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文件,又把视线转向眼前的男人。
“我想……你大概还在怪我。”
金初晚看着冉贤,但是对方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松动。
他笔直的坐着,那双称得上漂亮眸子含着疏离而礼貌的笑,金初晚看到他的长眉微微蹙起,就像出于礼貌在容忍某种冒犯。
金初晚尴尬的笑笑,冉贤的每一个表情都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
“我单方面没有遵守约定是我的错,但是那时候我也没有多想,我只是想找一个让我觉得平静的地方完成学业,而这几年我一直一个人生活,并没有你所谓的驯服谁……”
金初晚说到这里已经有些焦躁,“而且,江臣他们,我也是最近才偶然遇到而已,还有就算你不说,为了成雅我也会去求他们,当然相对的,他们怎么选择也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不会因为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事务所的同事开始三番四次地路过金律的办公室。
最近一个月来的大帅哥比以往一年都多。
而他们好像都是来找金律师的。
好可疑啊好可疑。
但百叶窗半拉着,从外面只能看到两个人面对面干坐着的剪影。
金律的神情有些认真,但是冉先生的态度似乎介于冷淡和亲切之间。
“看来时隔多年我依然是你最没耐性应付的那个……”
冉贤端起咖啡,目光扫向金初晚。
“你何必与我解释呢?同时被两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追求,你进退两难,又拒绝不了,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听说他们现在也没有放弃你的意思,怎么,现在不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吗?”
他微笑着,微微倾身。
“成雅现在估计不能再帮你了,不过你需要的话……”
“我帮你啊?”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笑容僵硬,一个兴致盎然。
金初晚沉默了好一会才忍住情绪,之前的尴尬无措随着刻薄的字句变成麻木的漠然。
她很生气,也想发脾气,但是她和他之间过错在她。
所以她忍了。
金初晚合上手里的文件夹,目光看向冉贤。
“我仔细考虑了下,冉先生的案子比较复杂,以我的能力,应该胜任不了。”
她把文件夹推到冉贤面前。
“抱歉,我会帮你推荐更优秀的辩护律师。。”
金初晚说完推门出去了。
冉贤目光送她离开。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重新被打开,温润的男人推门进来。
他目光略显探究地看向坐在桌前的英俊青年。
“听说您是金律的朋友?”
谭律友好地招呼,并且主动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动作。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应。
青年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片刻后又收了回去。
“新欢?”
谭律愣了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了句。
“什么?”
冉贤笑了笑,他拿起文件夹在桌上轻敲了下。
“眼光不怎么样啊……”
说完他直接走了。
谭肖愕然地看着冉贤的背影,一口气不上不下。
“什么人啊?!”
冉贤走后,谭律去茶水间找到金初晚。一向亲和友善的老好人谭律师,接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喝完。
他缓了一会后,对着金初晚严肃道。
“听好,男人可以不找,但是那样的绝对不能要知道吗?”
金初晚被谭律的气势所迫,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认同地点点头。
她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谭律的样子,她又不是很敢问。
不过这也没有困惑金初晚太久。
因为下班的时候,金初晚在停车场看到了另外一个当事人。
冉贤靠在她的车门旁边,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金初晚从包里找到车钥匙,按动之后,车子滴叫了两声。
这是公司外面的公共停车场,她的同事们很喜欢把车停在这边。
金初晚扫了眼周围,又低头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车?”
冉贤看了眼手表,毫不见外地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
“冉敏说的,红色v3,车牌号0909。”
“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颜色?”
金初晚听完冉贤的评价,扯了扯嘴角,“怎么,本命年买辆车也要跟冉先生汇报一下?”
车辆很快启动起来。
金初晚看了眼后视镜。
“安全带系上,然后,要去哪里?”
冉贤转头,他看向金初晚。
片刻之后他又笑了。
“止华说你脾气坏了不少,我还不信……”
金初晚见他没有动作,索性解开了自己安全带。她转过身,弯腰拉住冉贤身侧的安全带。
靠过去的一瞬间,她感觉他身体紧绷了下,但因为太过短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金初晚疑惑地看了眼冉贤,他还是之前那样淡漠疏离的样子。
随着“咔”的一声,副驾驶的安全带扣上。
金初晚握住方向盘,但目光平静地看向冉贤。
“你信了就好,因为我理亏,所以我今天全部忍你,但你也别太过分,别看我这样,发起火来也是很吓人的。”
但冉贤却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他张了张口,似乎要嘲讽什么,但却又被金初晚的声音打断。
“好了,说吧,要去哪里?”
已经是傍晚,太阳暗淡着向西方坠去。车里的光线很差,青年的大部分神情隐匿在昏暗里。
“去你家。”
冉贤转眸望过来。
“既然是老朋友见面,邀请我家里做客,应该是基本的礼貌吧?”
金初晚沉默了片刻,她相当复杂的看了眼冉贤。
“你确定?”
冉贤扭头露出了个不太真诚的笑容:“怎么,难道你家里有什么见不得的人?”
第122章
两人坐在车子里。
正是下班点, 陆陆续续有车子从旁边行驶而过。
金初晚抬头看向冉贤。
印象里,他一直是在乎自己形象的人,这不单指外在的穿衣或者发型, 还有对事待人上。
他虽然表面上自大又骄纵, 但从不会做让人为难的事, 开玩笑的时候会拿捏尺度, 气氛不对时会出面调解。至少在金初晚眼里,冉贤在主角圈子里算是最礼貌的那一类。
至少表面的友好, 他可以做到最好。
但是今天的他好像就是想让她生气。
金初晚有些不能理解。
“比起我家有什么人,你难道不应该先解释下为什么要冒犯我的同事?”
