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移开压在他身上的脑袋:“坏消息,你被书砸了,好消息,你可以写一篇关于‘单手长时间阅读对人脸造成的影响’的论文。”
“或者‘同伴突然出声会导致的灾难性后果’。”杰森阴森森地说。
“同伴?”我四处张望,“哪里有同伴?”
“不要逼我复述一遍你被我追到惨叫的那天说的话。”
“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我俩又沉默了一会儿,杰森最后让了步,默默放下了书。
“我们之后去哪?”他恋恋不舍地摩挲着封面,“……真的不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吗。”
我本来是想买个双球冰淇淋(因为现在很有钱所以从单球变成了双球)给自己,再买个单球冰淇淋(我真好心)给杰森的。
可杰森看起来真的莫名有股‘拜托你了’的感觉。
“那……”我清清嗓子,倒回了自己的豆袋沙发里,“那我再睡会儿。”
刚想分享一下读书心得的杰森:“…………你睡吧。”
于是我就真的又睡着了。
第08章 与此同时
阿尔弗雷德慢悠悠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
衣服的主人显然很焦躁,一路走一路脱,零零碎碎的高级布料从大门一路躺到颇有历史的落地钟前。
于是老管家叹了口气。
他熟练地将衣服好,放到洗衣篮里,然后拿着一件崭新的衬衫回到了落地钟前。
机关启动,指纹验证通过,阿尔弗雷德走进黑洞洞的隧道,顺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走了下去……直到一抹白光闯入了他的视线。
“韦恩老爷,”阿尔弗雷德站定,对电脑前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说,“需要我为您倒一杯提神用的茶吗?”
几个小时前还在和女伴嬉笑打闹的哥谭甜心回过头,冰冷的屏幕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晕,半张脸都隐没在了阴影里。
可当他开口时,那股很有压迫感的气势就消失了。
“抱歉,阿福。”布鲁斯尴尬地接过老管家手中的衬衫,老老实实地穿上了,“我只是压力有些大。”
“我能解,”阿尔弗雷德很平静,“迪克少爷说他今晚不回家。”
布鲁斯肉眼可见的压力更大了。
他单手摁住太阳穴,嘴唇嚅动了几下,阿尔弗雷德趁着他蓄力的时间走到一旁放着水壶和杯子的长桌旁,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
“……我不是那个意思,”布鲁斯沧桑地开口了,“我并没有不赞同他的行动方案,可迪克好像误会了什么。”
阿尔弗雷德又往手边的小盘子里装了几块饼干。
“我希望能和他好好谈谈,”布鲁斯还在说,“他不再是个年幼的孩子,而是一名优秀的义警——可为什么是布鲁德海文?”
阿尔弗雷德调整了一下摆盘。
“他难道不记得上次自主行动的结果吗?”布鲁斯明明没有意大利血统,此时却开始控制不住他的手指,“如果不是超人及时赶到——我还没警告他不要再继续帮迪克写数学作业了——罗宾就会被那些外星生物拦腰咬断了!”
“您的茶和饼干,”阿尔弗雷德将杯子和盘子端到蝙蝠电脑旁,“韦恩老爷。”
从成为迪克的监护人到现在,终于被对方的叛逆期殴打了的布鲁斯坐进椅子,整个人都像一只被针戳了的气球那样缓缓泄了气。
过了一会儿,他从盘子里摸出一块饼干,闷闷不乐地嚼了起来。
老管家平静地看着他。
“……咳,”布鲁斯最终还是屈服了,“我会给他打个电话的。”
不过这是之后才需要处的事。
蝙蝠侠目前的待办事项清单中还有更严肃的要处。
太阳镜中的检测器已经成功传回了数据,那个小广场附近的水源暂时还没出现问题,看来逃跑成功的泥脸和杀手蛾的组合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呃,难对付。
布鲁斯将太阳镜故意落进水里前还观察了一下广场,发现有几个看似只是来晒太阳,却十分眼熟的脸——他们是黑面具的手下。蝙蝠侠默默记下了这个信息,决定今晚出击时揍一顿黑面具探探口风。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一张他有印象的脸……那个坐在栏杆上的黑发女孩。
从氪石项链那次见面来推断,她和猫女很熟,不过这个‘熟’应该仅限于夜晚活动上。年龄不大,应该住在犯罪巷附近,能从罗宾的手下成功逃跑(虽然迪克没全力以赴),说明身手过得去。
对蝙蝠侠有一定的恐惧心,应该不怎么偏好交战,更像是会主动规避冲突的性格。
昨晚企鹅人金库的爆炸有猫女,毒藤和哈莉,以及一个没露脸的小孩子的参与——从身高和跑步姿势来看,应该就是这个黑发女孩了。
……胆子意外的大,毕竟普通小偷在这个年纪可不敢去偷哥谭地头蛇之一的金库。
在简单查阅了一会儿戈登倾情提供的资料后,布鲁斯就把莉莉怀斯特双亲尚未去世时的人生摸了个透彻。
她的姓氏是她母亲的——结婚后男方改成了女方的姓氏的情况不太常见,但还是有的——怀斯特夫人去世后,不知为何没把姓氏改回去的怀斯特先生带着孩子搬到了犯罪巷附近,从此就杳无音信了……嗯?死亡证明?
