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逐渐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眼见铃原怜子伸手要握住他的手细看,马上躲了过去。
他闷闷地说道:“碰了那个人,脏得很。”
四处张望,瞥见不远处的洗手池。
“我去洗个手,你在这等一下。”
少年才刚刚起身,脚步又顿住,别扭着说:“怜子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吧,你一人待着我不放心。”
铃原怜子愣了愣,那个洗手池子距离不过十米远,而且这里就是警察署,怎么看都很安全。
“好。”
她还是跟着及川彻一起过去了。
【好吓人啊,我都没发现。】
【我也没。】
【我去给他们搞点地狱级的惩罚,死人渣,就该挫骨扬灰!】
铃原怜子沉默了。
她问:【……合法吗?】
【不会犯法,精神层面的惩罚,而后通过精神影响肉.体,让他们再也不敢做这种事情,也生不出这种念头。】
突然注意到及川彻不正常。
“你别洗那么用力哇!”
铃原怜子上前攥住把手搓得通红的及川彻,秀气的眉毛皱起,脸上明显是不赞同的神色。
白花花的冰凉液体冲在两人的手上,她制止了及川彻的行为,用另一只手将水龙头关上了。
及川彻沉默不语,只垂眸凝视着她。
“伤口都冲得发白了。”铃原怜子捏着他伤到的那只手说,她抬起头看他,直直对上少年的视线,不解问道,“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些?”
“……我心里难受。”
“洗的时候走神了,只想着把脏东西洗掉,一时没控制力道。”
他很快摆出眼巴巴的可怜神情:“别生气啦。”
铃原怜子看着他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上前抱住了他,将自己埋进对方怀里:“我没生气。”
少年的身子僵硬住了,他没敢动,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为了赶上你,打完比赛后只来得及穿外套,现在身上肯定有汗臭味。怜子你抱一会儿就松开吧。”
要是闻到汗臭就嫌弃他。
他会伤心的。
及川彻就直挺挺地站着让人抱,他的手倒是洗干净了,于是轻轻地搭在女朋友的后脑勺上。
“没有难闻的味道。”
铃原怜子扬起脸,踮起脚,在他脖子旁嗅了嗅。
因为她抬起了脸,及川彻的手也顺势下滑了些,摸到了她的后脖颈,明明才冲过冰凉的水,少年人的温度却是很快就升上来了,捂着那处肌肤烫烫的。
铃原怜子与他对视,澄净清澈的眼瞳让心中的焦躁与不安渐渐平复。
及川彻低头,极为珍视地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他喃喃道:“我好喜欢好喜欢怜子,所以再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
IH全国联赛在八月份开始,因为各个地区的预选赛时间不同。宫城县这边连续三天就将预选赛打完,而东京赛区才刚打完第一轮,他们是每周周末才打一次,接近七月份的时候才决出进总赛的队伍。
而春高在每年的一月份举办,但是预选赛在八月份举行。
高三一般会在春高前隐退,为接下来的升学做准备。不仅仅是排球社的人会在高三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前隐退,其他社团也是一样。
学生的主要任务仍旧是学习。
铃原怜子和道木神奈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随隐退大军退出社团,学业为主。
况且,高三组退出社团才好有位置给高二高一的后辈,让他们成长,进而在高三毕业离校的时候,能够将社团管理好,才能娴熟地迎接新生。
办完退部手续,铃原怜子回到教室,她从抽屉里拿出漫画书摆在桌面上。
【是否使用云进度跳转?
·是
·否】
【是。】
哗啦啦地就翻到上次的阅读进度,铃原怜子双手都搁在桌面上,然后下巴放在手臂上,竖着漫画书翻开。
乌野排球队的高三组经过一番思索,仍旧选择参加春高。
所以——
“我和小岩,还有松川花卷他们都准备打完春高再隐退。”
及川彻从后门走了进来,他一如既往地拖着凳子过来,反过去用椅背抵着她的课桌才坐下。
“加油。”
铃原怜子从漫画书移开视线,对上少年俊美的面庞,轻声说道。
“欸,怜子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及川彻也趴在她的桌面上,把俊脸凑了过来,瞥了一眼竖着的漫画书。
“你和我说过了呀,想在春高再打败一次白鸟泽。”
立起来的漫画书能遮住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铃原怜子便将下半张脸都埋在手臂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漫画。
“呐,怜子以后打算做什么?有考虑过出国留学吗?”