谭律是个很少或者说很难生气的人, 看起来高高大大的男人,其实耳根又软,又不擅长拒绝,所以才总是被阿莹欺负。
“我的同事?”冉贤动了动嘴唇, 好像呢喃般,“你的称呼还真是亲切……”
金初晚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所以你特意来找我这个‘被两个有钱少爷看上’人,就是为了研究我对同事的称呼亲不亲切?”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了,红彤彤的晚霞从天空染到海上。
汽车的发动机嗡嗡响着, 但依旧停在原地没动。
金初晚的声音带着放弃般退让与妥协:“是……那时候不告而别是我的错, 是我不该一声不吭,不该事后才给你消息,但这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无论我有没有陪你, 你都是要去英国的,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必须项, 但你现在的怨气是不是有点过于大了?你这样让我觉得……”
金初晚没有说下去, 因为没说出口的那个结论在她看来实在过于荒谬。
他们充其量不过是过了一场家家,当了下彼此的挡箭牌, 如果以此为由上升到抛弃背叛的程度,那她真的有点冤枉。
金初晚皱起了眉,她叹了口气又接着道。
“就算是江臣和李星恩都没有像你这样……”
她刚说完,车里便传来男人的笑声。
短暂的急促的,夹杂着讽刺与怨艾。
“我这样……我是哪样?”
冉贤扬起头,那双英气的眸子紧迫地望过来,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只是不久之后又很快平复下来。
他重新坐稳,重新找回了理智,又成了之前那个高冷的不可攀附的冉家少爷。
他转过脸目光看向前方。
“难道因为我不如那两位体贴,不如他们听话懂事能够疏解你的情绪,不能像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所以你觉得我怨气重了?”
冉贤说完笑了笑。
“金初晚,你是不是被那两个男人哄傻了?觉得谁都得顺着你让着你?”
金初晚捏紧了方向盘,她正要开口,后方传来了汽车的鸣笛。
有车子要出来,金初晚朝后视镜看了眼,虽然乱停车的不是她,她还是让出了位置。
红色的小轿车从停车场驶出,挤入拥挤的车道。
她没有再看冉贤,也没有理会他说的话。
她开着车一直到了冉敏所在的酒店,停稳之后她才终于开口。
“下去。”
这一路上她的手机一直在响,但是金初晚一个都没有接,她心情很差。
因为冉贤。
此刻的他坐在副驾驶仍然一动不动。
金初晚有些不耐烦,她解开了安全带直接下去打开另一边的车门。
她手搭在车门上,目光冷冷地看向他。
青年低垂着眼眸,看不出什么神色,金初晚等一会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直接伸手帮他解开安全带。
“虽然没有冉先生功成名就,但我平时也是很忙的,如果没有正事,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她看到他骤然紧绷的下颌,又接着道。
“你也知道,我被两个又帅又有钱的少爷哄傻了。不过谁叫他们这么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你大概不知道,他们现在就住在我家,而且不仅不吵不闹,还会给我准备早餐晚餐,从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我觉得他们值得我去珍惜……”
“你觉得呢?”
金初晚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但是胡说又怎么样,有没有人会去查证?
酒店的停车场在楼顶,晚风呼呼的吹着,远处是人头攒动沙滩海岸,脚下是车流不息的宽阔公路。
车里的人终于动了动,他抬手将解开的安全带重新按了回去。
他抬起头,对着车门外的人笑了笑:“听起来很幸福,不请我去看看?”
装饰牌上跑马灯不断变换着颜色,从红到紫,又从紫变红,那晃动的光影落在两人的身上,看起来既不庄重也不合时宜。
金初晚看着冉贤湿润的眼眸,按着车门的手瞬间有些僵硬。
明明是他先摆架子,是他先划清距离,是他先说了这么多刻薄伤人的话,但现在又是在搞什么?
她明明都还没有认真开始回敬。
他哭什么?
金初晚想假装没有看到,但心中的焦躁告诉她现在已经错过了时机。
“冉贤……”
金初晚思索着合适的词语,心情复杂地张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要假装情侣的是你。”
“那只是个心血来潮的虚假合约,你说你对恋爱没有兴趣,我说我也是。”
金初晚无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惊讶?意外?无奈?好笑?
“我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你应该明白的……”
车里的男人喉结滑动着,他点着头,又好似的不在意的笑道。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怎么,觉得我喜欢你?”
金初晚低头看过去。
“难道不是吗?”
“难道是吗?你哪只眼睛看到的?觉得自己是天仙?全世界的男人都围着你转?”
如果是平时金初晚绝不会故意激怒一个已经破防的男人,但是冉贤今天让她真的很生气。
“全世界的男人当然不会围着我转,但你不是把我的Email存在手机里看很多遍吗?我不告而别,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你扭曲你嫉妒,你当然可以不承认,但是我说要珍惜江臣星恩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哭?”
“啊,因为风大,进了沙子?”
金初晚话音刚落,冉贤猛的抬起头来,她看到他的眼角的泪水骤然滑落,看到他眼底的愤怒,看到他身体像是紧绷的快要断裂的鱼线。
这一路上她已经为他想了很多的解释,因为前几年吃了苦性情大变,或者因为李星恩恨屋及乌,再不然就是单纯的讨厌她。
但在他流泪之后都再无法说通。
金初晚偏过头,从海边吹拂过来的风并不总是让人觉得清爽,有时也让人心烦意乱。
她回头去看他,冉贤仰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好像在平复某种情绪。
“不反驳了吗?”
金初晚声音落下后,便听到车里传来男人的笑声。
有点沙哑。
“反驳又怎么样,不反驳又怎么样,你又不会在乎……”
从来都是这样。
他一个人期待,一个人犯傻,他一个人兴冲冲去找她。
但她根本不在乎。
离开他,放弃他,甚至连留言都只有敷衍的寥寥几句。
她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