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递给松儿一块帕子,让他擦擦额头的汗珠:“等会天色就晚了,明日再去见母亲父亲吧,我们直接回家。”
容疆看着林黛玉在那挑选要用的伞,懒洋洋道:“都听夫人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青石街道上的灯笼也逐渐亮了起来。
日头落了,这夏日的风竟也有了丝丝凉意。
离云带了侍卫和婢女先回到了府中,查看之前留守的人准备的情况。
容疆同林黛玉走在街上,见街道上也慢慢热闹起来,卖鲜花的,卖小食的,卖胭脂水粉的……
林黛玉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又忆起了断断续续的往日回忆。
那是约莫五六年前的时候了,林黛玉随母亲贾敏去京都参加了贾母的生辰宴会,才回到姑苏,就听见父亲提起有关容府提亲的事情。
虽然是天子授意的婚事,但林如海却察觉出,此事应该是容疆在做主。
林黛玉那时神界的记忆还没有复苏,只听得容府的王爷少年将军,在沙场一战成名。
林黛玉虽然没有什么英雄情节,但也总是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碌碌之辈,因而当贾敏问起林黛玉的时候,林黛玉决定自己要去看一看。
那个时候,贾母还在生辰宴会上,玩笑要替宝玉向林府提亲,林黛玉虽然和贾宝玉关系不错,但总觉得两人之间少了一点什么。
贾敏告诉林黛玉,她自己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
那时候林黛玉还是大小姐脾气,第二日就偷跑出去,还换了公子装扮,却因为意外惊马,被甩了出去,好巧不巧,正落在了容疆的战马之下。
那时候容疆刚刚结束战乱南下江南,身上的银甲都还没有换,若不是他硬生生拉住了马,林黛玉的身上非被踩出深深的伤口不可。
林黛玉自然不知道容疆原本就认得她,还躺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望着马上的将军,直到目光逐渐注意到容疆身后那面书着“容”字的旗帜。
林黛玉心中庆幸,自己是男儿打扮,容疆不认识自己的。
却见那人下马伸出手来,低声在林黛玉耳畔笑道:“原来我的未婚妻,是这般模样。”
因着容疆这话,林黛玉自觉脸面大失,当即回家就让人将容府送的聘礼丢了出去,自己也跑去了姑苏城外的别院。
惹得林如海和贾敏以为,林黛玉是瞧不上容疆的。
却不想后来,林黛玉执意嫁给了“战死身陨”的容疆。
“到了。”
容疆的声音响起,林黛玉回过神来,发现已经站在了自家门口。
容府在江南的宅院坐落在河边,一半悬于水上,一半临街,前后共通了四条街,近乎京都的四倍。
府上正门大开,灯火通明,众人纷纷立于两侧,迎候主人的归来。
林黛玉一眼瞧见,那正门上的牌匾,竟然是黑玉雕刻而成,而守门的两尊狮子,居然是纯金打造又贴了玉片。
林黛玉再向里看去,门内铺路的地砖,是边金暖玉,旁侧种着罕见的竹梅,就连灯廊下挂着的灯笼,都是蜀锦上品绣成。
林黛玉指了指那两个歪头狮子:“松儿,我们家之前也是这般吗?”
松儿瞧了一眼狮子,请林黛玉进门:“怎么会!”
“咱们之前门前放的是金麒麟,比这大得多,还不是外祖父来了一次说门前太显眼,才换了小的……”
堪堪五人才能围住的狮子,世子竟然还说小?
林黛玉扶额,对于容疆和松儿这种不觉己富的行为简直不要太无语。
入了正门,经过回廊和庭院,是书房和待客的几个院落,再往后曲径通幽,过了花园和一个小湖泊,才是后院居住的地方。
松儿在前引着,边走边告诉林黛玉,在他们还没有回来之前,自己督促着做了多少修缮的工作。
甚至里面还有林如海帮忙参谋的手笔,比如那气势宏伟的瀑布。
林黛玉算了算,左右也不过是进京一年多时光,也不必大肆翻修吧,比之从前更为奢侈华丽了。
绕过了开满夜览花的花架子,就到了林黛玉住的院子,院门由透光的翡翠砌成,路面取了上好的珊瑚玉,冬不冰,夏不热,而一应的房屋和回廊,都是沉红底木做成,透着淡淡的清香。
“那是什么?”
