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疆蹙眉:“非君子所为。”
松儿气焰瞬间低落:“父王说的是。”
林黛玉一面点缀花朵,一面问道:“你说她,老盯着一棵树?什么树?”
松儿嘟嘟囔囔:“就是前院到处都是的梧桐细雨,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万两一株罢了。”
林黛玉:你怕是对常见二字有什么误解!
松儿又不敢和容疆对视,又转头去看林黛玉,却一眼瞥见了林黛玉手上那只容疆刚刚给戴上的镯子。
“母妃,我以为您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碧夕仙露您真的拿到了,我的天!这可是九头恶兽守着的东西,就算是天神去夺也会被搞掉半条命吧……”
林黛玉很是诧异:“你说什么,什么恶兽?”
容疆不轻不重的用指腹扣了一下桌子。
松儿立刻就卡壳了:“哈哈,哪有恶兽,不过是九条看门狗罢了,对于父王来说,就和当年去杀梦噩妖神一样简单吧哈哈……”
真是,哪壶不开单提哪一壶!
容疆冷冷看了松儿一眼:“本想着你也三百岁了,应当懂得慎言慎行的道理,如今看来……”
松儿立刻弹了起来:“父王教训的是,您昨日布置的课业,我忽然想起来还没有完成。松儿先行告退。”
行完礼,松儿就慌慌张张跑了,竟然都忘了林黛玉。
林黛玉挽着镯子,凉凉开口:“你之前是不是说,只是顺道之事?凡间的外派公务能顺道到天上去?”
容疆扶额。
“还有那凶兽,”林黛玉担忧道:“你该不会为了这没用的劳什子受伤了吧?”说着就要把镯子退下来。
容疆一把扣住了林黛玉的手:“区区恶兽而已,本君怎么会受伤呢?你不要多想。”
“而且这碧夕仙露对你的根叶有好处”,容疆抚摸着林黛玉的发梢道:“乖,好好戴着,就和那只簪子一样。”
林黛玉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容疆疑惑的问道:“说起来,我怎么没有看见你戴那只簪子,你不是平素很喜欢吗?”
林黛玉想起可怜的松儿,只好说道:“簪子也需要时常保养,这几日正在处理,你且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你之前杀梦噩妖神又是怎么回事?”
容疆被林黛玉硬生生岔开了话题,只能抬手捂住了林黛玉的唇:“夫人,在凡间亦需少言它处事,天罚不定。”
失去了记忆的林黛玉被容疆很轻易就诓住了,便也没有深究。
第6章
到了黄昏时分,林黛玉便有些发愁。她自然还不能习惯和容疆同床共枕,却又不知道怎么委婉拒绝。
幸而,容疆很有分寸,提出自己要去书房“处置公务”。
两人一道用了晚膳,容疆便出去了。
林黛玉由着婢女们伺候梳妆,旁边唤做樱儿的婢女建议道:“之前王爷临走之前吩咐的温泉昨儿个都已经布置妥当,不如王妃今日去那里沐浴,也全了王爷体贴之一意?”
温泉就在后院,出了寝殿就是。林黛玉前世体弱,从来没有机会尝试,便也同意。
婢女们拎着一众用具伺候林黛玉到了温泉。
虽然已是入秋,可受温泉汤池的影响,后院里仍旧温暖如春,已是夜晚,却毫无寒气,更有引出来的温泉水调高做成了层层水帘,既增添了隐蔽,又让体感更加暖和。
林黛玉观察温泉旁的花路摆件,觉得清雅别致,又对容疆的欣赏能力缓和了几分。
婢女们在内池撒上花瓣,又倒入了价值千金的活肤草药,才扶着林黛玉入了池。
一种全新的感觉让林黛玉有些不适应,但慢慢的水汽氤氲,林黛玉浑身暖洋洋的,觉得很是舒畅。
不知不觉,林黛玉居然睡了过去。
梦中还是在黄昏,可林黛玉站在院落之外,却听得里面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更有祝贺宝玉和宝钗百年好合之言此起彼伏……
林黛玉却没有了任何痛心之感,反而感叹道:原来你们凑成了一双!
扑通!
巨大的声响将林黛玉从梦里惊醒。
却发现有一双手摁住了自己的脖子,有个尖利的女声在吼叫:“我才是气运之女,你去死吧,你死了我才能夺回我女主的位置!”
林黛玉感觉身后的女子力气很大,直接将自己摁进了水中。
林黛玉慌乱之中呛了几口水,拼命挣扎起来。
有婢女开始呼救,也有冲过来要解救林黛玉的,却偏偏对方呃住了林黛玉的脖子,还拿出了一把剪刀抵着,让众人投鼠忌器,赶紧去禀告王爷。
林黛玉此刻虽然刚溺了水,却冷静下来,听出身后之人正是樱儿,她没有回头却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甚至素不相识,你有何目的?”