及川彻突然问道。
铃原怜子一心二用,虽然听到他在问什么,但是回答还是有些漫不经心。
“就先上大学,毕业后找份编剧的工作?出国……还没想过。”
话音落下,少年的呼吸微滞,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犹豫又纠结。
“嘛,出国留学好像也可以,我回家和父母讨论讨论。”
铃原怜子慢吞吞地补充后一句。
“那……那如果选择出国留学的话,怜子会去哪些地方?”
及川彻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铃原怜子转过来,她合上了漫画书,思考片刻,说:“英和美之类的吧?对于它们的文学比较感兴趣。”
“唔,及川君你有什么建议吗?”女生弯了弯眉眼,语气柔和。
“阿根廷怎么样?”
及川彻直接将心里想去的地方托出,他表情紧张起来。
“嗯?”
铃原怜子陷入沉思。
第41章 追梦
◎不要难过。◎
【阿根廷。】
铃原怜子默默拿出手机, 搜了一下去阿根廷有多远。
看到距离后更加沉默了,她对上及川彻小心翼翼的眼神后,欲言又止, 止又欲言。
“及川君……它太远了。”
“然后对于我个人而言,这个地方的吸引力不是很高,我跨大半个球过去留学的话,”铃原怜子设想了一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会死在路上。”
她平等地讨厌任何封闭式交通工具。
对于出国,坐飞机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已经是极限了。
“我知道了。”
及川彻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显得莫名脆弱起来。
“嗯……”铃原怜子感到为难,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于是抬手在少年蓬松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笑着道,“如果有足够吸引我的人或事,我还是会去的。”
阿根廷啊。
她不是第一次从及川君那听到这个地方。
他对排球的喜爱,他的偶像, 他成为二传的意愿, 与阿根廷不可分割。
曾经的及川君也陷入过迷茫, 不管怎么努力都越不过挡在前方的高墙,看不到道路的前方, 所以犹豫要不要继续打排球。
……
一次巧合, 与幼时偶像谈话,终是坚定了目标, 也不再迷茫。
及川彻他想去的, 一直都是世界舞台。
细白的手指陷在褐栗色头发里, 她顺着向下抚过,轻轻地捏了一下少年的耳朵,让他从那种易碎的状态脱出。
“及川君想去就去呀。”
“我可不能成为你追梦路上的绊脚石啊。”
及川彻抿着唇一声不吭,他的眼睛有点泛红,意识到自己眼眶发热后,猛地别过脸起身,拖着椅子回到了座位上。
少年一直低着头,刘海遮挡着视线,忍了又忍,还是有透明的泪水坠落,滴在米白色的笔记本上,留下深色烙印,一滴、两滴……
受不了了。
他好没出息。
铃原怜子静静地看着,她低头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扑通、扑通。
有点疼。
耳边似乎传来叹息。
她抬头寻找声源,才发现叹息的是自己。
没有过多思考,她自己走了过去,递过手帕。
少年没有接,他用手背抵着眼睛,薄薄的眼皮有着热烫的温度,带着鼻音的声音否认道:“我没哭。”
铃原怜子没戳穿。
她立在他的身边,轻声又坚定地说道:“及川君,我向你保证一件事。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永远不会背叛你。”
窗外的光影浮动,走廊三三两两学生走过,铃原怜子仍旧弯下腰,从少年的背后抱住他。
“不要难过了。”
第42章 闷气
◎——我会尽快赶来的。◎
国中时期。
今天下雨了。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 下午放学的时候天气就变了。
乌云密布,雷声阵阵,噼里啪啦的雨滴像断绳的珠链, 密集地坠落,不算平整的地面上很快聚起水洼。
气温也随着天气变化降低,铃原怜子站在屋檐下避雨,带着潮湿水汽的风拂过手臂的时候,她忍不住用掌心搓了搓冰凉的肌肤。
既没有带伞,也没有带外套。
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被撑开,给阴沉的天地带了色彩,铃原怜子扫了一眼, 复而低头拿着手机给爸妈发消息。
【爸爸:怜子你别急, 我下班后就开车过去接你。你在学校教室先避一下雨。】
【妈妈:今天加班,我联系你爸爸了, 宝贝女儿多等一会儿,别淋雨着凉了。】
长廊地面上都是水,铃原怜子又看了一眼天色,雨势一点变小的意思都没有, 那就先回教室吧。
“喂, 不回家吗?”
