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她标记的野菜,山药,木薯,她就停下采一些捆成两捆别在腰间,一起拖动回去。
这么来回十来趟,她总算采够了计划的数量。
她第四趟回来就在洞外重新搭多一个石头炉,做了四个高支架。
将竹子修剪好搭在上面,再上面放上长枝竹叶和大树叶。下一趟回来,将烘干寒气的竹子和叶子摆进山洞。
最后一趟她就没去砍竹子,而是挖了更多山药和木薯。还找到一道溪流,她没去探寻,习惯性立个标记。
接着她找到一片野山姜。她挖了几块加个大竹笋就回去了。
到了山洞她扶谢危靠边坐。在草席上铺上两层烘干的竹枝。
横放五根大竹子,再将二十来根竹子铺上,让它们并列一起铺成一排。
然后用断琴上的琴弦绕着下面竹子,将它们绑紧。她共绑了五道。琴弦用完了,就用麻绳补上。
这样一个简单的大竹排就绑好了。她再将烘干的竹枝叶铺上。铺了大概三四层。
最后放上大树叶。最上面还铺上一层竹叶和大树叶,当作枕头。
姜雪宁看呆了。一个大通铺的床就这么给姜雪蕙搭建起来。
姐姐先前说要搭竹床防寒,姜雪宁心里嘀咕,没想到便宜姐姐还真整的像模像样。
姜雪蕙也不与他们说话,她扶了谢危去坐那竹床。
然后又将一竹子砍成比洞口高的尺寸,去掉下半截的枝叶。底部削尖。再用力插到洞口泥土处。
她插了三根过去,气力已是用尽,手臂再也抬不起来。
三根竹子上面部分有枝叶相叠,下半及分之间仍有很大的缝隙,但已经暖和许多。
洞口外做的四个支架早被她移了回来。干活前,她将披风和外袍挂上面。
此时她全身是汗,除了用手帕擦汗,没力气去再做其他。
姜雪宁被便宜姐姐的执行力带动了,捡来能堆成小山高的树枝。姜雪蕙评估一下,能用两三天。
姜雪宁见姐姐用审视的眼神望着那堆树枝,机灵地说:“我下午再去砍多些树枝。”
她拿来水囊和炊饼,凑上去给姜雪蕙:“这都过了晌午,姐你吃点东西吧。
我已经吃过了,谢公子不肯吃,要等你一起吃。”
姜雪蕙想起方才那药,心里叹一口气。心想:“尊重人物的命运吧。
谢危疑心病重。以后还是让便宜妹妹给他递吃的喝的。”
她接过炊饼,撕成小块,就着水囊吃了起来。她和姜雪宁各背一只水囊。
她的水囊给了谢危,自然要同便宜妹妹共用水囊了。
吃完两块她觉得够了。对姜雪宁说:“我睡一会。下午会继续出去。”
说完,她拿出自已行囊里的大氅,盖到身上背对着谢危倒头就睡。
她不关心谢危有没有吃炊饼。觉的自已尽力而为就好。若非害怕他疯病发作,她怎会如此拼命地做这么多活。
心里知道时间不够,体力实在跟不上。她现在休息,晚上万一他发疯了她也能跑远点。
第6章 风雪同路人
饶是姜雪宁在乡间长大,也知道七岁后男女不同席的道理。
如今见便宜姐姐如此随性,说睡就睡,不带一丝犹豫。很快她呼吸便匀称起来,已然进入梦乡。
姜雪宁偷眼去瞧谢危,怕这人会鄙夷她姐姐不合规矩。
没想到谢危正好吃完手中的炊饼。他将水囊放一旁。隔着姜雪蕙一臂的距离,盖着大氅,背对着她而卧。
姜雪宁被他们整糊涂了。难道京城的人都这么行事不拘一格吗。
她看着躺着的两人也有了睡意,便拉开姐姐身上的大氅钻进去,面对着她躺着。
不一会,谢危就听见姜雪宁没了动静,知道她也睡着了。
他拿出怀里那颗淡黄色的药丸,想起姜雪蕙对她妹妹说要下雪的话。心里很是烦躁。
他不敢睡着,心头的恐惧如影随形,只怕他一睡便害了她们。
先前是怕她们抛下自已而去,现在睡在散发着竹香的床上,燃烧的树枝让原本冰冷的山洞变得温暖。
他又盼着她们舍他而去,甚至想自已先离开,可他头越来越重,外面寒意浓厚,想跑也跑不远了。
姜雪蕙的睡眠时间是经受过长年锻炼。哪怕身体再累,午睡到半个时辰,她就自发醒来了。
她这回将两只水囊和山药木薯野山姜全都背上,拿去溪水边清洗好。连带砍刀都冲刷干净。并灌满水囊。
然后,她意外发现一段浅浅的石阶下,有个大石头因被溪水上面的溪水常年冲刷,竟然冲出一个天然凹坑。
这不就像现成的石锅吗!
