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她没有立刻逃跑,而是用空着的那只手(她甚至把那个大口袋放在了一旁)拎起我的衣领,扭曲着脸问了我些什么。
可我只能看见她猩红的嘴唇开开合合。
……我不会被炸聋了吧。
猫女狠狠咬了咬后槽牙,ῳ*Ɩ 她有些焦急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用力扳开我仍扣在耳朵上的手——我这才感受到耳朵里难以言喻的疼痛感和嗡嗡直震的脑瓜子。
一股微凉的液体涌进了耳道,极大程度上地缓解了我的不适,我尴尬地活动了下手指,这才发现掌心黏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莉……莉莉……”猫女模模糊糊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耳旁的死寂,“莉……”
好,没聋!完全胜利!
“我没问题,”我皱起眉,“先走,别让企鹅人追上来了。”
猫女也清楚这点,她重新拎起袋子,借着夜幕的掩护奔向黝黑的小巷。听力在逐渐恢复的我紧跟其后,等到我们跑到了安全范围时,我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我的喉咙怎么这么疼?”我疑惑地出声,然后被自己略带摇滚调的嗓音吓了一跳,“呃!”
“因为那一堆企鹅爆炸时你惨叫了,”猫女翻了个白眼,“不然我刚刚为什么那么着急?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我什么时候叫了。
“是吗,”我揉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耳朵,“不管怎样……谢谢。”
“你确实应该谢谢我,”猫女毫不客气,“那我就走了——需要送你回家吗?耳聋的小老鼠?”
我连忙摆手,猫女最后看了我一眼,扛着她的大口袋飞上了墙壁,快速离开了。
确认附近安全后,我开始检查带出来的东西还在不在。钞票稳稳地待在夹层里很安心,但那些小型珠宝就没那么幸运了,掉出去了好几个,只剩下那枚海蓝色的戒指和一对翡翠耳坠。
我继续掏兜,结果发现兜里还有一个巴掌大的警报器。
我:“……”啊,下意识就把这玩意带走了。
不是,我也用不到这东西啊——等等,杰森说不定能用到呢,刚好白天时聊了警报器的话题!
今天又是萤火虫烧楼又是爆炸的,我猜他现在肯定没睡,于是干脆利落地朝他家出发(甚至因为白天去过而不用编为什么知道他家地址的由了)。
十几分钟后,我轻巧地落在了杰森家的公寓门前。
屋内的窗帘紧紧拉着,没有开灯,我犹豫再三,还是没实行大胆的想法,而是规规矩矩地敲了几下门。
几乎是瞬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应该是躺在沙发上守夜的杰森爬了起来。
等到脚步声逐渐靠近时,我贴到门旁,尽力保持在一个屋内人能听清但不会引起邻居注意的音量。
“杰森,”我小声说,“杰森,快开门,是我。”
脚步声停顿了片刻。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警惕心一直很高,说不定不会开门……于是我蹲下身,把那个被扯断了电线的警报器放在他家门口,准备实行送养策略。
然后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
杰森惊疑不定地低头看着我,嘴唇踌躇地蠕动了两下。
“你在干嘛?”他小声地问道,“等等,你耳朵那里怎么有血。”
“一不小心撞到墙了,”我面不改色,“墙上不知道被谁画了涂鸦,颜料没干,全蹭我脸上了。”
杰森:“?”
杰森:“你嗓子怎么了?”
“撞得太疼大叫了几分钟,”我懒得起身,干脆蹲在地上,把警报器递给他,“给,修不好就随便扔到哪吧。”
“……”杰森顺着那道小小的门缝接过了它,蓝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什么?”
“警报器,”我终于直起身,“就是声音有点大,你悠着点用。”
“你从哪搞来的?”
“我寻思它就放在那,也没人要,就拿走了。”
“……?”
“好了,不打扰你了。”我活动了下四肢,“明天——哦不对,今天早上见。”
我没再看杰森的表情,转身顺着堆积的杂物跃上身后的墙壁,沿着曲折蜿蜒的小巷跑远了。过了好几秒,微弱的关门声才遥遥地传了过来。
回家回家!我连蹦带跳,心情很好地推开自家窗户,滚进熟悉的屋子。
首先要干的事就是藏钱——在分别往客厅天花板里,地板里,卫生间的通风管道里,橱柜夹层里,堆在抽屉内的废弃灯泡里藏完钞票后,我单手捏着那枚戒指和翡翠耳坠,给自己倒了杯水。
耳坠就让猫女帮忙吧……我拿掉金属面罩,猛灌了几口水,至于这个戒指——
美丽的蓝宝石戒指在我的指间反射着微光,我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就先留着吧,我点点头,等到紧急时刻再把它换成钱。
……不过我到底为什么对这个颜色这么眼熟?