对方没想到林黛玉死到临头,还要问个明白。
便充满恶意笑了起来:“你不过就是个悲剧,怎么我来了这个世界都是围着你转,明明这些都该是我的,你早就该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黛玉只觉得对方是个疯子。
扑哧!
挟持自己的手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暖暖的狐裘裹住了自己,来人将林黛玉打横抱起,冷冷吩咐:“将她拖下去,把这里处理干净,查清楚。”
是容疆。
容疆将林黛玉带进了暖阁内,又将被子裹住了她,才细细在灯下看她,并吩咐婢女出去。
林黛玉还没感觉如何,就见容疆抬了抬手,从镯子内引出了些许淡淡的雾气缠绕在她身上,不一会儿,林黛玉就发现身体恢复了清爽,而脖颈上的淤痕也消失了。
容疆起身出去,边让婢女伺候林黛玉更衣,而林黛玉自然也没有察觉,容疆在外轻轻咳出了一口血。
林黛玉也没想到王府之中居然也会有危险,身边婢女也有些战战兢兢,怕祸及自身。
而不一会儿容疆便回来了,还带着一脸焦急的松儿。
容疆问了林黛玉没有什么不适,便放下心来,赶走了赖在林黛玉身边不愿意离开的松儿,又让人在床塌之下安置了另一具卧榻。
“我今日陪着你,不必害怕。”
众人退了出去。
林黛玉虽有些不习惯,但毕竟容疆是一片好意,且夫妻二人分榻已是有些过分。
“我倒也并没有多少后怕,”林黛玉倚在床上看着容疆,缓缓说道:“就是回想起来,觉得樱儿的话很是古怪。”
容疆偏头看了一眼灯火余晖下的林黛玉,双眸明亮,毫无畏惧之感。
容疆思索了一会,说道:“方才刘管家已经审查过了,樱儿原本就是家生子,身份并无问题,不过前两日曾不慎落水,被救下后就有些古怪。”
林黛玉回想了一番:“莫不是被水鬼附了身?”
还没说完她就笑了:“你在这里,哪里有水鬼敢来?”
容疆对林黛玉的促狭自然已习惯,甚至觉得林黛玉让人怜爱,他摇了摇头:“恭醒检查过了,她身魂均无问题。只不过,我有一个猜测。”
林黛玉向着容疆靠近了些,催促道:“什么?”
容疆说道:“她自言来自真实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原本只是一个故事,她说,她是穿越而来的。”
林黛玉没有听明白:“穿越?故事?”
容疆接着解释:“在恭醒手下,还没人能够撒谎。要么是她得了癔症,要么就是……”
林黛玉掩口而笑:“怎么,难道你我还真的是故事里的人物?如同那些话本子一样?”
容疆否认:“这是她的认知,但在七万年前,我刚发现你的时候,曾经在灵河畔见到过一道古怪的裂痕,清河上神曾经讲到过,这种如同须弥芥子,各有大千世界,也有有缘者穿梭于不同世界,用于修行。”
林黛玉好奇道:“这世上还有如此奇怪的事情?”
容疆又笑了笑:“但我看那婢女,也不是什么得天独厚之人。”
伤了你,这会应该已经去我府下应卯了。
林黛玉对樱儿之事也没有再问,容疆怎么处事,自有他的道理。
“不过,我们相识,竟已这么久了?”
林黛玉好奇道:“难不成你初见我之时,我还是一株草的模样?”
容疆回忆了一番两人初遇的画面,并没有告诉林黛玉:“要想知道,等为夫能被允许上榻之时再细细告诉你。”
林黛玉呸了一声,转回身去,不再理容疆。
容疆见林黛玉气息逐渐平和,便知她已然睡去,然今日之事却让容疆有了一丝隐忧。
既然清河上神曾经讲到的能够穿梭不同世界的人真的存在,那么曾经记载在箴言碑上的魂灵者,和万物妖神,以及那些所谓的“重生者”们,会不会能够出现?
