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夏榆茫然抬起头,那双眼里的泪光惹人心疼。
霍霁修长斯文的右手沾满了殷红鲜血,他皮肤之白,鲜血之红,水果刀型流利如同艺术品,冰冷又泛着危险光芒。
“你母亲的墓地和骨灰安然无恙,别担心。”
霍霁左手牵起洛夏榆的右手,将那把水果刀放进了她的手心,他的右手覆盖在洛夏榆的手背上,掌心里汩汩而流的鲜血瞬间洇在了洛夏榆的手背上。
洛夏榆心头一动。
她乌黑卷翘的眼睫已然被泪水染了,她掀开眼眸,去看那张冷厉又好看的脸。
霍霁右手上的鲜血沾染在洛夏榆白的像揉进雪里的手上,他们两个人合握着一把刀子,他们心意相通。
苏欣予看到这一幕,步步后退,她惊恐的看着霍霁握着洛夏榆的右手,洛夏榆的右手里握着那把水果刀。
“你们要干什么?”苏欣予害怕的整个人就像是摔在地上的泥娃娃,要碎成了几片。
霍霁握着洛夏榆的右手抬了起来,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着她的手,握着她手上的那把刀,向苏欣予劈了下去。
刀子落下去的那一瞬间,霍霁感受到了洛夏榆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她很快就顺应了自己的心声。
苏欣予看着刀子朝自己的脸划了下来,她惊恐的抬起手。
一切都在霍霁的意料之中。
刀尖在苏欣予的右手掌心划开了一条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而流。
苏欣予疼的眼花乱冒,尖叫喊了出来,她哭着捂着自己的手,看着霍霁,又瞪住洛夏榆,最终夹起尾巴灰溜溜的逃跑了。
那柄锋利的刀子刀尖汇聚着一颗一颗的鲜血,正在往下坠落。
洛夏榆看着手上的那把刀子,这十二年来,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受到心脏是活物,它在跳动着,被苏婷婷,苏欣予和苏智予他们三人欺压多年,洛夏榆第一次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洛夏榆呆了几秒。
咫尺之间的身后传来了霍霁的嗓音。
他说:“洛夏榆,以后做你想做的,错了算我的。”
第28章
血腥味在这夜色当中无声弥漫。
洛夏榆手中握着的那把刀子沾染鲜血。
雪珠于刀尖坠落, 滴入丝绸地毯。
霍霁的手握着洛夏榆的小手,他的掌心潮了。
洛夏榆眼见泛着寒光的刀子用力一划,似乎在这夜色当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有万道光线从裂缝中照了进来,照进了她生命的缝隙里。
她没有理会苏欣予尖叫着跑走了。
心思都跑到了身后的人。
霍霁缓缓松开裹着洛夏榆右手的手,动作温柔地取下了被洛夏榆虚握着的那把水果刀。
他将水果刀递给管家, 语气平稳,不乏狠厉, “今夜檀府遭遇入室盗窃, 盗贼损失财产共计4.3亿,并且故意伤害他人。”
管家戴着白手套的手颤颤巍巍抬起来, 那柄带血的刀子轻轻的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刀子不重, 但他的心蓦然一沉。
在霍霁面前,他只敢微微抬头偷看霍霁还在淌血的右手,“少爷, 家庭医生马上就到了。”
霍霁淡淡勾起唇角,随后走到一旁的角落,从里面挑出了一根趁手的高尔夫球杆。
他握着高尔夫球杆的动作尤为优雅, 且赏心悦目。
然而优雅的下一秒却是砰的一声, 摆放在客厅里最引人注目的古董花瓶被霍霁一球杆敲碎。
碎片飞溅。
下一秒又是砰的一声,霍霁手中的球杆毅然决然的砸向了墙上那副齐白石的真迹。
“少爷, 您的手。”管家看着霍霁右手腕流出来的鲜血更甚,一颗心不由的提了起来。
霍霁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目光淡如云的看了一眼右手的鲜血。
随后他帅气的将手中的球杆一抛, 他看着管家, “盗贼损坏古董真迹之后逃跑,报案。”
“是。”管家叫人拿来了一个密封袋, 将刀子放了进去,这是留有苏欣予指纹的凶器,再抬头看一下大厅里的监控,他刚想拿出手机给监控室的保安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他亲自跑一趟。
不过在此之前,他在客厅里等来了家庭医生,简单的跟家庭医生说了霍霁手上的伤。
霍霁手上的伤口又深又长,还未愈合,鲜血汩汩的往外流着。
洛夏榆看着那只优雅斯文,又带着绝对狠厉感的手。
明明那只冷白修长的手沾染鲜血,可是洛夏榆心中的安全感却在一瞬间到达了顶峰。
他看着霍霁不在意手上往下滴落的鲜血,一步一步走到了洛夏榆面前。
“没吓到吧?”