姜雪蕙高兴极了,将洗好的食物放好。脱鞋袜,绑好裙子下水去挖这石锅出来。
溪水冰寒彻骨。好在石锅去了周围的沙土,轻易就能挖出。她还捡了一块平整的大石片。
等擦干脚,将两个石头洗刷干净,她就带着回去。
洞口的石炉也被便宜妹妹移进来。这样等于有两个锅,一个用石锅来煮水煮汤,一个用石板充当平底锅烤山药片。
她将水囊的水都倒入石锅,同时找来几根竹子,最大的大竹筒拿来做了几个竹碗。
小的做勺子。还做了几个能当壶用的竹筒,头尾绑上麻绳,就可以去小溪那灌水背回来。
姜雪宁和谢危都醒过来了,看见她心情极好,笑容灿烂,连眉眼都带着笑意,一时间都有些不解。
毕竟姜雪蕙在他们面前连露出八颗牙的笑容都不曾有,大都是抿嘴微笑,贵女风范十足。如此笑容让人不觉异样。
姜雪宁试探地问:“姐姐,什么事情让你那么高兴?”
姜雪蕙手边动作不停,笑着说:“我找到口石锅,这样就有热水喝,不容易生病。”
十几年的古代生涯无法磨灭她对热水的偏好。姜家人都知道她只在上午喝茶,过午后就只喝温水。
便宜妹妹不问,她都能高兴地指着锅说:“有条溪流可接水,就不用喝雪水。况且溪水甘甜,煮热后喝可舒服啦。
我待会去接多些溪水,晚上给你们煮个竹笋野山姜菜汤。
还有这片大石板,可用来烤山药和木薯。晚饭就不会太单调。”
比起后头的威胁,现在能吃好喝好这事减轻了姜雪蕙心头的焦虑。
她行动力超强,用热水将几个竹碗烫好,就将煮好的水倒进碗里。
放置在一旁让他们口渴随时拿来喝。然后她整好一堆竹筒就背着它们和水囊出去接溪水。
姜雪宁被她的兴奋给感染,喝了水后兴致勃勃走出去砍柴。她们都顾不得同谢危说话,默认留他在山洞。
谢危端起竹碗,看见做工很是粗糙,然而喝了这水,真如同姜雪蕙说带着一股子甘甜。正好冲淡他嘴巴的干涩。
等姜雪蕙灌好水,看到顺眼的石头又捡了几块。还又砍了个树墩回去。这样吃饭的桌子,搁碗的石头都有了。
谢危看着她来回跑,全然没了之前大家闺秀的模样,却逐渐将山洞整理成住所模样。
虽然无法同真正的居所相比,但同先前比,已是舒服许多。
姜雪蕙还是边到处找东西边煮汤,烤木薯和山药。
到下午,她就做竹笋野菜汤,放了野山姜和盐进去。味道清淡也不失风味。便宜妹妹和谢危都喝了不少汤。
姜雪蕙吃饱喝足,还是出外找东西。其实今天添置了基本的东西就好。她也没多余的力气去整其他。
但是怕自已在妨碍便宜妹妹和谢危相处,她特意跑出来。冬天寒冷,野果是完全找不到了。也就只能找找野菜。
等她挖到些荠菜,突然感到脖颈一凉。她抬起头,雪花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她想起谢危,赶紧跑回去。
还没到山洞,就听见便宜妹妹的呼救。姜雪蕙心头一紧,就看到谢危拿着匕首对着便宜妹妹。
等她冲上去帮忙,直到谢危昏过去,她同便宜妹妹一同拖他到竹床上躺着。她才问姜雪宁:“他怎么会出去?”