布鲁斯皱起了眉。
怀斯特先生的尸体是被破门而入的房东发现的,由于距离案发,或者说意外的时间太久了,那具出现了腐烂迹象的尸体很快就进了火化炉。倒霉的房东卖掉了房子里所有能卖的东西,好追回一点怀斯特先生欠下的租金。
GCPD显然认为这是意外,只是草草地结了案,并没有做过多的调查。
……好在还有警员有那么一点责任心,给屋子里草草拍了几张照。
布鲁斯很轻易地就从模糊的压痕和划痕里看出了点东西——屋子里少了一些本该摆放在某些位置的东西,如果是怀斯特先生死亡前将这些东西弄出了家门,那还算正常,可如果是有人在他死后把东西搬走了……
还有那把躺在角落里的刀。
布鲁斯怀疑怀斯特先生摔下楼梯时还握着它,直到剧烈的疼痛使刀把脱手——这就更奇怪了,他在家里拿着刀干什么?
自卫?还是为了攻击屋子里的某个人?
莉莉怀斯特应该知道什么,她根本没报过案,似乎完全不为父亲的死亡而伤心。她平时好像也很注意别人的视线,不怎么到处乱跑——房东说最后一次见她甚至是在两年前。
如果想知道真相,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可她的优先级毕竟比不过那些炸天炸地的精神病罪犯。
布鲁斯将莉莉怀斯特的情报,和站在她旁边的那个黑发男孩的脸团吧团吧塞进脑海深处,手上则一边又摸了块饼干,一边点开了泥脸的资料。
唉,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和迪克心平气和地说话吧。
“阿嚏!”
我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正在数钱的杰森瞥了一眼我——我俩出书店时正好撞见一个正在刁难店员的男人,于是我很顺手地把他的钱包给偷了——杰森把钞票和硬币都掏了出来,正要往自己的口袋里塞。
凯瑟琳不在家,他的赚钱压力一下小了不少。
我们在街上闲逛,对路边的商店指指点点,直到我们走到了一所学校附近——杰森当即就走不动路了。
我看着他。
他看着学校。
……我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干什么!”杰森被吓得一抖,“怎么,警察来了?!”
我有时候觉得他的胆子真的比我还小。
“要不要进去看看?”我指指里面。
“可门都是电子锁啊。”杰森皱眉,“这个时间学生还没下课,我们也没有通行卡,怎么进去?”
我茫然地看着他:“……一楼有几扇窗户开着。”
后知后觉的杰森:“……”
避开别人的视线对两只犯罪巷出来的耗子并不是难事,我顺着半开的窗户钻进屋内——运气很好,这是用来堆东西的杂物间,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不过杰森的注意点和我完全不一样,他溜进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翻杂物堆里的书。
我推推他,接收到信号,杰森最后还是放弃了偷渡书籍的想法,跟我专心逛起了学校。
……说实话,没啥好看的。走廊很长很宽,一排铁皮储物柜靠着墙,走过时能看见黏在柜门上的名牌,以及花里胡哨的装饰和涂鸦。
可杰森好像很兴奋,活像是进了面包店里的老鼠,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要不是教室里还有学生在上课,我怀疑他绝对也会进去看一圈。
“你能想象吗?”他压低声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上学,也能和他们一样读书,写作业,学新知识——”
我说:“听着像什么鬼故事。”
“……”杰森说,“当我什么都没说。”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临近放学时间,从一楼逛到顶楼,还不忘进每个没人的教室溜达一圈的杰森终于跟我出了学校。
不是,他不累吗?
杰森显然还处在兴奋中,那张面对我时要么皱着要么无语的脸头一次这么眉飞色舞,他嘀嘀咕咕地说起了无人的音乐教室,贴着日程表的铁皮储物柜,和那一排排的桌椅——
我看见他蔚蓝色的眼睛在闪闪发亮。
很奇怪的,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杰森回过头,“莉莉?”