洛夏榆这才抬头,此时此刻那双漂亮的眼里没有一丝泪水,有的只是坚定和明亮的光芒。
她摇头。
霍霁安慰她似的温柔笑了一下,目光如风一般的扫了一眼洛夏榆身上被溅了血珠的衣服。
“你衣服弄脏了,回去换身衣服好好睡觉。”
洛夏榆又点头。
借着点头之际,洛夏榆自然而然的低下了头,她垂着双眸。
在这寂静夜色中,这一片灯火辉煌中,洛夏榆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然。
她说:“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她没去看对面的人的神色,但听到了一声极轻极淡的笑。
“为什么道谢之后又突然道歉?”他的声音比夜色还要抚慰人心,让人沦入梦幻。
“谢谢你保护我,对不起,因为我让你受伤了。”
霍霁唇角上扬,他缓缓举起右手,一旁的家庭医生已在他身侧候着,等待他们聊天结束。
“这是光荣的勋章。”
“因为保护了你,如果让你受伤,那这将是一辈子都洗掉洗不掉的屈辱。”霍霁目光温柔的望着洛夏榆。
他的话语说的太过温柔,还是这夜色太过魅惑人心,洛夏榆感受到自己的心怦然一跳。
那颗心脏似乎在胸腔里轻轻的撞了下南墙,撞的满头晕眩却是幸福感。
洛夏榆想抬头,可掀了掀眼皮子,她又低下了头,她注意到了在旁边等的有些焦急的家庭医生,也注意到了霍霁的脚边已经凝聚了一小滩血珠。
“我先上楼换衣服了,你好好包扎伤口。”洛夏榆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卧室。
回到房间,洛夏榆冲去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洛夏榆颤颤巍巍抬起那只白皙带血的手。
手上的血迹未干,她的手刚伸到水流中,鲜血便被水流迅速冲淡,化作了一片胭脂红的水色。
耳旁的水流声潺潺,洛夏榆走了神,等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上的鲜血已经被冲洗干净。
关上水龙头,洛夏榆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清丽的脸。
镜子里的画面缓缓模糊,像是被打了一层马赛克,眼前回忆的场景却逐渐清晰。
清晰到仿佛时光倒退,那一幕重现。
霍霁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自保,教她反击,给她撑腰。
他几乎是在洛夏榆的耳旁说,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轻轻的烫了一下洛夏榆的灵魂。
他说,“洛夏榆,以后做你想做的,错了算我的。”
母亲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这般关怀洛夏榆了。
洛夏榆的视线明明是定格在镜子画面上的,可是她的嘴角悄然上扬,露出了一抹极为暖心的笑容,她后知后觉才发现。
想到母亲的事情倒是给洛夏榆提了个醒,洛夏榆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冲进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她要出门。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秋季的夜晚露水重,凉意深,尤其是洛夏榆要去的地方更是阴森。
这个时间点,洛夏榆要去墓园看看她母亲的墓地是否安然无恙。
洛夏榆就拿好东西下楼,从旋转楼梯下来时,恰好听到了客厅里的对话。
霍霁坐在单人位沙发上,恰好是背对着旋转楼梯的方向,旁边的家庭医生还在给他做最后的包扎收尾。
家庭医生说:“霍总,您这伤口太深,这些天可千万注意,别碰水,别吃辛辣的东西,更别让右手受力,以免造成伤口的二次撕裂。”
霍霁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
听闻家庭医生的千叮咛万嘱咐,洛夏榆焦急的心突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就连脚步也放缓了。
她一步步缓慢的走下台阶,家庭医生帮霍霁处理好伤口,将药物交给了管家,随后才离开。
管家忧心忡忡的看着霍霁手上缠着的绷带,艰难开口,“少爷,您这次伤的深,这些天可千万注意。”
霍霁依然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站了起来转身。
目光在空中和洛夏榆的视线相逢。
两个人俱是一愣。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率先开口的人是霍霁。他朝着洛夏榆大步走了过来,洛夏榆穿戴齐整,手上拎着一只小包,俨然是要出门的架势。
“安美墓园。”
答案出口之际,霍霁便一切都明白了,她深更半夜出门是要去检查一番她母亲的墓地是否安然。
“你的手……”洛夏榆的视线凝重地望着霍霁手上那只缠绕了几圈绷带修长斯文的手。
原本就是一双好看到能直接做成标本的手。
如今受了伤,手上缠了几圈绷带,却更加勾起了人的欲念。
“无碍。”
怎么可能没事?