一道清亮的嗓音从一旁传来, 循声望去,便见两名穿着校服的少年站在身边。
刚刚出声的人, 正在弯着眼笑着看她, 手里转着一把伞:“要么,新同学?”
“说声好听的, 我就给你。”
“随便夸我一两句就好。”
铃原怜子;“不用了。”
她绕过两人, 准备离去。
“啪——”
一把伞被扔到脚边, 吓了她一跳,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两名少年已经共用一把伞冲到了雨幕之中。
“混蛋及川!别挤啊,伞就这么大!”
“我半边身子都在雨里诶!小岩你侧过来一点啊!”
“滚滚滚!”
“太凶了吧!真没礼貌!”
他们在雨中吵吵闹闹,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明显,那名叫做及川彻的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先是一愣,而后露出很张扬灿烂的笑容。
帅气的形象下一秒就被铺面而来的雨水打散,狼狈地与身旁的好友抢伞。
铃原怜子蹲身捡起那把被随意扔过来的雨伞,是晴空一般的蓝色。
次日。
及川彻没来上学,请了一上午的病假,还是隔壁班的岩泉同学向老师请的假。
岩泉同学出去的时候,在她的座位旁驻足,解释道:“铃原同学不要误会了,及川彻生病完全是他自己的原因。”
昨天雨势太大,就算是一个人打伞也容易被淋湿,更何况他们两个男生打一把伞。刚出学校就进了便利店,像这种势头猛烈的大雨,一般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打算等雨势小一点再走。
两人都是身体状态很健康的运动少年,不会太轻易就生病感冒。
及川彻自己非要乱来,进了便利店买了瓶冰汽水解渴,回去又没及时换掉湿衣服,当天晚上就发烧了。
“没什么大事,他下午就会过来上学。”
岩泉一生硬地结束话题后,他就出了教室。
下午及川彻出现的时候,他的脸颊两侧还带着点病态的红晕,病恹恹的样子。
“及川君,谢谢你昨天的伞。”
铃原怜子第一次主动和他打招呼。
“欸——?”及川彻趴在桌面上,侧脸看着她,懒洋洋地说,“那铃原同学准备怎么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铃原怜子双手托着脸,茶色的眼眸带着困惑。
“昨天的那个。”
及川彻很快地眨了眨眼,明示道。
“什么?”
“夸我。”
这两个字说得很快,像是烫嘴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年的脸好像更红了,默默将下半张脸埋进手臂里,难得害羞的猫猫。
铃原怜子不理解为什么报答是这个。
只是迟疑片刻,她便应了。
在少年期待的眼神下,她弯了弯杏眼,带着一抹浅笑,夸道:“及川君是个好人。”
及川彻:“……”
这算什么夸奖嘛!
一点都不算!
他郁闷地将滚烫的脸都埋进了臂弯,小声嘟囔道:“你一点都不待见我。”
“这个给你。”
尽管鼻子有点堵,香甜的气味还是嗅到了,及川彻慢吞吞地抬起头,视线里有一袋曲奇饼干。
“昨天晚上烤的,我妈妈亲手做的。”铃原怜子轻声道,很快又补了一句,“不喜欢的话一定要直说,你可以分给其他的人,或者还给我,杜绝浪费食物。”
及川彻立即反驳:“我哪有浪费过食物!”
他瘪了瘪嘴,闷闷道:“收下了,谢谢。”
———
今天上午关于未来的讨论,是有那么一点不欢而散。
及川君比往日沉默不少,脸上笑容也减少许多,上课的时候,她偷偷用余光瞥了他几眼,每次都抓到他在发呆,手里的笔都没有动作。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
他只是对她微微点了点头,说:“今天你先回家吧,我就不送你了。”
铃原怜子她默默地嗯了一声,仿佛无所谓。
及川彻却是咬了咬牙,他失望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到教室外面,岩泉一已经在那等待,见他表情不对,还问了:“做什么一副快哭的表情?”
“你才哭了!走走走,训练去。”
见她看来,及川彻立即推搡着人快速离开。
铃原怜子收回了目光,整张漂亮的脸蛋上没有表情,她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始收拾东西。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芒,紧跟着的是巨大的响雷。
“轰隆——”
“咦,要下雨了。”
“哈哈,幸好我不管下没下雨都带了伞!”
“我没带诶,好烦,天气预报都没说今天会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