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嘉的脚已经开始发软,她摇摇欲坠,跌坐在沙发上,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跳得好快,震动的声音一清二楚,眼前开始变得越来越黑,很难受,很难受,脑袋快要爆炸一样。
“易允,你要是不答应,我……”她的牙齿在打颤,疼得不轻。
易允急了,立马让人叫医生,他单膝跪在女孩身前,指节颤抖地扶住她的手臂,“阿嘉,你别吓我,阿嘉?”
蓝嘉不让他碰,有气无力道:“走开,我嫌你恶心!”
“阿嘉,你别生气,我错了好不好,我错了,你别气,冷静点。”易允只好当着她的面把电话拨回去,“你看,我,我立马给何扬打电话,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好不好?你别生气,我真的错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这次回到何扬手里,易允一边盯着蓝嘉,一边命令何扬把人送回来,还让他立马去解除收养关系。
“阿嘉,我都按照你说的办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易允丢开手机,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妻子的手很冰,像冰块一样。他心里慌得不行,又搓又揉。
“阿嘉,你的手好冰,我给你暖一暖。”
“阿嘉,我求求你,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你上次不是说天冷了,想给矿山里的人加点衣服,改善伙食吗?好,都依你,都依你,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易允单膝跪在蓝嘉脚边,英俊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惊慌。
蓝嘉感觉眼前越来越黑,耳鸣好严重,什么都听不见,就连感官都在退化。
第63章 63白头发 我对你的要求已经放得很低……
巴尔的摩, 大西洋沿岸重要海港城市,距离华盛顿仅数十公里,该市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在九四年针对基因病这块具有绝对权威性。
医院VIP病房。
易允坐在沙发上, 皱眉看着护士将缺失酶的药剂通过静脉注射输向患者体内。
“都五天了, 为什么还没醒?”易允问旁边蓄着大胡子的权威院长。
五天前的早上,蓝嘉跟他大吵一架后陷入晕厥, 奥鲁姆矿山的医疗条件一般,赶来的医生只能做一些基础辅助, 最后直升机过来,易允赶紧抱着人上去,争分夺秒赶到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
在登机前,这边就接到消息,大清早成立研讨会, 紧急调取蓝嘉的资料, 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院长说着流利的英文:“易先生, 就研究所同步过来的基因病资料,临床阶段已取得一定进展,目前已知您夫人体内缺失的酶, 在未确定具体治疗方法以前,我们采取最保守的ERT。”
他看向旁边的医疗仪器, 上面显示病人的身体特征, “目前都在安全值偏上,暂无生命危险。至于什么时候醒来, 这就不确定了。”
易允仍是一副表情严肃的模样。
蓝嘉穿着病服躺在床上, 昏迷期间不能进食,需要靠营养点滴。她看着更清瘦,瓷白的小脸毫无血色, 整个人冰冰凉凉地躺在上面。
院长带着护士离开病房,外面守着腰间配枪的保镖。何扬过来时,只敢轻轻敲了敲门。易允听见声音,目光平静地看了眼,起身进了旁边的小型会客厅。
“允哥,这七份文件需要您过目和签字。”
这段时间易允一直呆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蓝嘉,落在何扬肩上的事更重了,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这会把重要的文件送过来,并汇报工作上的事。
易允一边看文件一边听他汇报,没有问题的直接拨开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对了,允哥,今晚和明晚分别在巴尔的摩和华盛顿都有一场商业性酒会,需要您——”
“挑个合适的人去参加了。”
何扬只好闭嘴,点点头,收起文件。
易允捏了捏眉心,蓝嘉迟迟不醒,让他心里既不安又烦躁,丢在桌上的烟盒已经空了,他拆了一包新的,嘴里咬着烟点火。
…
蓝嘉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像从一场漆黑阴冷的混沌中进入梦魇。晕厥前争吵的画面、她怒不可遏的样子、以及易允单膝跪在她脚边认错,那些原本嗡嗡的耳鸣变成清晰的文字,通通钻进女孩的耳里,只是听着好像又有些不对劲……
“阿嘉,别睡了好不好?”易允坐在床边,抓着蓝嘉的手。
她已经昏迷一周了。
窗外皎洁的银辉,穿过巴尔的摩吹过的风,晃晃悠悠洒进室内。
病房里光线暖黄,照得蓝嘉苍白的脸泛着一丝丝暗沉的光。
耳边不断有人在喊她,蓝嘉缓缓睁开眼,长时间处于阖眼状态,眼球没有接触光源,在碰到灯光的刹那又下意识闭回去。
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栗。
原本低着头的易允似乎有所察觉,一抬头就看到这幕,他大喜过望,扣着女孩的手指,“阿嘉?”
