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嘉试完婚纱后,并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既然如此,易允直接让何扬去准备接下来的事。
他揽着女孩的肩带到自己怀里,挠了挠她的下巴,“三天后,正式举行婚礼。”
虽然有些仓促,但该准备的都有,也不算亏待蓝嘉。
蓝嘉被迫依偎在他的怀里,沉默地听完,点点头。
“在家闷了这么久,要不要带你出去逛逛?”易允心情不错,“想去哪?”
蓝嘉不愿意折腾,“呆在这挺好的,不想出去。”
易允捏着她的下颔瞧了两秒,“你想先领证还是先举办婚礼?”
蓝嘉眸光微动,婚礼时间定在三天后,要是在此之前先领证……
她不想那么快确定夫妻关系,但对上易允深邃含笑的视线,也不难猜出他这是试探。
蓝嘉说话滴水不漏:“我都行,你决定吧。”
易允知道她言不由衷,但不妨碍。
男人扣住蓝嘉的后脑勺,低头亲了口,“以后都要像现在这样会说话,明白吗?”
蓝嘉淡淡地嗯了声。
“那就办完婚礼再领证,不差这几天。”
最重要的是,他还得再去趟蓝家,把蓝嘉的证件弄到手。
“今天就要住在这吗?”
“怎么?你想住哪?”
“我想回东珠。”
婚礼时间太近,来回一趟不值得,但谁让蓝嘉喜欢,而且还主动跟他提要求。
易允自然是要答应的。
“行,都依你,我们回东珠,好不好?”
就这样落地不到半天,两人又搭乘私人飞机返航。
蓝嘉依旧是话很少的样子,易允由她去,然后进书房处理事情。
等他忙完回来,蓝嘉已经缩在床的边角睡着了。
易允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他的视线从来都不知道收敛,蓝嘉有所察觉,也知道他在看自己,可她不想睁眼,不想面对那张曾经让她喜欢得不得了的脸。
她的喜欢转变为恐惧、退却、逃跑。
易允盯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心底发笑。
装睡呢。
他难得没有折腾她,拉过被子盖好,然后捞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转身出去了。
寂静的室内充斥着轻微的脚步声和火机响起的动静,蓝嘉松了口气,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确定没人后,这才坐起来,搭在肩口的薄被滑落至腰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手指的温度。
易允的精神向来不错,睡不着,他看了会赛事,结束后,也差不多通宵了,距离飞机落地不足十分钟。
他正要回房叫蓝嘉,对方却醒了,披着外套出来。
“过来。”易允对她招手。
蓝嘉平静地走过去,被拉着坐在他腿上。
“越来越瘦了,这样可不行。”易允说:“你不是喜欢那家早茶店吗?待会我们就去,怎么样?”
“嗯。”
蓝嘉垂眸,盯着膝盖走神,一动不动像尊乖巧的雕塑。
易允不介意,反正人都坐在怀里了,他望着蓝嘉,手指一会拨弄她的头发,一会捏捏耳垂,总会见缝插针地在她身上流连辗转。
飞机停在庄园的停机坪,不远处候着几辆待行的防弹车,保镖打开车门,蓝嘉弯腰坐进去。
大半个月前被易允掳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不过那时很晚了,灯火通明也无法细观全貌,而今天是蓝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坐车离开庄园,外边的景色被她尽收眼底,她才发现原来易允的地盘比她想象中还要辽阔。
能在寸土寸金的东珠占据这么大的位置,他的权势可想而知。
“嗯,知道了。”
坐在副驾驶的何扬接了一通电话,看了眼后视镜,正好对上易允的眼神。
后座里,男人正在逗弄搂在怀里的女孩。
“怎么了?”他漫不经心。
何扬看了眼蓝嘉,“蓝堂海带人来了,就在正门。”
蓝嘉像是触发到关键词的机械,反应颇大地弹起,“你说我阿爹来了?”
思念里掺杂巨大的惊喜,险些眼泪失控。
易允皱眉,不满脱离他怀抱的蓝嘉。
蓝嘉没有注意他,认真问何扬:“我们待会是不是要去正门呀?可不——”
“不行。”
易允冷血地斩断她的想法。
蓝嘉的期待在顷刻间消失。
何扬明显察觉到允哥的心情变得糟糕,又看了眼抿着唇的蓝嘉。
“蓝小姐,抱歉了。”他有意调节,不动声色暗示她,又多此一举问易允:“允哥,换路吗?”
