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榆, 你回来了。”洛正辞抬头,带有慈祥的笑望了她一眼。
洛夏榆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轻轻的嗯了一声, 抬手撩起一缕滑落至脸颊旁的秀发。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安溪铁观音,什么时候变的口味?”品质顶尖的铁观音汤色金黄, 茶香醇厚, 回甘并且伴有余香,最重要的是对人身体也有好处。
洛正辞缓缓笑了一下,他们父女分别了十多年, 这十几年来形同陌路,从没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的聊过天,她不了解洛正辞的改变, 洛正辞也不知道她的近况。
“我还是早几年就不爱喝铁观音了。”洛正辞给洛夏榆也倒了一杯祁门红茶。
祁门红茶汤色如同浓重的晚霞映入湖水中, 色泽漂亮,附有兰花香, 是英国皇室的最爱。
洛夏榆小小的品了一口。
“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红茶,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喝摩洛哥薄荷茶。”
红茶醇厚的滋味温柔的扫过了嘴里的每一个角落,洛夏榆的唇角缓缓上扬, 露出了一抹笑。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她淡淡的说了一句。
洛正辞因为回忆起过去, 脸上泛出幸福的黄晕,褶子也像是石子温柔的投进湖泊里而荡开来的涟漪。
“你小时候, 我经常煮摩洛哥薄荷茶给你喝,将薄荷,白糖加入绿茶一起熬煮,煮过后过滤茶叶,再往其中倒入一些你喜欢的糖浆和炼乳。”
“你还记得吗?有一年夏天你连续喝了一星期的薄荷茶,喝不腻,你妈妈还警告我不许再给你煮薄荷茶了,要不然你该长蛀虫了。”洛正辞抬起头来,他的眼睛笑着,目光不浑浊,显得很清亮。
“我还记得,记得母亲每周二的下午喜欢喝上等的伯爵红茶,红茶中加入福甘柑,香气格外独特。”洛夏榆和洛正辞有过一段共同的回忆,哪怕他们对彼此最近的生活一片空白。
洛正辞缓缓笑了一下,“因为每周二下午你母亲要和其他的太太一同吃下午茶,伯爵红茶是欧洲上流社会的流行饮品,其实她最爱的不是伯爵红茶,是玄米茶。”
“玄米茶?”洛夏榆微微惊讶。
洛正辞对她点了下头,“以糙米为原料,经过浸泡,蒸煮,热炒几道工艺程序制成的玄米,再与日式的煎茶拼配。”
“我想起来了。以前下雨的时候,母亲总是喜欢一个人端着一杯茶坐在花厅。”
“嗯。玄米茶汤色黄绿明亮,保留了自然茶叶的香气,又留有一抹炒米的淡香,口感很是鲜醇,喝起来的感受和你喜欢的薄荷茶口感相差很多。”洛正辞的目光放空,似乎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光影。
洛夏榆放下手中的茶杯,“你记得真清楚,很多细节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
话语里有一丝隐藏起来的愧疚。
洛正辞脸上浅浅的笑容稍有收敛,他看向洛夏榆,洛夏榆垂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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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那一圈纤长如羽翼一般的眼睫遮住了她眸中的情绪。
“夏榆。”
“嗯。”
“你还恨我吗?”
洛夏榆的视线久久的聚焦在那一杯红茶上,红茶表面平静无波,倒映着周围一切。
“恨。”
洛正辞叹了一口气,他无奈的说,“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已经和苏婷婷解除了婚姻,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感谢霍霁,如果不是他帮忙的话,这一纸婚约不会结束的这样迅速。”
听到霍霁的名字,洛夏榆的心突然绷紧了几分。
“十三年前,我被商业对手陷害,当时我喝的不省人事,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苏婷婷躺在同一张床上。苏婷婷告诉我,如果我不娶她的话,她就联合我的商业对手要污蔑我强//奸,一旦这个罪名扣下来,到时候整个洛家都垮了。”
“我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先娶她,夏榆,爸爸对不起你。”洛正辞艰难的说完这一番话,他抬起头去看洛夏榆的反应。
洛夏榆只是垂着双眼,沉默不语。
“以后,爸爸一定会尽全力弥补你。”洛正辞沧桑的声音里混进了一丝央求。
“我是恨你,但是我已经决定原谅你了。”洛夏榆缓缓的抬起眼,她的目光明亮且坚定。
洛正辞原本心如刀割,听到这句话,他震惊的去看洛夏榆,嘴皮子哆嗦了两下,“你说你决定原谅我了?”