而林黛玉身上的因果太重,一旦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像出现在她的周围,必定会牵涉进入她的因果之中。
何况自己如今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神力,又受到禁制的影响,不能在凡间使用过多的鬼王之力,否则今日之事决不会发生。
这,的确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林黛玉在梦里发现下了好大的雪,白茫茫一片,而自己走了好远好远,才在无边的空寂中发现了一条闪烁着微光的河流,在河岸边,长着一株通体碧绿的小草,才初露新芽。
而在小草不远之处的河流里,隐隐现出了一截巨大的尾巴,满附金色的鳞片,看起来让人心生畏惧。
而林黛玉在梦中却一眼就能笃定,那是一条龙。
林黛玉接着朝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小草的周围围着一道无形的墙壁一般,将其完全笼罩其中,让人无法接近。
而河流中的巨龙似乎是感知到了有人出现,直起了身体,露出了水面。
滔天巨浪迎面而来,小草毫发无伤,但林黛玉却被兜头淹没,从梦里惊醒。
天色刚刚微亮,而容疆已经不在房中。
林黛玉定了定神,婢女伺候起床梳妆。
看着镜子,林黛玉忽然觉得自己梦里最后在水中看见的那双眼睛,和容疆很是相像。
容疆和皇帝闲聊了一番,又带着恭醒入了阎罗殿查了查最近的生死簿,方才回到府中。
而前一刻松儿才将处理好的木簪送还给了林黛玉,娘儿两正在说着闲话。
松儿见容疆盯着木簪看,心中顿时紧张起来,生怕他看出什么不对。
而容疆却只是淡淡说道:“虽然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但这木簪属实材质一般,不足以匹配吾妻。”
又吩咐刘管家去寻更佳的材料来。
松儿扯了扯嘴角:父王眼光属实太高,就这“一般”的南海沉香木,就够稀罕难寻了吧,要不然那么久自己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林黛玉已经逐渐习惯了容疆的“财大气粗”,也并没有说什么,反是好好的打量起容疆的眼睛来,越看越觉的像。
容疆看着林黛玉对自己频频点头,有些疑惑:“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林黛玉笑了起来:“实则是我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梦里有条龙的眼睛,和你的很像……”
扑哧!
松儿一下子就笑了,刚要说话,就被容疆狠狠踢了一下屁股,赶紧闭上了嘴巴。
容疆随便应了一声,便让刘管家传膳。刘管家自然知晓王爷岔开话题的缘由,赶紧讲起今日非常特色的江南菜来:“便是咱们林府的王厨子被咱侯夫人提前打发了来,说是让王妃试试口,等他们来了再正儿八经开宴!”
林黛玉略有疑惑侯夫人是谁,却听见容儿大声说道:“原本外祖母就是下个月要来的,应该让王厨顺便把我的小红带来。”
容疆斥了容儿一声:“没大没小。”
林黛玉这才反应过来,正是自己的母亲贾敏,怎么着成了侯夫人,难不成父亲竟然当上了侯爷?
怪不得现如今老太太想要自己嫁给贾宝玉了。
第7章
林黛玉接连换了几身衣裳,都觉得不是太合适。搁着以往,她也是不在意这些的,但因着要去渡口迎接父亲母亲,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如果算得上之前在梦噩里的时光,那可真的是多少年未曾见过了。
容疆换了一身深栗色的披风,倚在门槛旁笑道:“岳母不会在意你穿的是什么,只会在意你有没有被我照顾的瘦了……”
林黛玉接过婢女递过的水湖色外衫,挪揄道:“你不是没见过我之前病怏怏的模样,那才真真是瘦了。”
容疆和林黛玉登上马车,被刘管家告知小世子已经早早前去渡口候着了。
怕是等着林侯爷替他带了那匹宝马来。
车架还未临到渡口,却被人拦了下来,竟然是贾府老太太的马车。
贾宝玉从车上跳了下来,就要靠近林黛玉的车架,却被恭醒挡着。
贾宝玉只能厌恶的看了一眼恭醒,对着车架说道:“林妹妹……王爷王妃,是咱们老太太想着多年未见侯爷侯夫人,这才亲自来迎接,遇上了便一并去吧。”
容疆打开车窗,也只是冷淡的对贾宝玉点了点头,示意恭醒可以让贾府老太太的车架先过去。
贾宝玉立在原地,看着林黛玉的车架经过,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自从他再见了林黛玉之后,总觉得和几年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贾宝玉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不断的提醒他,事情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他需要拨乱反正。
众人在渡口未歇着半晌,姑苏的船就到了。
几艘刻着古文壁画的巨船缓缓驶入了港口,而那书写着林的旗帜在风中飞舞,正立在船头,被身边之人簇拥的,正是林氏夫妇。
林黛玉不由自主地朝前急走了几步,被容疆牵住了手,握了握,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父亲,母亲……”
看着林黛玉就要垂泪,林如海急忙扶起了林黛玉,而贾敏更是搂住了自己的女儿,却出口就是容疆的不是。
“看看我的黛玉,是不是又瘦了,早知就留在姑苏,和容疆上京都来干什么,吃又吃不好,穿又穿不暖……”
林黛玉征住,眼睛瞪的圆圆的:“母亲,倒也没有……”
您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贾敏捏了捏林黛玉的脸颊,将她推给了容疆,转头对着林如海说道:“唉,嫁出去的女儿,不贴心啦……”
松儿立即跳了出来,小矮个子抱住了身材高挑的贾敏:“外祖母瞧瞧,松儿可是长胖了?松儿给您备了您最喜欢的火锅,松儿帖不贴心?”
贾敏笑了起来,一把将松儿抱了起来,看着他今儿个将自己装扮的富丽堂皇,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我亲亲的小世子!”
林黛玉看着与自己印象中贵女做派完全不同的贾敏,有些讶异。而容疆自然习惯了岳母不是风就是雨的路数,拍了拍林黛玉,让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