易允冷冷扫他一眼,“你很闲?”
何扬自知被看穿,扭头吩咐司机。
蓝嘉不是根木头,自然听懂何扬的暗示,明白真正需要向谁开口。
她真的好想念自己的亲人。
蓝嘉心底吸气,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捏紧,扭头看向身边姿态慵懒的男人。
她轻轻叫他:“易生……”
易允淡淡地看着她。
“可不可以走正门?”蓝嘉鼻尖发酸,眼眶有些热,“我想阿爹了。”
啧,这就开始哽咽了。
易允冲她勾手,意思很明显。
蓝嘉乖乖坐回去,任由他的手臂揽着自己。
“你都多大的人了?”
“……二十。”
“那还像小孩似的,这么念家?”
蓝嘉被他一噎,就这瞬间委屈涌上心头。
易允把人逗哭了,也不哄,但心情明显好多了。
蓝嘉默默擦了擦眼泪,更讨厌他了。
“我不去了!”她赌气地说了这么句。
易允瞧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在跟我闹脾气?”
蓝嘉不想理他,胡乱抹了泪水。为此,她还往车门边坐,故意离他远远的。
过了三分钟,易允伸手扒拉她,“蓝嘉。”
蓝嘉往后扬肘,甩开,但不说话。
“你说那是蓝堂海吗?”他懒洋洋说。
蓝嘉猛地回头,她脸上还挂着泪痕,水汪汪地看着易允那边的车窗。
从这个视觉看过去,不远处的正门有好多人。这时车子拐入笔直的主道,蓝嘉的目光随着变动,死死盯着正前方。
她看到阿爹了!
易允瞧着他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忍不住笑了,“见着了?”
蓝嘉背影一僵,反应过来他刚刚在故意逗她。
她咬着唇瓣,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男人却说:“哟,你阿爹带了这么多人,还有枪呢。”
语气不屑极了。
一把年纪还这么天真,难怪养出蓝嘉。
这是蓝堂海第二次带人来到易家,跟上次不同,这次他几乎带了所有能带的人,乌泱泱的大卡停在正门,几乎堵死所有的路。
蓝堂海手里握着枪,正跟那些值守的保镖对峙,气氛压抑到剑拔弩张。
“阿爸,你看——”蓝毓率先发现坐在车里的妹妹,一喜,“是阿嘉!”
阿糖也看见了,“真的是嘉嘉!”
他们都来了。蓝嘉感觉这一刻恍若隔世,她变得贪心起来,欣喜回头,“易生——”
“想下去啊?”他这次倒是很爽快,“可以。”
蓝嘉眼睛一亮,杏眸亮晶晶,像藏了细碎的星星。易允对这样的她并不陌生。
他的掌心暗示性地摩挲过女孩的薄腰,“待会当着你亲人的面亲我一下,我就允许你下去跟他们短暂的团聚。当然了——”
男人故意一顿,笑意淡淡,眼神锋利:“你要是想趁机跟他们回去,就别怪我让人开枪了。你不会有事,但他们会死。”
蓝嘉心中的隐秘想法被无情击碎。
这时正门打开,车子驶出后停下。
阿糖第一个冲上来,挥手:“嘉嘉!”
车窗降下,露出蓝嘉那张久病恢复后消瘦的脸蛋,眼睛还有些红,在她身后光线晦暗,坐着那个可恶又卑鄙的男人。
阿糖觉得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心都是坏的!
“阿嘉!”
“二小姐!”
父女俩和阿凯的声音同时响起。
蓝嘉迫不及待下车,却被易允拽住手腕,她回头,男人开始不耐烦,不满她这几秒钟的记性。
蓝嘉抿唇,又有点羞耻,尤其是在亲人的目睹下……
她咬咬牙,凑上去亲了口易允的脸,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扭头,赶紧打开车门溜了。
与此同时,蓝堂海几人看见这幕,忽然沉默了。
蓝嘉窘迫得红了脸,低头喊阿爹阿姐。
蓝堂海生气地看着车内的易允,尤其是对方似挑衅、似回味地摸了摸脸时,更是恨不得一枪将他崩了。
这样的地痞流氓,配不上他的女儿!