“是,我恨你,是因为你背弃了对妈妈的承诺,让我丧失了对爱情的信任。可现在有一个人的出现,让我重新相信爱情,让我尝试着与过往和解,让我决定原谅你。”
“是霍霁吗?”
“是他。”洛夏榆大方的承认了。
洛正辞出奇平静的笑了一下,“其实上次宴会的事情结束之后,他专门找到我,郑重的向我道歉,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他向我承诺他会保护好你。”
“爸爸很高兴,你遇上了这么好的人。”
“我这一辈子已经错过了我最爱的人,所以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收获幸福,爸爸支持你。”洛正辞看向洛夏榆的目光,露出了鼓励的光泽。
“霍霁找过你,什么时候?”洛夏榆还是今天才听说这件事。
“宴会的事情结束一两天的时候,他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就找到我,当面向我道歉了。”
“一个月前,你失魂落魄的从京城回来时,我猜到你们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霍霁找到我,再三向我保证会保护好你,会给你幸福,希望我能够放心的将你交给他。”
洛夏榆的心口突然一堵,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一个多月前,她留下那封诀别的情书之后便离开了他,没有想过她在信里提到的那些阻碍,他会尝试去疏通。
洛夏榆咬了咬软唇,“时间也不早了,少喝点茶,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叮嘱了洛正辞一番,洛夏榆起身,洛正辞连忙放下茶杯,“这么晚了你要出门?”
“霍霁还在家里等我。”洛夏榆不能让他久等了。
下午出门的时候,霍霁说只给她两个小时在外面乱逛,可是现在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她得赶紧回去了。
只是等她回到檀府的时候,发生了一些状况。
孔管家一见到洛夏榆就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他脸色苍白上前,说话也支支吾吾的,“夫人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赶快去劝劝少爷吧……”
洛夏榆疑惑,加快脚步往里走去,“霍霁他怎么了?”
孔管家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少爷下午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喝酒,这会儿都喝了两瓶洋酒了,再这么放任不管,万一酒精中毒了怎么办?”
“发生什么事了?”洛夏榆皱了下眉头。
“我……”孔管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楼上传来的呵斥声打断。
“滚——”
洛夏榆上楼时看到一个佣人被霍霁大声骂跑,霍霁坐在露台处,一直在喝酒。
桌子上放了两个空酒瓶子,他像机器人输入了特定的程序一样,倒酒,端起酒杯,抬头一口饮尽。
晚风送来了浓重的酒味。
洛夏榆脚步很轻的朝他走了过去。
就在他又倒了一杯酒,准备仰头饮尽时,一只白皙的小手伸了过来,接下了他手中的杯子。
酒被夺走,霍霁却很乖的看着洛夏榆把杯子拿走,放在他伸长手也不能够到的地方。
洛夏榆在霍霁的面前坐下,霍霁眼神迷离的注视着她,缓缓的笑了一下。
“你回来了。”霍霁声音低醇,今夜他喝了很多酒,嗓音里的颗粒感沙哑性感。
“怎么突然喝这么多酒?”洛夏榆看着霍霁,用目光一笔一画的描摹他的神态。
“我也不想喝这么多酒,喝下这些酒只会让我胃里翻涌想吐,可是我心里难受。”霍霁望着洛夏榆温柔的笑了一下,可眼里像是下了一场春雨。
“为什么?”夜晚在一瞬间变得沉静。
唇边的笑意扩散开来,弥漫在夜色中,连夜晚也沾上了几丝苦涩,霍霁抬手,伸手抚摸洛夏榆的脸庞,他的动作是那样温柔,温柔的像是一片云陨落在洛夏榆清丽的脸上。
“洛夏榆,这么久了,我都没有听你说过爱我。”他眼中的深情像海一样深邃不见底,此时此刻,他便用那样深情的目光凝视着洛夏榆。
“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洛夏榆咬了下软唇。
霍霁微笑着收回了抚摸她脸庞的手,他取下了挂在他脖子上的银链子。
上面穿戴了两枚金羽婚戒。
洛夏榆的目光聚焦,那不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戒指吗?
