还没补。
在秦大夫给崔h开了第一剂药的时候,林烨匆匆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白着脸坐在榻上的崔h,崔h也看到了他,眼眶顿时就红了:“启昭,我中毒了,要不是嬷嬷请了秦大夫来,我可能就……”
林烨一边平息有些急促的呼吸,一边在她脸上打量了下,她脸色虽白,但眼神是安定的,这是没有大碍?
他的心脏跳动稳定了些,握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我听到人传话说你出事就回来了,大夫怎么说?这毒能解?”
崔h:“他说能解。”
林烨松了一口气:“好,太好了!这一回我要好好谢谢秦大夫,你跟我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崔h埋首在他怀里,把经过说了,“秦大夫要不是祖上的缘故,也不会知道这种毒,我的脉象很难把的出来。”
林烨点头,决定回头就给秦大夫送一份大礼:“这毒怎么下的,你有头绪吗?”
崔h摇了摇头:“秦大夫说我中毒还不到半个月,这毒无色无味,很难察觉。”
说到这个,崔h脸上有着愤怒,她中毒了,身边人难辞其咎,但这不单单是她近身伺候的人有机会下手,厨房的人、能接触到用水的人都有怀疑,这些人不都是她带来的陪嫁,所以她目前还没有轻举妄动,“你觉得是谁给我下的毒?”
崔h问着,看了下南方:“我知道他们这次吃了大亏,但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太恶心了。”
崔h这是怀疑南安郡王府了。
容不得她不怀疑,现在林烨都还在忙着处理铜矿事宜,对方推出来了南安郡王一个小妾的父亲,说是他仗势欺人,胆大包天,欺上瞒下,瞒着郡王府做下了这等恶事――那个被一把火烧了的瓷窑就在这位小妾的母亲名下,她父亲和大哥都在那次大火中丧生,她母亲得知消息惊惧而死,这一家能做主的人都死了,死无对证,正是背黑锅的好人选。
崔h知道这个小妾很是得宠,而且膝下生有两子一女,同样很得南安郡王的宠爱,爱屋及乌,对她娘家人也很是关照。
这次不说南安郡王,就说这个小妾,已经对林家恨之入骨。
林烨点头:“我也怀疑,这事你交给我,我会给你讨一个交代。”
崔h相信他:“对了,你也要让秦大夫把脉,看看有没有事。”
林烨被秦大夫把脉后,诊断无事。
他们的吃喝基本都在一起,林烨每日早晚膳都和崔h一起,如果是下在饭食中,不应该只有崔h一人中毒。
因为他们但凡有机会,这毒也应该是下给林烨,他才是主导的那个人,下给崔h,更像是泄愤,所以她有可能是在外面中的毒,那会不会是本来要下给林烨的毒,阴差阳错下到了崔h身上?
也有可能。
林烨暂时按捺住心中怒意,笑着安抚崔h:“你正好借这个机会在府中休养,其余的事交给我便是。”
“府里的人我会再查一遍,主院先不住了,我们先搬到小院住一阵子。”
小院挤不下那么多人,只带一两个绝对信得过的,正好查一查在主院伺候的其他人有没有问题。
虽然现在没有其他线索,但这毒药本身就是一个线索,它太罕见了,这毒是前朝秘药,南安郡王府会有吗?
极有可能。
他祖上也是跟着太祖第一批攻入皇宫的人,手上私藏有什么“好东西”合情合理,这种千眠毒药在前朝是赫赫有名的,因为它被争夺皇位的皇子用来毒死过一个老皇上。
一开始太医还以为这是老皇上年纪到了,结果最后诊断这是中了毒,因此千眠名声大噪。
而林烨的另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太平教。
他们兴盛的时间是在太上皇年轻时,那时候太上皇登基才不久,但这个宗教开始组建,却是在大盛朝新立的时候,那是最混乱的一段时期,天灾、人祸,大部分地区的百姓都处在动荡中,这种时候邪教最容易趁虚而入,传播信仰,这种时候他们能得到些不该有的东西也不奇怪。
在林烨的安排下,林府丢失了一件祖传宝物,林府众人都被细细查了一遍,确认府中没有千眠,而且小毛病有,但敢私带毒药、下毒的没有,这让林烨和崔h都安下了心。
崔h感觉得庆幸,对自己嬷嬷道:“以前夫君定下的规矩繁琐,我还有些不理解,觉得是不是太严格了些,现在再看,是我当初太年轻了。”要是府中有人下毒,她现在吃喝都要提心吊胆。
嬷嬷才是更庆幸的那个,来了林府以后每项活计都要签名确认,一旦出了问题追责到人,她刚来的时候心里抱怨过许多次了,因为这样一来,有些事图方便就不那么好办了,这签了名的东西可是要归档的,她就是只让人帮忙从外面买点东西都要写单子,门子那边看的也严格,现在再看只觉得有先见之明,如果不是管的这么严格,门子怎么会对夹私这么不通情面,现在又让她们这么安心?