姜雪宁惊魂未定,躲在姜雪蕙身后,抖了几回。才将手指准确向洞口。
姜雪蕙一看,洞口外三根竹子上挂着厚厚的竹叶枝。
姜雪宁颤声说:“他给那竹子上头绑了一条麻绳,那些竹叶都是他挂上去的。”
她们方才拖谢危进来时带倒不少竹叶。姜雪蕙上去抬头一看,果然露出一根绳子。
她将撞倒的竹枝叶捡起来,抓着下半部分踮脚将上部分勾到绳子上。
垂下来的叶子挡住了缝隙,让山洞里更加暖和一些。
她才处理好。又听见谢危张口说胡话。
姜雪宁如同惊弓之鸟,起身跑到姜雪蕙身后。
姜雪宁不安地说:“他刚才好可怕,说些奇怪的话,什么君,臣啥的。看着似有离魂症。”
姜雪蕙心里叹口气,安慰她几句。然后上前看谢危的情况。首先摸他的头,果然在发高烧。
这下再顾不得他的想法了。姜雪蕙洗了洗手,让便宜妹妹出去将她落下的野菜捡回来。
她则拿出退烧药,掐住谢危两边脸颊,硬塞到他嘴里。
她再用水囊对着他的嘴直接灌水进去。好在他说着胡话,不知不觉将药和水都吞进去了。
等姜雪宁捡回野菜,她自觉躺在竹床上,离谢危远远的。
姜雪蕙明白是方才一幕给便宜妹妹留下阴影,觉得她年纪太小,不忍再让她去照顾。只能自已动手了。
第7章 香灯伴残梦
入夜后,便宜妹妹也睡着了,姜雪蕙仍在照顾着谢危。
她给他做针灸。将自已一条半里裙撕成几片,充当汗巾轮流放置谢危后背和衣服间。
一条被汗湿透就换新一条,换下的汗巾挂在火炉边烘干。
然后不时用手帕给他擦汗。听他有时咳的厉害,等他发完汗。用布包着滚烫的小石头放在他的后背滚动。
等他体温平稳了,她就去同便宜妹妹一同睡。她睡的不踏实,梦境断断续续。
梦见前世跟在爷爷后头做竹木活的画面。又转场到她孤身一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那街尾有间古色古香的药铺。
门口高挂着两盏温暖的灯,走进前就能闻到里头幽幽的药香。
然而当她满怀希望地推开门,里头那位带着清朗笑容的少年早不在那,连他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不清。
姜雪蕙极力想在梦里回忆那人的相貌,一股力道大力打向她的背部。
剧痛让她登时从梦境中醒来,这才意识到旁边的谢危又在呓语,他不时挥舞着双手,似要将噩梦驱散。
本来隔着两人的距离,他翻到姜雪蕙身边,这才打到她。
姜雪蕙起身去探他的额头,果然又高烧了。她本就和衣而卧,立即下床用手帕湿了水,放置他的额头。
然后添柴再烧些热水,去和着水囊里的凉水,试着水温合适。
她拿出退烧药想给谢危服下。可他比先前更加不安,头扭来扭去不说,身体随之挣扎,险些将竹床都整散了。
姜雪蕙无奈,她有照顾过婴儿的经验,便依样画葫芦,抱住他顺带箍紧他的双臂。
她轻拍他背部或手臂去安抚他,说些话让他心安,但收效甚微。
他还是剧烈地挣扎着,别说施针,能控制住他就不错了。
她想起白噪音对睡梦不安的婴儿有安抚作用,就哼了几首京城儿童小调给他。
总算他听进去了,动作停止了,呓语也减少了。姜雪蕙趁机给他喂药喂水。
过了好久,他开始出汗了,温度慢慢降了下来。