……居然有人会因为去学校里逛了一圈就这么开心。
我犹豫片刻,还是抬起手,指了指他的口袋。
“钱,”我说,“露出来了。”
杰森一下子就僵住了。
有面露好奇的路人走过我们身边,似乎在纳闷两个小孩子为什么要站在人行道上,还保持着一个略微微妙的距离。红绿灯刚好变化,五颜六色的车流驶过马路,卷起几张被随手丢弃在路边的黑白报纸。
我本来就有点乱的头发被车子卷起的风弄得更乱了,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像打了结的漆黑麻绳。
“时间有些晚了,”我说,“我们该回犯罪巷了,杰森。”
杰森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嗯。”他点点头,“走吧。”
第09章 喵喵之家
杰森很快就没时间想学校的事了。
因为凯瑟琳回家了。
出于不多的礼貌,我没有过问他家里的具体状况,可从窗缝里传出的咳嗽声来听,凯瑟琳显然病了。
……呃,我真不是故意偷听的。半夜出门时刚好路过他家,正巧碰上睡不着的凯瑟琳在紧闭的窗边一边站着,一边捂着嘴咳嗽。
我就想不太明白她病了为什么还要下床,可我又不能跑过去,亲自问她怎么大半夜站在窗前发呆。
会被打的,我不想被打。
于是我只是谨慎地停在了附近的阴影里,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那层有些落灰了的玻璃去看凯瑟琳。
——她很瘦,肩膀处的骨头被薄薄的皮裹住,哪怕披了毯子都能看出锋利过头的线条。略显空荡的灰色长裙遮住了凯瑟琳的身体,只能在她剧烈咳嗽时勉强瞥见惨白的皮肤。
那头略显枯燥的短发无精打采地贴在她的耳边,我顺着那几缕发丝望过去,却看不清她的脸。
也许是灰尘,也许是反光……她的脸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在我打量她时,她又咳嗽了起来。
凯瑟琳在尽力压低音量,可我仍能听见她上不来气的喘息和干呕,她如同杂草一般的黑发颤抖着,在被冷汗浸湿了的皮肤上划出一条条印记。
这具消瘦过头的身体在黑云滚滚的夜晚显得十分可怕,我都感觉和三流鬼片有的一拼了。
我身后此时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我认出了这个脚步声,于是连头都没回,继续看凯瑟琳站在窗前发呆。
一只手猛地摁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岿然不动。
“咦?”猫女探头,“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小女孩?”
浓重的血腥味从她的腰腹部漫开,本来还准备冲她翻白眼的我立刻站起,简单观察了一下她受伤的大概位置。
这人半夜出门时喜欢涂口红,所以从嘴唇颜色上看不出什么,姿态还是很优雅,如果不是能闻到越来越重的血腥味,我都要以为她刚偷完东西回来呢。
“你惹什么祸了?”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要死别拉着我一起死。”
猫女一下子就笑了,她摁住腹部,像是被雨浇湿的泥巴那样开始歪歪扭扭。
“别笑了!”我真的开始害怕了,“你快去找医生啊!那个什么汤普金斯的诊所还开着,你——”
“帮我个忙,”猫女根本不听我讲话,“拿着这个,然后跟我走。”
她从腰间摸出一枚闪闪发亮的东西,它只有我一个指节那么长,表面还泛着古怪的金属光泽。
……我嘞了个大盗啊!你又偷啥了?!
“我不!”我惊恐地退后,还不忘疯狂观察四周,生怕下一秒窜出来个什么东西把我和猫女一起嘎了,“不对,你为什么要给我?我们很熟吗?”
猫女捂在腹部的掌心湿润了起来,她俯下身,用那双猫一样的绿眼睛盯住了我。
“不不不不不,”我说,“你该去找汤普金斯医生,或者蝙蝠侠,实在不行还有罗宾——”
——你不应该找我。
可猫女就像完全听不懂人话一样,她沾着血的手指摸上了我的额头,轻轻点了点。
“诶呀,他们可和你不一样,小老鼠。”她说,“你是不同的。”
“不同在哪?”我问,“是因为只有我没工作吗?”
猫女好像噎了一下。
她抹在我额头上的血渐渐失去了温度,黏腻得令人不适。
我最后还是接过了那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因为我感觉要是再不松口,猫女能一直耗到天亮。
哪怕受了伤,身着贴身制服的女人在高楼之间跳跃的动作依旧灵活,我们飞过巨大的广告牌,在虚幻的霓虹灯光里,屏幕中韦恩的蓝眼睛显得十分模糊,有种他在隔着屏幕看着我们的感觉。
“我们现在要去哪?”那个小小的东西仿佛在我胸前的内兜里燃烧,令我的心脏因为紧张而怦怦乱跳。
“我家。”猫女很平静。
我:“……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现在需要去我家,或者落脚点。”猫女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虚弱,“随便你怎么称呼。”
我被震撼到了。
“你没吸入什么毒气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你现在头脑足够清醒吗?”
猫女没有回答我,她落在了一栋大楼的顶部。在我的注视下,她拉开一道暗门,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