蓝嘉适应了阵才睁开眼,懵懂地望着干净的天花板。
几秒后,身边熟悉的声音拉走她的目光。
易允握着妻子的手指,低头亲了亲,又把手心贴在自己脸上,嗓音温柔:“阿嘉。”
蓝嘉回以冷淡的视线。
“还在生我的气吗?”
“松开。”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松。”他深深地凝望女孩,“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让何扬把解除收养的手续办好了,你看——”
男人拿起放在桌上的证明,一页一页翻给她看,“还有盖的官方印章,阿嘉,我没有骗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医生说你这次的情绪太激动了,对你身体不好,要好好养着。”
蓝嘉的目光扫过那些文件,淡淡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继续骗我?”
易允在她这里的信用值太低了,他经常说话不算数。蓝嘉也怕这些是伪造的。
“都是真的,阿嘉,你信我,我没有骗你。”易允发誓,“我要是骗你,就让你永远都不喜欢我。”
蓝嘉:“……”
“这是毒誓了,阿嘉,都是真的。”他把那堆证明放回桌上,扶着女孩单薄的肩,低头轻轻吻过她的眼皮,很认真道:“阿嘉,我喜欢你,我真的很爱你,我只是希望你好,这一次你就原谅我行不行?以后我再也不这么做了,不要孩子,也不收养孩子,就我们俩。”
易允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如果他知道做这件事会让蓝嘉变成这样,他绝对不会去做。
“易生。”
“我在。”男人悬着的心,因为这句易生落下,阿嘉肯叫他易生了,就代表已经消气一大半。
易允的心情变得很愉悦,脸上带着淡笑,“阿嘉,你说,我听着。”
蓝嘉看着他,“我希望你是一个好人。”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上一次,还是在清迈爬山,他们开诚布公聊天。
她希望他是一个好人,有时生意上的事,尔虞我诈,手段残忍,考量的东西太多,无法避免那就算了,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但是别去伤害无辜的普通人,她对他的要求就仅此而已了。
“好,听你的,阿嘉说什么就是什么。”易允现在很好说话,对蓝嘉更是有求必应。
蓝嘉见他答应得这么快,以她对男人的了解,心里自然清楚对方不会真的因为这一句话就做出巨大改变。
她挪开视线,望着天花板,清润的杏眸藏着片刻失神,呢喃道:“我对你的要求已经放得很低了……”
这一声太轻,微弱得像蚊蝇。
易允没听清,凑过去,“阿嘉,你刚刚说什么?”
蓝嘉偏头看着他,轻轻摇头,“没什么。”
男人盯着她,不信。
女孩望着他英俊立体的脸,浓密薄唇,许是最近没休息好,显得有些疲惫。
“易生。”
她突然叫他,易允有些紧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蓝嘉盯着他的一缕短发,不知道是光线原因,还是真的。她说:“你好像有白头发了。”
易允苟着脑袋递过去,“那就让阿嘉给我拔掉吧。”
她现在只是清醒了,还没恢复,更别提使力气,“你自己弄吧,手没劲。”
男人满不在意,笑道:“留着,等你好了再给我拔。”
*
蓝嘉醒后,一整套完善的医疗团队为她服务,每隔半天就会做一次检查,全球最先进的仪器随时检测她身体的各项指标,就这样又精心地养了三天,基本可以告别缺失酶的静脉注射,易允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苏醒后,男人一连好几天都杵在身边,取代女佣的工作,全程贴身照顾。
普通的事还行,比如倒个水之类的,但有些隐私的事,他也要插手。
他过于殷勤,让蓝嘉浑身不自在,尴尬得脚趾抓地,“我,我可以的,你别这样——”
她去卫生间更换卫生巾,他也要抱,还想扒她裤子,恨不得再洗洗,然后给她换上。
蓝嘉觉得有时候人与人之间需要边界感,红着脸,“易生,不用,真的不用。”
她知道他是好心,但是真的不需要,委婉道:“你是不是该去做做自己的事?”