不是在陆鸢尾手中吗?怎么在霍霁这里?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霍霁取下那枚属于洛夏榆的婚戒,修长冷白的手拿着那枚婚戒。
洛夏榆通过金羽婚戒的内圈,看见了霍霁淡笑着的脸。
“洛夏榆,如果我要你在我和这枚戒指之间选择一个,你选什么?”他的声音里透出一阵哀伤。
洛夏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霍霁就变成了这样。
“一定要选吗?”
她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霍霁拿着戒指的手收了几分力道。
性感的喉结动了一下,霍霁声音沙哑的告诉洛夏榆,“一定要选。”
“你选择戒指,你就会失去我。”
“如果你选择我,就会……”霍霁的话断了,他的嘴唇变得苍白,狭眸倒映着洛夏榆咬着软唇纠结的模样。
“我只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如果三分钟之后你没给出答案,我就默认你选择我,到时候这枚戒指就交给我处置。”
霍霁拿出手机,按下了计时。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洛夏榆低着头,双手越攥越紧,下唇被她咬出一道清晰苍白的痕迹。
“霍霁,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今天回来的太晚,你生气了?”洛夏榆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的包裹。
“是,因为你回来的太晚了,你从来都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也没有把我放在过眼里,所以我生气了。”
“如果是因为我回来的迟了,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洛夏榆伸手去拉霍霁的手,就在她的手指要触碰到霍霁手指的前一秒,她的动作遽然停下,白皙柔嫩的指尖一点一点的蜷缩回掌心。
霍霁垂着双眼,看着她一点一点收回手指的动作。
“你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洛夏榆,请你把握好机会,我会根据你的选择做出相对应的选择。”霍霁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计时。
“我和戒指,你选哪个?”霍霁又重复的问了她一遍。
“对不起。”洛夏榆低着头不敢去看霍霁的目光,她伸手拿下了霍霁手上的那枚金羽婚戒。
她柔嫩的掌心紧紧的握着那枚戒指,戒指几乎要硌疼她的血肉。
头顶传来了一声嘲讽的淡笑。
“你果然不会选择我。”
“只要你选我,我和戒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是你的,就算你想要的是我没有的,我也会想方设法的捧到你面前,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给你摘下来。”
“但是洛夏榆,你没选我。”他的声音轻轻的。
洛夏榆紧紧的咬着软唇,重复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我从来不是你想要的,可是你却要被迫向我靠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霍霁转身不再看她,修长斯文的手拿起一只酒杯,又开始倒酒。
“你走吧。”
“霍霁?”
霍霁刚端起到了酒液的杯子,刚要送到唇边一口饮尽,听到她那一声呼唤,手上的动作颤了一下。
他没回头去看洛夏榆,只是眼神涣散的看着自己的前方,缓缓的笑了一下。
“你怎么还不走?就不怕我反悔不放你走了吗?”霍霁淡淡的笑着,仰头将杯子中的酒一口饮尽。
辛辣的酒几乎要将他的胃灼烧出一个洞,可是他一点都不在乎,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够了,别再喝了。”洛夏榆终于还是看不下去,抬起手,白皙的手盖在了酒杯口,阻止他继续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