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毛蓬蓬的白猫先是围着赛琳娜转了一圈,又围着我的病床转了一圈。就在我以为它要跳上来时,这只猫垂下了耳朵,蔫吧吧地缩在了病房的角落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不是我和赛琳娜,是它呢。
但住院期间,来拜访的不止有猫女——至少当提摩西拎着礼物盒推门而入时,我差点把手里的益智玩具扣到他的脸上。
“等等,”已经勉强能发出气音的我说,“你来干什么的?”
“来看看病人的身体状态,防止猫女把蝙蝠侠给活撕了。”提摩西目光诚恳,“不过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因为解不开玩具所以干脆用盗贼手法把它拆了的我:“……所以你都知道了,对吧。”
“这个嘛,”提摩西眨眨眼,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当然了,鼠女。”
……这小屁孩。
讨人厌的跟踪狂小孩倒是应聘三代罗宾成功了,听说蝙蝠侠一开始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好,还经常把他叫成杰森,简直跟什么青春胃痛替身文学的小说似的。
提姆也没气馁,毕竟他偷听到了布鲁斯和迪克在书房里的对话。
“——你不能这么对他,”黄金男孩压低声音,“这对提姆不公平,布鲁斯。他是个好孩子。”
“不,”布鲁斯说,“罗宾不能再出现了。”
“你得相信他——”
“……然后再让一个孩子死去?不,迪克,我们不能再有一个杰森了。”
短暂的寂静。
脚步声,椅子的吱嘎声——迪克似乎用力地拥抱了一下布鲁斯。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可布鲁斯,你需要助手,需要罗宾……而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会抓着你的披风荡秋千的孩子了。”
布鲁斯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我会考虑的。”
气氛似乎变得温情了不少,至少迪克的轻笑,和他重新轻快起来的脚步声印证了这一点。
而蝙蝠侠总有办法打破这份脆弱的温情。
“但实际上,”他说,“你昨天才抓着我的披风学狮子王里的——”
“哦!快闭嘴,布鲁斯!”
迪克开始大声地控诉蝙蝠侠无情拽走披风而险些让夜翼高空坠亡的心碎现场(我感觉你把我的信任当成了早餐饼干旁的果酱!——迪克叫道),而趴在门口偷听的提姆也适时地选择离开,还不忘给陪着他偷听的老管家一个大拇指。
深藏功与名的阿尔弗雷德挑了挑眉。
总之,提摩西德雷克确实是当上了罗宾。
我对此持观望态度,好在韦恩庄园里一直挺热闹的,因为韦恩又收养了一个很不好惹的亚洲姑娘。
和穿着夜巡制服的她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感受到了她的危险性。
漆黑的,小小的身影沉默地蹲在阴影里,厚实的头套挡住了任何能观察到她表情的方法(终于有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蝙蝠义警了),胸前的黄色蝙蝠图案相当抢眼。
就在这场首次见面中,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与正常义警的不同之处。
夜翼和罗宾出手时会注意不击打到致命部位,而这个姑娘——她的视线会先扫过那些致命部位,在绷紧肌肉,即将出击时,她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连忙将视线转向非致命部位。
……韦恩是捡了个前杀手回家吗?
……真可怕。
不过罗宾换任也对我的生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提姆有时候的作风很“蝙蝠侠”,比起上一任罗宾,现任罗宾明显更喜欢在暧昧的灰色区域游走,用一些弯弯绕绕但不会引起注意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也就意味着,他对某些罪犯的态度更微妙些。
……比如面对鼠女时。
“——你能不能别来了?”我在离出院只有三天时终于忍不住了,“你来的次数已经比赛琳娜都要多了,现在那些护士在问我你是不是我亲弟弟。”
“只是想关心关心你,”提姆摸摸下巴,“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就走。”
“那种东西你其实已经有了吧?”我虚弱地说,“能别装了吗,你是罗宾,而你的导师是蝙蝠侠。”
提姆啃了一口他自己带来的巧克力。
“确实已经有了,”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过还是想问问你,毕竟没有事前预警的话,突然收到陌生来电会有点吓人吧?”
我:“……”
这小屁孩!!!
……总之,在出院后,我时不时地会被罗宾抓去打工。
比如现在。
我把装着可乐的酒杯推到提姆面前,又在他的注视中喝了一口那杯本应属于他的马天尼。
“你还没到十八,”我恶劣地冲他举了举杯,“所以我建议你还是看我喝,小朋友。”
提姆撇了撇嘴,他将酒杯拖过去,把藏在杯底的硬盘塞进了袖子里。
今天的目标没什么难度,简简单单偷东西而已。我连酒保的衣服都懒得换,直接穿着这一身进了老板办公室,丝滑打开保险箱后拿着硬盘走人了。
“对了,”提姆打了个响指,“最近注意点,有很多毒//贩不知道为什么横尸街头了。”
“又出了个连环杀人犯?”我对着酒杯看了看,确认自己脸上的伪装还在。
“最好只是连环杀人犯。”提姆咬了咬可乐里的柠檬片,“犯人的手法干净利落到过头了,也追踪不到什么线索……你今天身体不舒服?”