姜雪蕙以为他消停了,放手下床去给他更换汗巾,不一会他又抖动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睡眠不足的姜雪蕙想将湿手帕摔到谢危的脸上,再去踢醒便宜妹妹让她来照顾她的男主。
可望见姜雪宁稚嫩的脸庞,侧卧蜷缩的身体,紧锁的眉头,到底不忍心。她深深叹口气,认命上床去照顾病人了。
她给谢危擦脸拭汗,他即使闭着眼睛,相貌依旧俊秀的紧。
可姜雪蕙心如古井水,她只喜欢磕cP和剧情,没有颜值崇拜。
如果此时是便宜妹妹来照顾谢危的场景,她怕是不睡也得起身围观。
如今换了自已,她只想暴走。让她做做手工活还行,照顾陌生人的耐心,她真心不多。
她为了缓解内心的烦躁,在心里自我肯定:“不能急,我还是很会照顾人的,对吧。”
随即她又想起前世带她学中医的叔公叔婆,他们皆不赞同她大学报考医学。
他们说她共情能力太强,反而会失了医者之心。为人喜为人忧,只会击溃她本就不堪一击的内心。
学中医当个业余爱好,养身就好。两老耐心同她剖析。她到底听进去了。
此时想起,却又心生悲凉。她终究没照顾到他们,还有她想不顾一切奔赴的少年。
却又将那一世的本领,用来照顾眼前这位陌生人。
记起前尘往事,姜雪蕙鼻头发酸,眼泪控制不住,一颗接一颗滴到谢危脸上。
好在她很快清醒过来,知道现在可不是自哀自怜的时候。
她赶紧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看着他平静下来,然后困意来袭,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之后再无梦境干扰。
等她醒来,已是清早。她抱着谢危入睡这事让她吓得带上工具,连忙仓皇而逃。
她在竹林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些担心自已改变了剧情。更是害怕被谢危知道了她昨晚照顾的事情。
于是在外头磨叽半天,姜雪蕙都不敢回去。
这段时间,她挖了能吃四五天的山药和木薯和竹笋和荠菜,她又找到野蒜野葱。
她也懒得回去,走回竹林拿出先前砍的竹子,做出三根简易的登山杖。又做了一把竹笛和竹哨子。
笛子她在前世跟着爷爷做了上百把,不用测量就知道竹笛尺寸多大,孔洞的距离。
她倒腾几下做好了,取竹子茎中做笛膜。再拿石头磨去表皮和小刺,轻轻一吹,音色清脆动人。
虽然制作粗糙,音阶少而乱,拿回去哄妹妹,哄不肯好好睡觉的谢危应该够了。
直到腹中传来响声,她想着已经是中午了。这才拿着挖好的食物,慢悠悠地走回山洞。
还没进去,就听见便宜妹妹的哭声,她赶忙进去。见她也采了些草药,正哭着用石头捣烂部分草药。
见姜雪蕙回来,她扔掉手中的石头,哇哇的哭着奔向她。
她抱住便宜姐姐说:“谢公子一直不醒,我叫他好久,让他去吃饼喝水他也不应我。
他是不是要死了。和婉娘一样,睡着就不醒了。”
姜雪蕙放下身上的东西,上床去把他的脉搏,再探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