“大奶奶,不是我们府上人做的,那就是外面被人下了黑手了。”说到这个,嬷嬷脸上黑了,“这半个月大奶奶就出门了两次,一次是巡抚大人家的寿宴,一次是知府大人家的喜事。”
这个月好日子不少,但因为私采铜矿这事,大部分人家不愿意惹人注目,就默默的取消了原定的计划,免得惹了“某些人”不高兴,但巡抚大人是不会顾忌这些的,而且这是巡抚大人的寿辰,更不会为此让步,甚至他因为这事更高兴了,场面十分热闹。
知府大人家要娶儿媳妇,这样的大事也不会说取消就取消,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娶了新妇进门。
这两个场合林烨夫妻两个都去参加了,或者说,大半育兴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去了,包括南安郡王府,他们要是不来,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最近闹得大家不得安宁的铜矿之事和他们有关?
所以他们不仅来了,还照常送了贺礼。
所以想要知道是谁下的毒,不亚于大海捞针,这些人不是林烨说查就能查的。
林烨知道这事并没有传出去后,他想了想:“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对外就说她生了怪病,所以请名医看诊,秦大夫说没有经验的人是把不出崔h有什么异样的。
到时候邀请名医看诊也不用她出面,只要让一个同样生育过的年轻妇人带上帷帽,架起屏风,只伸出手给大夫把脉,谁会知道自己诊脉的不是她本人?
如果大部分名医无从下手,背地里有人想着看笑话的时候,却有“外地游医”过来,让她“怪病”好了大半,下毒的人会不会再次寻找机会下毒?
要是对方真下手了,这里是林家的地盘,不做什么就算了,真要做什么,可不会那么容易了。
道台夫人生了怪病卧床的消息一开始传出去没几个人重视,但是和林烨近距离接触的官员很快察觉到了不对,他之前追查铜矿内情的步骤还能说稳扎稳打的话,现在一下子激进了许多,负责追查的下属身上的压力一下子翻倍,因为他要掌握每一个进度,甚至有些察觉猫腻的地方不嫌麻烦的亲自耗费大量时间去整理线索。
被他这么一抽茧剥丝,还真发现了一封之前没发现的信,这封信,是南安郡王宠妾的亲笔。
这封信就能说明,她是指使者――如果她身后没有其他人的话。
众位下属:“……”
道台大人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种信居然都能找出来?
再看看他身上的颓废气息,还有说起自家夫人时压抑的悲伤和愤怒,大家一下子有了别的联想。
真是好巧啊。
前脚道台大人查了案,道台夫人就生怪病了,这是什么怪病,怎么语焉不详?
莫非……这不是生病,而是被人加害,才生的怪病?这样的话,道台大人这样的举动就能解释了,这是“回敬”啊!
然后再一打听细节,她是什么时候生的怪病?
从参加完那两场宴会之后。
这下有的作壁上观的人都坐不住了,这手段太下作了,暗地里这样的手段或许层出不穷,但明面上,这是所有人一致都唾弃、排斥的,尤其是和本地关联还不太深的人家,谁想这样折在任上?
他们的命可只有一条啊!
举办宴会的巡抚和知府是最着急的,这怪病到底是什么病?
能治好吗?
她是在哪里染上的?和他们家有关吗?
如果和他们家有关,客人来了都被下了黑手,如果别人是想对他们动手呢?他们能幸免吗?
第139章 求医/以死明志
巡抚和知府两家来人去林家探病, 他们家的女眷意料之中的没有见到崔h本人,不过她们带去的大夫给“崔h”把了脉。
大夫们一无所获,百思不得其解:“道台夫人的脉象平和, 怎么会久睡不起?”
“目前她睡得时间越来越长了,这样下去不妙。”
“难怪林家说是怪病,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现在是谁在给道台夫人诊治?”