林黛玉指着草丛旁在动的角落问道,因着夜幕沉沉,看不清楚那里是什么。
松儿从婢女手里拿过了一盏灯照了照,笑道:“母妃,那不是你最喜欢的猫咪吗?”
“团团!”
松儿对着角落叫了一声,就见那草丛旁窜出来一只长毛肥猫,猫咪眯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忽然注意到了林黛玉,喵喵叫着就扑向了林黛玉。
却被容疆抓住了后颈。
猫咪蹬着小短腿,爪子还是努力想要够着林黛玉,看起来煞是可笑。
林黛玉端详这猫咪,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但因着林黛玉瞧见这猫咪在草丛里可能打了滚玩耍,浑身都是短草叶子,便没有去抱它,反而吩咐离云:“等会子去把团团洗一下。”
团团听了,耷拉下耳朵。
将林黛玉送至院内,松儿便告退了。
林黛玉换了衣服去院里的汤池沐浴,却见着容疆已经坐在里面了。
婢女们低头放好物品,便全都退了出去。
汤池带着温热的水,边上的海棠倒垂在了里面,水面上漂浮了一层花瓣。
容疆已然脱了亵衣,光着臂膀靠在池壁上,散着的长发稍稍遮了眼睛,看着面容更为俊美,而他裸露着的上半身,那数道刀疤,平添了几分邪气。
林黛玉转头看了容疆几眼,发觉自个儿莫名心跳快了一些。
犹豫半晌,林黛玉站在了汤池的另一边,低头慢慢解着腰间的丝带,默念着老夫老妻了,还怎么样。
却不想容疆忽然凑到跟前,横过手臂,直接将林黛玉拉进了池子,林黛玉猝不及防差点踩到容疆,却被容疆反手扣在了怀中。
容疆拔了林黛玉的簪子随意扔在了池旁,林黛玉的头发散落下来,还带上了几朵花瓣。
容疆伸手拂去了花瓣,顺带褪下了林黛玉肩上的轻纱和丝裙,扔上了岸,他低头凑近了林黛玉的唇角,轻轻咬了一下,又摩挲着。
林黛玉唔了一声,双手抵着容疆的胸口,却羞红了脸,没有抬眼看他。
容疆低声笑了一声,一手伸在林黛玉的颈后,吻了上去。
一阵清风徐来,汤池边上的夜览花整朵整朵的落在了水中,溅起水花。
夜深,月光渐渐成了最明亮所在。
林黛玉被容疆抱回屋内,放在床上又擦干了身子和头发,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偏偏容疆还非要渡了一口酒给她,说是怕她受凉。
“都是似火的天气了,受凉什么呀……”
林黛玉嘟囔着,在容疆的怀中拱了拱,将脸埋了进去,才放心的睡着了。
容疆轻轻放下了那瓶被误会是酒的冰山仙露,伴着林黛玉睡去。
第63章
日光虽然耀眼,却抵不过层层纱缦的遮挡,只在内间留下了点点斑驳的光影。
林黛玉只觉得自己浑身酸困,又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猛然想起今日要去侯府拜见父亲母亲,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雀鸟立在窗外的花架上叽叽喳喳个不停,时不时啄了花朵,又随意扔了下去。
林黛玉梳妆完毕,才发现床边的博古架上放了一个小巧别致的瓶子,瓶子是琉璃做成半透明状,里面似乎盛着一半的液体。
林黛玉刚将瓶子拿在手里,离云便拿了花篮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林黛玉手里的琉璃瓶。
“王妃这是看什么好东西呢?”
林黛玉也不知道,便拔了瓶塞,轻轻摇了摇,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是昨夜容疆喂给她的酒没错了。
“啊呀!怎么会是冰山仙露?”
离云凑在林黛玉身边,惊讶道,两眼放光,比让她吃鱼还兴奋。
“冰山仙露?”
林黛玉疑惑看着瓶里纯透无色的液体:“难道不是驱寒的酒吗?”
“这个天气还驱什么寒呀!”离云又嗅了嗅散发出来的香气确定道:“这可是千年难得一滴的冰山仙露呀!”
林黛玉晃了晃瓶子,有些困惑。
正巧松儿来了,在外间等着,林黛玉便拿了琉璃瓶出去。
松儿感叹了一会,告诉林黛玉:“原来父王前几日不是生气躲着我们,而是去东海了呀。他不仅为您取了蛇骨制成簪子,还去拿了冰山仙露。”
“这冰山仙露,可是东海帝君所辖之地的宝物,据说有增强神力的作用,不知道父王是如何拿到的?”