喝完水,洗完手,换完衣服,我拿着这枚戒指躺到沙发上,借着从窗帘缝里投进来的月光端详着它。
可惜哪怕我看了大半天也没有灵感,只好将它塞进了沙发缝。
唉,耳朵疼,睡不着。
我犹豫片刻,还是没敢拿起那本化学书,转而翻开了《格林童话》,从上次看到的地方继续看下去。
效果很好,没过一会儿,我就有了重新拿起化学书的勇气。
……杰森应该不会知道我把他的书当安眠药用吧。
第07章 抓马韦恩
第二天在广场那里碰头时,杰森眼下挂着两个十分明显的黑眼圈。
“我把那个警报器修好了,”他带着几分得意地说,“根本难不倒我!”
……还真让他修好了啊,我有点惊讶,不过没说出来。
“但你不困吗?”我找了个栏杆,坐在了上面,“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杰森偏头看我。
“你看着也有点困。”他眯起眼睛。
凌晨睡到一半又被耳朵疼醒的我:“……哈哈!你的错觉!”
两个没睡好的家伙面面相觑,杰森面露疑虑,我假装被冰淇淋车吸引了注意力,把半个身子都往那边探了过去。
说实话,刚和猫女搞了票大的,我现在只想窝在沙发里睡觉。
拿到了那么多钞票,如果不乱花,除了需要出门买吃的和生活用品,我至少两个月都不用在外面溜达了……今天跑来偷钱包多少有点浪费时间和精力。
呃,要不要和杰森说呢?
……算了,还是留一手吧。这里毕竟是犯罪巷。
我晃晃悠悠,在栏杆上蠕动,正午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很容易令人感到昏昏欲睡。
“那我们今天还出不出发,”杰森双手抱胸,有点欲言又止,“总感觉你没什么兴趣,对了,昨晚你怎么……”
阳光开始有点烫头皮了。
“出发,为什么不出发。”我装作没听见他后半句话,跳到他身边,“我们可以去——嗯?那边在干什么?”
这个小广场离犯罪巷有段距离,对哥谭人来说没那么危险,所以白天在这里遛孩子遛宠物遛自己的人还是挺多的。比如远处那个遛宠物猪的老太太,和拴着背带的孩子一起在草坪上跑来跑去的妈妈……但现在,一辆看起来在闪闪发亮的车开到了广场旁边,车后还跟着一堆鬼鬼祟祟的狗仔。
车门在我和杰森的注视中缓缓打开——戴着太阳镜的布鲁斯韦恩从里面钻了出来,朝他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伴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我:“?”
杰森:“?”
这阔佬在干什么?
那位女伴此时也下了车,她的金色短卷发在太阳下和车子一起闪闪发亮,让我莫名想起了昨晚那堆成了小山的金条。
“亲爱的,”她挽住布鲁斯的胳膊,很自然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这就是我们今天要约会的地方吗?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哦,我的安妮塔。”布鲁斯含情脉脉地去吻她,“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些……你不喜欢那些名流,那我们就换个地方,来普通人的娱乐区域玩——我不想让你在我面前强颜欢笑。”
“天哪,布鲁斯……”金发女郎眼含泪光,“我真爱你。”
布鲁斯又吻了吻她:“我的荣幸,甜心。”
我说:“呕。”
“怎么了?”没听到对话内容的杰森探头探脑,“他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重要的,感觉像两个演员在互演。”我皱着脸,险些把五官都扭到一起,“而且什么叫‘普通人的娱乐区域’?!”
杰森不太在乎这句话,他更在乎安妮塔坠着流苏的裙摆和布鲁斯镶钻的太阳镜。
“他们就穿着这身跑到这里来玩?”他敬畏地看了一眼女人的细高跟,“认真的?”
我坐回了栏杆上,歪着脑袋看安妮塔和布鲁斯宛若连体生物一样黏黏糊糊,偶尔接个吻。
——布鲁斯韦恩并不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他因为双亲的死亡,拥有的财富和那张好看的脸而出名,大家也默认他永远是奢靡派对里的中心点。这张英俊得惊人的脸还经常在电视和报纸上出现,慷慨地为它们带来滔天的流量和关注度。
可我觉得现实中的他看起来……和屏幕,或是纸上的他都不太一样。
布鲁斯已经揽着安妮塔走到了一个人造小水池旁,他将太阳镜随手挂在了胸前的口袋里,蓝眼睛中闪烁着轻浮的光。
非要说的话,我总感觉他没看上去那么傻——
扑通!
“诶呀!”掉进了水池里的布鲁斯尖叫起来,“我脚滑了!救命!”
我:“…………”
当我什么都没说。
那个水池并不深,哥谭甜心惊慌失措地挣扎了几下,然后一脸茫然地站直了——水的深度只淹到他的大腿根。
“亲爱的!”安妮塔显然有点信念感在身上的,不但没笑,还露出了心痛至极的表情,“快!拉住我的手!”