“有一点,但除了血腥味之外没什么影响。”我将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先走了。”
最近明显熬夜熬多了的提姆懒洋洋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又变回了一个高强度上班后来酒吧喝点饮料的金发美女法医,独自坐在吧台前喝闷可乐。
我一边向酒吧里的厕所走,一边解开了领带。
我毕竟不是漫画里的某位高礼帽白披风怪盗,做不到一秒换衣——再加上我今天有些提不起劲,想偷个懒——“鼠女”的工作服被我提前藏在了某个十分隐蔽的卫生间里。
卫生问题还好,这家酒吧里虽然有瘾君子,但酒吧老板明令禁止在店内开吸,卫生间每隔一小时就会有清洁工进去打扫检查,防止抓不到某些勇于挑战老板的漏网之鱼。
至于隐蔽程度……通向这个卫生间的走廊又长又暗,没有客人和员工喜欢往那边走。
应该很安全。
当我将黑色的酒保制服外套搭在臂弯里,离那条走廊越来越近时,我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
……这浓郁程度堪比生化武器的消毒水和我身上的血腥味交缠在了一起,我被刺激的直打喷嚏,只好捏着鼻子继续往昏暗的长廊里走。
最近哥谭的异样和提姆的警告在我的脑袋里回荡,让我下意识地减少了对环境的注意,也没能在面前的门板猛然打开时及时作出反应——
——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家伙探出了半边身子。
这不应该啊?!我被一把薅进卫生间里时震惊地想,我完全没感到任何威胁,一向灵敏的直觉也没报警——为什么?!
但震惊归震惊,该有的回击还是得有的,我单腿勾住他的手臂,借着旋转的力度直接把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里拽了出来。
这人显然也经验丰富,他立刻松手,防止手臂被自救成功的我弄脱臼。
……反应很快,下盘扎实,有点难打。
这里毕竟是哥谭,一周能出一个新超能力精神病的地方,我根本没什么尴尬的情绪,找了个空隙就往门外跑。
正面交战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出于身体原因,我今天的状态也比较飘忽——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变得好抓了。
除了那堆宛如超人类的义警和超人本人,从三年前到现在,没有一个和我打初见战的家伙能薅住选择开逃的我。
……但这个浑身是血的家伙不同。
……他不是跑过来的,也不是跳过来的,而是扑过来的!
简直像一头被加上了速度和力量buff的冬眠前夕的棕熊一样!这合吗?!
我吓了一跳,连忙迈开脚步,想躲开他的手臂——
——然后我突然脚底一滑。
?
不是?什么玩意?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体面已经不重要了,我把外套往这人头上一甩,自己则借着摔倒的力道猛地往洗手台的方向滚了两圈。
……而这滚的两圈也终于让我看清,导致我脚滑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一汪尚未干涸的血泊。
而瓷砖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喷溅状的血迹,仿佛有人在这里开了一瓶超大的汽水饮料,不过里面喷出的不是蔓越莓汁,却是腥甜的血液罢了。
在余光里,我还看见了卫生间靠里的角落里正堆着层层叠叠的尸体,细细的红色水流从他们仍在痉挛的身下淌出,染红了整片地面。我甚至认出了几张脸,他们都是卖毒//品卖得比较凶的家伙。
……身体状态特殊,这几天闻血腥味闻得有点麻,不然我在走到卫生间的门前时应该能发现不对劲的。
“等一下!”我举起双手,“别杀我!我只是路过的!”
气势汹汹走过来的血人停顿了片刻。
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往上,我趁着他思考的间隙一边观察他,一边将手缓缓挪向了腰侧,壮的感觉能徒手开人类的头盖骨,手里的锯子上黏着来源不明的肉沫和骨头碎渣……他用这把锯子锯人了?
具体的武器数量不明,目前能看见的只有手中的锯子,和大腿上绑着的双枪。
枪被改装过,可以连续开火,只要不怕打到自己或者枪管爆炸,它就是遭遇战里的战神武器。
……真烦人,偏偏今天这套酒保服比较贴身,我带不了太多道具。
……还好我的推测是对的,这个往脑袋上扣红色塑料桶的人怕是在挑着毒//贩杀。
他大步大步地走到看似吓傻了的我的面前,我看见他的大腿肌肉绷紧又放松——然后他弯下腰来,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
不知道美瞳移位了没有,我有点紧张地想,刚刚在湿乎乎的地上滚了两圈,伪装用的妆容会不会花了?
“你是这家酒吧里的员工?”塑料桶男问道,“一个路过的普通员工,会这么能打?”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轻轻攥住了我的衣领。
酒保服的领带被我提前解掉,几颗扣子又在翻滚的过程中开了,于是他沾满了血液的皮手套无可避免地蹭过了我的皮肤。
黏腻,刺人,还带着血液和火药的气味。
“平时有在健身,”我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再加上反应比较快而已。”
“……是吗?”
他提着我衣领的手突然发力,我强压下反击的本能,尽可能平静地被他提了起来——果然过一米八了该死的我双脚离地了——摁在了洗手台旁的等身镜上。
镜面上也全是半凝固的血液,冰冷的刺痛感扎进了我的后背,让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那我劝你不要耍一些小心思——”这杀人的精神病将一条相当结实的大腿挤进我的腿间,防止我滑下去,“不要想着呼救,弄出什么能引起别人注意的大动静,或者通过“员工”才会知道的密道试图逃跑——”
他越贴越近,直到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腹部起伏时,这人抽出了枪,抵在了我的胸口上。
……他抵之前还犹豫了一下,我猜他看见我胸前的伤疤了。
好在枪管没有我预想中的那么凉,哪怕直接和皮肤接触,也没有我身后的镜子冻人。
“——听懂了吗?”他低声问道。
我动了动眼睛,快速地扫过厕所隔间里堆着的人头,和我们头顶的通风管道。
从人头数量来看,这人怕是在这里锯了大半天了,但他的反应和身手都仍然在线,加上这个仿佛能活撕小孩的身材……我觉得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前,我还是别试图去拿管道里的装备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