“什么事?”易允笑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你。”
蓝嘉:“……”
她有些头疼,轻轻推他出去,“我身边不缺人照顾,要不你还是去工作吧。”
易允顿住,皱起眉头,“我是你丈夫。”
蓝嘉一时语塞,还是把他往外面推,说话声很轻,仍有一丝病弱:“我知道,你去忙自己的事。”
“我打算成立一个家族办公室。”他握住蓝嘉的手,“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
家族办公室,即SFO,需要持有者至少拥有一亿至一点五亿美元的资产负担运营费用。
SFO是一种专门为富裕家族提供全方位财富管理和家族服务的私人机构,由金融专家、法律专家和财务专家组成,负责管理和保护家族的财富及广泛的商业利益。服务范围广泛,包括但不限于投资管理、税务规划、法律服务、风险管理、教育规划、慈善安排和遗产规划等。
以易允如今的年纪和精力,还不至于到成立家族办公室这一步。
可他的妻子总是病怏怏,他想多陪陪她。
易允的决定,蓝嘉无法干预,再者她也不懂家族办公室这套运行法则。
…
易允是行动派,决定就会做。蓝嘉从卫生间出来,他已经不在这了,但隔壁会客厅隐隐传来一些说话声。
她掀开被子躺在床上,走几步路就已经累得不轻,可蓝嘉睡不着,成天卧着,作息都快混乱了。
易允打完电话回来,看见蓝嘉睁着眼睛,他掀开被子跟着躺进去,摸了摸她的脸,“怎么还不休息?”
“睡不着。”她睡得后脑勺都疼了,撑着身体坐起来。
男人顺手往她后腰垫了两个枕头。
蓝嘉靠在病床床头,“还要在这住多久?”
“想回家了?”
“我不是很喜欢医院的气味。”
“再住几天观察观察,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女孩点了点头。
易允看了她一会,蓝嘉想忽视都难,视线慢吞吞地落到男人脸上,“怎么了?”
他却突然躺下,脑袋轻轻枕在妻子的腿上,控制着力道,舍不得真的压到她。
蓝嘉垂眸看着男人优越的侧脸轮廓,薄唇挺鼻,五官硬朗俊美。
她手指微动,若有似无抚过易允的短发。
两秒后,一根白头发被她揪了下来。
第64章 64红木牌 他只是太爱她,所以才会占……
蓝嘉又在医院住了几天, 直到二月初才跟着易允回国。
从巴尔的摩到东珠总计二十四航时,她的身体依旧很虚弱,登机后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休养。
醒着时, 易允会坐在床边陪她, 和妻子说说话,或者捡起一本蓝嘉最近看的戏剧原装书《阴谋与爱情》。男人耐着性子, 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念着德语, 把故事讲给她听。
蓝嘉侧卧着躺在床上,身上搭着轻柔又暖和的被子,耳边回荡着易允过于温柔的嗓音。
“Ein Dolch schwebtüber dir und mir. Man will uns trennen.”
[一把短剑悬在你和我的头顶上。有人要拆散我们。]
它是德国戏剧家席勒创作的戏剧,主要讲述宰相□□的儿子斐迪南,与平民乐师米勒的女儿露易丝之间的爱情故事。该戏剧在文学史上有着显赫地位, 曾被恩格斯称为德国第一部有政治倾向性的戏剧。
蓝嘉读书那会, 曾有幸出演该戏剧里的露易丝。里面的内容, 她早已烂熟于心。
柔和的灯光自天花板倾泄,像水一样铺在他们身上,蓝嘉抬起眼皮, 视线顺着男人搭在床边的长腿一点点缓缓往上移,跃过衬衣束进西裤的窄劲腰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裹着封皮的书纸, 最后落在易允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