看着布鲁斯像《泰坦尼克号》里(我们窝在卖电视机的商店旁看过几个片段)的杰克那样将手臂撑在岸边,虚弱地将脑袋埋在安妮塔的怀里的杰森张大了嘴巴:“……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好问题,”我感觉鸡皮疙瘩冒了出来,“我也想知道。”
被女伴反复安慰后,哥谭甜心坚强地从池子里爬了出来……只不过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情。
“等等,宝贝。”安妮塔点了点他湿漉漉的胸肌,“你的太阳镜不见了。”
——那顶镶钻的,原本挂在胸前口袋里的深色太阳镜的确消失了,很可能在布鲁斯挣扎时沉进了水里。
“唔?”布鲁斯随手摸了一下,“没关系,再买一个就行。”
他的落水显然影响了这次约会,毕竟浑身湿透的他更适合出现在酒店的浴室里,而不是吹着凉风的广场上。在安妮塔的劝说下,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就像来时那样挽着手坐回了车里,在狗仔们的闪光灯中有条不紊地驶离了现场。
但广场上并未恢复平静。
因为有人开始试图去布鲁斯落水的位置去捞太阳镜了。
那块小小的人造水池迅速地热闹了起来,视觉效果有点像把一堆活海鲜扔进了沸水里。
“实在不行今天休息一天吧。”我说,“呃……你要跟我在附近逛一逛吗?”
杰森立刻不去关注那片水池了,他转头打量着我,一侧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你昨晚到底干什么了?”他问道。
杰森陶德,你为什么这么敏锐,搞得我好害怕。
……倒不如说他平时的反应就挺快的,现在只是在正常发挥。
“赚钱去了,”虽然脑子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我觉得我的神色还算镇定,“其实我每晚对着月亮祈祷后都会变成一只灰皮耗子,从各种能爬的管道爬进有钱人的家里,然后用我的超能力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偷走。”
杰森的眼神从怀疑转变了无语。
“你怎么不说你打劫了韦恩庄园呢?”人在无语过头时是会笑的,杰森尤其如此。
“不敢偷,”我朝他吐舌头,“听说韦恩的管家有持枪许可。”
我俩就‘那个头顶有点秃的管家能不能一枪命中一只黑暗中的灰皮耗子’这件事争执了很久,杰森认为这不可能,我则认为他能当每天闯祸的韦恩的管家,那么就一定有些本事在身上。
以及,韦恩家里还有个疑似要往警察那边发展的格雷森——我从小报上看见的——我莫名觉得他的枪法应该很不错。
不对啊,我想这个干什么!我又进不去韦恩庄园!
我和杰森一边聊一边往街道上走,可能是杰森长得比较耐看,或者两个孩子的组合会让人本能地放下防备,当我将他薅进书店里时,店员还向我们笑了一下。
我怀疑凯瑟琳仍然没有回家——不然杰森就会立刻挣扎着要出去,而不是停在一堆封皮花里胡哨的书前走不动路了。
“你不是不喜欢看书吗?”杰森压低声音问我,“怎么带我到这里来了?”
“因为我想补觉。”我很诚实地回答道。
杰森:“……”
书店里的温度刚好,我把两个豆袋沙发拖到角落里,率先霸占了更干净的那个。杰森过了一会儿就带着他的砖头来了,于是我压下睡意,竖起身子看了一眼书名。
《失乐园》。
诶不是?这啥玩意啊?
他在我骇然的眼神中窝进了另一个豆袋沙发里,我干脆挪了挪,让沙发们靠得更近了些后,探着脑袋想看一眼书里的大概内容。
……谁先引诱使他们渎神变节?是那条阴险的蛇,正是他……呃……什么仇恨和嫉妒的激励……被撵出天堂,连同他那伙叛神……不行我晕字了。
我脑袋发胀,感觉眼皮直打战,可杰森依旧在认真地看,遇到看不懂的单词还会翻字典,让我大为震撼。
是我读的方式不对吗?
我又试探着瞄了一眼那堆字母,然后再睁眼时就已经压在杰森肩上了。
……?
我有点发懵。
杰森和我都半倒在沙发里,由于被我压着一侧肩膀,他只能用另一边的手把书举到脸前看,翻字典时还得先把书放到旁边再翻,将‘麻烦’两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在头顶窗外的颜色依旧湛蓝,足以证明我没睡太久。
杰森没发现我醒了,他看书看到一半猛然皱眉,然后活动了下明显酸涩不堪的手臂和手腕。
……不是,你倒是叫一下我让我躺到别的地方去啊?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好拿捏。
“Oi,”我出声,“早上好。”
杰森被吓得一抖,把书扣在了脸上。
那清脆的声音和书籍堪比砖头的厚度让我也痛苦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