“听说是林府请了人会诊。”
……
大夫们的话验证了之前的传言,所以巡抚和知府都找到了林烨。
林烨眼睛因为熬夜满是血丝, 脸上也有着浓郁的憔悴,看上去情况不太好。
巡抚闵大人是知道林烨夫妻鹣鲽情深的,现在他夫人出了事,肯定心里不好受, 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去信请朋友帮忙打听名医了, 你别太着急。”
安慰了几句, 他就开始打听起细节, 在确定崔氏是在外面中招了以后, 闵大人脸上表情没有变化, 眸色却深了许多。
他怀疑自己家才是崔氏中毒的地方,因为知府官位比较小,他有所顾忌, 邀请的人没那么多, 他的寿宴因为他之前声明不收重礼,给他面子的人多, 来者甚众, 人多, 手杂, 要是被人混进来了下手还好说, 寿宴之后人就走了, 但如果用的是之前就收买好的人呢?
不得不防。
众位名医诊治无效,林家就张贴了一个求医榜,放出话去,谁若是能治,就有重金相赠。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门直接给她诊治,在之前,会先给别的病人诊治开方,证明一下自己的医术。
很多人都被重金相赠四个字吸引了。
没有写明确的金额,更容易引发大家的讨论。
“道台大人的重金相赠得有多少?”
“最起码也要一百两吧。”
“一百两算什么,我觉得最起码要五百两。”
“你们都说的太小气了,不到上千两怎么好说是重金?”
“嗬!一千两银子,我们育兴城的宅子都能买两座了。”
“宅子你也要看地段和大小,地段好的不够买一座的。”
“你们知道吧,我二舅妈的娘家侄儿媳妇的表妹在知府大人家帮工,听说之前道台夫人开赏花宴,那一棵花就值上千两,这重金,怎么也值十棵花吧?”
“那不就是上万两?”
“老天爷诶,这也太多了,谁会治病?治好了,几代人不用愁了。”
“我有个亲戚也是大夫,或许他可以去试试。”
“去吧去吧,万一真的治好了就发财了。”
“我知道你那亲戚,他的医术就别丢人现眼了,我堂伯父去了,第一关都没过。”
“看来这病真的很难治啊。”
“很难治也得治,道台大人和夫人感情很深,这样道台大人肯定难过。”
“是啊,我听说道台大人后宅只有他夫人一个,我一开始听都不信。”
“就是,这是戏文里说的那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道台大人这么好,老天爷不应该夺走他夫人……”
外面的人热议,说的林家的情况多么不好,这些话听到某些人耳里,只觉得通身舒畅。
林烨痛苦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凭什么自己失去了这么多亲人,这么痛苦,他这个罪魁祸首却能春风得意?就该让他也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才对!
这一场“怪病”来的好!
来的太好了!
她正欣喜着,就听人来报说南安郡王来了,她立刻改变了自己脸上的欣喜,转变成伤心,迎了过去:“爷,你来看妾身了。”
因为娘家出了事,她没有穿丧,却也浑身素白,更显得她楚楚可怜,南安郡王看了,不由心疼的伸出手把人拉到怀里:“还伤心?”
他这一问,女子的眼泪顿时就从眼角流出,要掉不掉的挂在边上,更显得惹人怜爱,南安郡王看的心下一软:“好了,别难过了,本王不是和你说过吗,迟早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嘴角露出笑意。
他这阵子脸上总是黑沉,这几日才有了点笑容。
那楚楚可怜的宠妾看了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好,也跟着笑了,崇拜的看着他:“妾身当然相信王爷。”
本来她心中就有猜测,现在更是肯定,崔氏的怪病和王爷有关系,一想到这里,她心中感动,笑容更甜了。
南安郡王搂着她进了屋,“这事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你等着吧。”
这阵子因为林家小儿,他们家没少吃亏,甚至有那没牌面的阿猫阿狗也敢到他面前来狗吠,如今这事一出,他们还敢出现在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他们就算有所猜测又怎么样?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那就是污蔑,污蔑一个郡王,他们是嫌命长了?
想到这里,他呵呵笑了,不过心里也闪过一丝疑惑,他当时说的毒,是立竿见影的剧毒,最好崔氏在那老匹夫寿宴发作身亡,达到更好的立威效果,结果出了些差错,原来的毒没法用,换了新的毒,没能立刻杀死她,不过这样也好,让狂妄的林家小儿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一天天虚弱下去却束手无策,想来比直接毒死她更让他难受。
可惜了,没法直接把毒下给他,那就只能先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至于林家小儿的报复……
南安郡王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妾,眼中有些不舍,也有些不满,林家小儿紧咬不放,也只能让她“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