林黛玉见就连松儿都对此稀罕不已,便知晓这玩意确实难得,想着要问一问容疆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
可是直到正午,容疆才从外面赶回来,又急匆匆陪了林黛玉前去侯府采访贾敏和林如海,直到黄昏才返回家中。
林黛玉被热情的刘大厨缠着品鉴新出的凉薄糕,而容疆又带了松儿出了门去。
于是,林黛玉又将这事忘了。
连了两天的日头,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因着地面热气蒸腾,反而落了雨之后烟雾缭绕,让江南水镇恍如海市蜃楼。
林黛玉穿了几个手帕的花样子,便被离云以伤眼睛为由,夺走了篮子。
林黛玉见窗外院子里雨打芭蕉,雾蒙蒙的,便也懒得出去走走,刚想要去榻上小憩一会儿,便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刺痛。
林黛玉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站起来之后刺痛却越来越明显,几乎让她站立不住。
“离云,我有些不舒服,去请陈大夫过来。”
林黛玉忍着疼痛吩咐离云,刚刚收捡了篮子的离云见林黛玉脸色雪白,人也摇摇欲坠,吓个半死,赶紧喊了门外立着的丫头去叫府上的大夫,自己将林黛玉扶到了床上。
林黛玉躺在床上,更觉胸口灼烧般的疼痛,像是从身体里面有火烤一般,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迷迷糊糊之间,有人为她号脉,低声吩咐了几句,又有急匆匆来去的脚步,还有外面传来的几声惊呼。
林黛玉恍然觉得容疆似乎回来了,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看看,手还没抬起来人就晕了过去。
林黛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此刻应是天刚刚破晓,窗外的风将伸进来的花枝摇曳,飘落了几片花瓣掉在了纱缦之上。
屋内烛火仍旧燃烧着,地上的冰盆还留有部分残冰,让整个房间的温度不至于太高。
林黛玉只觉得自己仍旧有些疲惫,她睁开眼就看见,容疆正对着自己倚靠在床栏上,闭上的双眸之下,有微微青紫。
而自己的手,还被容疆紧紧攥着。
那种疼痛已经消失了,但体内却有了一丝古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地方有了新的气息。
林黛玉想要起来,便将自己的手慢慢从容疆掌心退了出来,却在下一刻,就被容疆下意识的抓住。
容疆蓦然睁开眼,发现林黛玉醒了。
林黛玉还没有说话,就被容疆抱进了怀中。
“都怪我不好。”
林黛玉被容疆抱的紧紧的,本能的挣扎了一下,又听见容疆懊恼的声音。
“怎么了?你先松开我,容疆。”
林黛玉推了推容疆,他才慢慢松开了手臂,但仍旧盯着林黛玉,眼眸深处有自责内疚。
林黛玉见容疆神色不对,便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安抚道:“怎么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容疆垂眸,强行按捺住体内汹涌的狂暴之意,才恢复了平静。
“我拿回来的冰山仙露,有问题。你中毒了。”
林黛玉愕然:“那,那你还好吗?你没有事吧?”
容疆见林黛玉第一反应居然还是关心自己,心中更是酸涩,惹出更多的心绪来。
容疆拉了林黛玉的手道:“我没事。此前就是因为我尝了之后自己没有问题,才放心给你喝了一口,却不想下的毒并不针对我,仅仅只有你才会有反应。”
“不过好在如今你的毒已经解了。”
林黛玉看向容疆,点了点头:“幸好我还没有来得及将那仙露分给松儿,那就好,你也不要总是责备自己,谁哪有万无一失的时候呢?那查到下毒的人是谁了吗?”
容疆手指在床栏扣了几下,语气很是阴冷:“东海帝君。”
“啊?”
林黛玉很是疑惑,她并不认识东海帝君,为何对方要下毒害她?
经容疆所述,林黛玉才知道这冰山仙露的来龙去脉。
容疆那日得知林黛玉亲自拔了自己一片枯萎的叶子后很是愤怒,但却做不到对林黛玉发火,只能自己暂时离开生闷气。
但很快容疆便想到,林黛玉自个儿没有在神界的记忆,自然是不能知晓有些法子是可以枯木逢春的,比如此前容疆忍受撕裂魂魄的痛苦,将自己的神力强行分给林黛玉一半。
除了让林黛玉拥有自保能力,还能够用自己的神力滋养林黛玉的仙体,就像是千里涧的作用一般,但更为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