霍霁脸上保持云淡风轻的笑,仿佛这一刀子没在他身上划开一个口子,他如同旁观者一样不经意。
洛夏榆抬头,视线瞪住了他。
“你好好休息。”
“我和你一起去。”霍霁怎么可能放任洛夏榆一个人深更半夜去墓园。
话音落地,洛夏榆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感动地望着霍霁。
她告诉霍霁自己要在晚上十一点多去墓园,霍霁没问为什么要深更半夜去,也没有劝她明天再去,而是坚定的说“我和你一起去”。
短短一句话,让人无比安心又温暖。
洛夏榆怔愣,她望着霍霁。
霍霁抬手,要去牵洛夏榆,“还愣着干什么?该走了。”
他的右手伸过来,洛夏榆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左手举高,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看见霍霁伸出来的手悬空停顿,洛夏榆绕了半圈走到了霍霁的左手边。
像是解释,洛夏榆的右手主动的钻进了霍霁的左手掌心,牵住了那只触感如同上等薄玉一般的手。
耳旁响起洛夏榆好听的声音,如同温泉一般,若是说没滋味,那肯定是假的。
和夜色一同流淌出来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甜。
“你的右手受伤了,我可不敢碰,万一造成二次撕裂,那我岂不是罪人了?”洛夏榆牵着霍霁的左手往前走。
她目视前方,霍霁便笑眼望着洛夏榆。
刚才家庭医生的话,她都听到了。
“伤的不重,你别担心。”
洛夏榆握住他的小手微微一紧,她立刻撇清的说,“我才没有担心你,我只是有些……”
“嗯?”洛夏榆说的话卡壳,但是霍霁很耐心的等她说完下文。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霍霁和洛夏榆上了那辆定制版的劳斯莱斯。
他们上车之后,司机站在车门口踟蹰了一番,才像是痛下决心一般的钻进了豪车里。
“霍总,洛小姐,这个时间点真的要去安美墓园吗?”司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后视镜,和他的紧张害怕不同,后座上的两人脸上都挂着一股闲适,甚至还有一丝热恋般的甜蜜。
“嗯。”霍霁冷淡开嗓。
得到二次确认,司机一咬牙不得不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缓缓的驶出了院子。
这都晚上十一点多了,等到了安美墓园,岂不是快深夜零点了,这个时间点跑到墓地去干什么?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给霍大总裁当这个司机可真是不容易,他年薪180万,和另外一位司机两班倒的工资赚的也算是值了。
车子已经开出去一段距离,洛夏榆收回了看向车外的视线,这才恍然大悟,他们还牵着手。
洛夏榆小心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想抽出被霍霁裹着的右手。
可是霍霁仿佛察觉到了洛夏榆的小心思,他更加用力的握住洛夏榆的小手,用的是巧劲,不会弄疼她。
“你松开。”洛夏榆有些别扭的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
霍霁转头,那双眼睛带着笑意时,如同星河倒置一般。
“你再乱动,万一撕扯到我的伤口可就不好了。”
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洛夏榆和他讲道理,“我是让你松开左手,怎么就会撕扯到你右手的伤口了?”
“伤口在我身上,听我的还是听你的?”霍霁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两分,如同年份久远的葡萄酒,令人欲醉。
洛夏榆咬牙,他简直就是胡搅蛮缠,“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你是今天才认识我吗?”霍霁反问。
明明认识霍霁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可却给洛夏榆一种和他认识了十多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