“阿嘉,你刚刚——”
蓝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易允耳聪目明,蓝嘉也知道家里人对他多有不满,蓝嘉为了避免冲突,赶紧拉着蓝堂海和蓝毓往旁边走。
阿糖盯着易允,用眼神表示不满,然后重重一哼跟过去。
商序南也欲离开,却被易允叫住:“喂。”
“蓝家的事跟你一个外人没有关系,少打不该有的主意。”
上位者的居高临下、轻蔑和警告如雷贯耳,商序南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不然,你们商家就真要绝种了,明白吗?”
车外和蓝嘉同龄的男生看似隐忍,实则暴露无遗,他面部肌肉抖动,似乎控制着情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易允故意往他心口扎刀:“哪听不懂?是你商家破产清算听不懂?还是你爸跳楼自杀听不懂?亦或者是那些车祸意外听不懂?还是——”
“我让你离蓝嘉远点听不懂?”
一个毛头小子,心里什么想法,全写在眼睛上。也就蓝家做善事做多了,圣母心爆棚才会养一条不吭声但会咬人的狗。
哪天被害了都不知道。
易允心底嗤笑,却并不打算再多管,反正蓝嘉在他身边不会有事,至于蓝家其他人,死了也好,省得占据蓝嘉的心神。
不得不说易允的话成功刺激到商序南,他条件反射就要冲过去,但被眼疾手快的保镖撂倒在地,半张脸贴着地面,脑袋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易允像看戏一样,“真是不自量力。”
蓝嘉把家人带到旁边,顶着家人的目光:“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蓝堂海看出小女儿的为难,拽住她的手,千言万语,最后变成一句:“阿嘉瘦了,阿爹带你回家。”
这瞬间,蓝嘉的眼泪藏不住。
她想起小时候在国外接受治疗的时候,每天有扎不完的针,照不完的图谱,吃不完的药,病痛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她骨瘦如柴,随时可能会死,那时阿爹就站在治疗室外,大大的玻璃窗上映出他正值壮年的身躯,眼里含着鼓励,对她说:阿嘉别怕,治疗好了,阿爹就带你回家。
她在阿爹的呵护和关心下一点点长大,随着时间推移,阿爹的年纪越来越大,曾经笔直的肩背开始变弯,两鬓生出白发,脸上也有皱纹了。
“阿爹……”蓝嘉吸了吸鼻子,强压住心底的酸涩,她看到阿爹的白头发又多了,这段时间肯定为她操碎了心,“你别担心。”
她拍了拍蓝堂海的手背,笑道:“我瘦了是因为之前生病了,才好呢。而且易生对我挺好的,在易家,我也很自由。我决定嫁给他,婚礼就在三天后,我,我挺喜欢他的……”
蓝嘉发现她最近说的谎言越来越多了。
蓝堂海盯着女儿的眼睛,一言不发。
蓝毓心疼又生气:“阿嘉,他要是真的对你好,那你哭什么?还有你要真的自由,这么久了会不给家里打电话?”
“我……”
这时,不远处传来被撂翻的动静,几人回头,看见商序南被人踩在脚底。
他们连忙过去。
易允看了出无聊的戏,抬眸,见蓝嘉过来,脸上重新挂起笑,然而,当他看到她伸手去扶商序南时,脸色瞬间阴沉。
“蓝嘉,过来。”
蓝嘉的手僵在半空,不明白易允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她胆战心惊地看向他,易允眸光阴鸷,扫了眼地上的商序南。
蓝嘉收回手,朝车子走去,保镖打开车门请她进去。
只是刚一坐到车内,男人结实的手臂缠上来,像蟒蛇直勾勾又侵略地绞住她。
她被拖着往后退,跌进易允的怀抱。
男人心满意足了,跟她咬耳朵说悄悄话:“对了,就该这么听话,做得很棒。”
易允掀起眼皮看向窗外,语气难掩嚣张轻狂:“蓝老板,三天后记得来参加我和你女儿的婚礼。人,我就先带走了。”
蓝毓一点就炸:“你——”
车窗已经升起,彻底隔绝外面。
蓝堂海拉住大女儿,蓝毓不解:“阿爸,我们今天过来不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带走阿嘉吗?你怎么还放任易允把人抢走?!”
她发现阿爸在听完小妹说的那番话后,就一直保持沉默。
蓝堂海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被阿糖扶起的商序南,最后目光定格在逐渐消失的车影上。
他平静地说:“抢得了一时,抢不了一辈子。只有人死了,阿嘉才会平安无事。”
这世上不是只有他易允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