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宝石级红珊瑚、孕育大珍珠的贝类、昂贵的海螺珠等等,小镇渔夫总能幸运地捕捞到它们。”
柯莎一个字也不信。
哪有仅凭幸运就一夜暴富的好事。如此高概率地捕捞到稀有海洋珠宝,势必要付出某种代价。
现在她可以完全确定印斯茅斯镇的财富积累使用了异常手段。
罗宾森太太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中午没见您点餐,晚饭要吃点什么?”
柯莎从船上醒来后,一直没有口渴与饥饿感。很不正常,可现在带来了便利。在诡异的印斯茅斯,真不想吃东西,就怕病从口入。
她却非常自然地回答:“您按自己的安排做菜就好。留两份,等会我与西格森在房里吃。”
饭菜送来后,可以悄悄处理了。
罗宾森太太瞧了一眼挂钟,“那好,一会我去准备晚餐,大概晚上七点左右开饭。”
时钟指向15:28。
柯莎起身告辞,现在能100%确定今天下午的平静状态不会持续太久。
礼服裙不适合高强度运动,要把新买的便装清洗烘干,才能灵活行动。
计划今夜去看一看晚上的印斯茅斯有没有异样?
不知道「西格森先生」有无收获。下楼前去敲门不见回应,发现客房门锁处夹了一根黑色发丝,他应是出门后尚未回来。
雨停后,天空放晴。
万里无云,太阳渐渐西沉。
落日余晖绚烂似梦,似打翻了调色盘,将天空渲染成一幅瑰丽多姿的画。
洗完衣服又简单洗漱后,柯莎站在窗台边,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往来人群。
镇民都不急不缓地在晚霞中散步,无法在任何人身上找到紧迫感。
越看,越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在这里定居就能远离枪林弹雨与明争暗斗,活得简单又平静。
不对!
她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真是路易十六去协和广场——没有头脑!
柯莎为不理智的念头而警觉,不明力量能对身体造成影响,说不定也能扰乱思维。
不能闲着,把今日从船上醒来后的见闻都画下来。
先速写打过照面的那些人。
从船上的十位水手开始,然后是沿途看到还有印象的人,最后是书店店主与旅店老板夫妇。
总计32人,当20幅肖像成稿,近三个小时过去了。
时间接近晚上七点,窗外已经暗了下来。很快,再有六七分钟即将完全天黑。
柯莎揉揉额头,她仍旧不觉得饿,但一股汹涌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放下画笔,准备去找对面的「西格森」先生,之前依稀听到房门开关的动静。
出门前又翻了一遍画像,别扭的感觉冒了出来。
画像有点不对劲。
调整了顺序,不以今天见面的顺序,而是按照年龄排序。以二十岁左右为界限,小于20岁一组,大于20岁是另一组。
前一组与后一组的骨相竟然在眉宇间有差异。
尤其是后一组,不同家庭的成年人怎么会有莫名相似呢?
荒诞!
简直是对人类基因遗传规律的挑战。
四个孩子与其家长六人对比,孩子与父母的骨相有差别。但家长们彼此之间竟有面容相似点。
难道这些孩子都不是亲生的?这些家庭的大人反而是有血缘关系的近亲?
还是不对。
柯莎想到颇有夫妻相的老罗宾森夫妇,还有隔壁的书店店主。
三人的年纪都大于二十岁,与超二十岁一组的人物画像对比,在眉宇也有相似处。
印斯茅斯镇民近亲的概率太高了吧?
如果这可以用小镇不常与外部通婚去解释,新的问题又来了。小于二十岁的人群为什么会没有相似的眉眼骨相呢?
难道印斯茅斯人会在二十岁左右进行一次突破式发育,尤其是在面相上发生变化?
这是哪种生物规律?
柯莎疑惑时,听到房门被敲响。
夏洛克:“是我,西格森,为您捎来了晚餐。”
“请进。”
柯莎打开门,反手关上时,就见餐盒被随意搁置到柜子上。
这次,夏洛克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建议:“我没有感觉到饿,如果您也不是很饿,还是不吃往晚饭比较好。谁也说不好吃了印斯茅斯的食物会造成哪些影响。”
柯莎认同,“谨慎是对的,我也没觉得饿。正好我想去找您,下午有点发现。”
“稍等,请让我先说一点。”
夏洛克不由晃了晃脑袋,试图让发沉的脑袋保持清醒。
“我去出镇小路试过了,它很危险。走了五十米远,山坡突然滚落大量石块。”
所以,再谈其他事之前务必要牢记这一个警示。您不能再走那条路去冒险,一不小心就会送命。
这些言下之意没说出来,夏洛克的眼皮猛地变沉。
困意就像今天午后的大雨,来得又急又猛。
现在他非常困,困到多说一个字都累。
就像是被强制断电一样,努力单手撑住墙面,可再也站不直了。
“西格森先生?!”
柯莎伸手扶住,但也感到一股强烈的困意突袭。
勉强将人送到沙发上躺好,她也支持不了,靠着沙发迅速睡着。
此时,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
黑夜降临了。
海浪侵袭印斯茅斯沙滩,夜色下的大海变得诡谲阴沉,似有一声声呢喃从深海传来。
印斯茅斯镇灯火通明,似乎一切如常。
旅店一楼,老罗宾森夫妇津津有味地吃着饭,完全不知楼上客房的情况。
扎辫男关店回家,正与新婚妻子一起吃着饭闲聊。
说起下午遇上的客人,“有一对私奔情侣来到了印斯茅斯,那个男人能弄到极品古巴烟叶。这太好了,往后我就不愁没有吸了。”
妻子:“你确定这对情侣能一直印斯茅斯在住下去?”
扎辫男肯定地说:“当然了,谁能拒绝同时拥有长寿与金钱。那个男人一定会像我的父亲一样,做出对的选择。
至于那个女人,但愿她不似艾伦小姐愚蠢又天真,那就只能早早去见死神。”
第6章
“欧——欧——”
海鸥低空飞过印斯茅斯,朝着大西洋的方向一去不回头,它们嘹亮而清脆的叫声回荡在小镇上方。
夏洛克醒了,感觉到阳光充盈。不只是天亮,时间应该不早了。
昏睡前,最后的意识是被扶到沙发上,模糊地感觉「凯西小姐」在身边坐下。
这会,他保持着倚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居然这样沉沉地从天黑睡到天明。
躯体没有别的异样感,除了一点。
他能嗅到的清幽香水味变淡了,而对几乎无孔不入的鱼腥味不再反感。
不反感鱼腥味,是身体自适应的表现。板上钉钉,他被印斯茅斯的同化正在进行中。
夏洛克睁开眼,又一次看到「凯西小姐」睡在身边。
今天不似昨日,不再诧异,能感叹一句人的适应力超强。
座钟指针指向「10:24」。
这也是昨天在船舱里醒来的时间。
半分钟后,柯莎也醒了。看了一眼「西格森先生」,走向房门方位。
走动时轻轻提起长裤,低头瞥了一眼脚链,倒计时显示「24:34:58」。
说明两人是昏睡了一夜,而不是闭眼睁眼离谱到过去了几天。
进门柜上的餐盒纹丝未动,大门把手上一抹碳灰仍在原位,表明过去的15多个小时内没有第三人从大门进出。
关键是两人为什么会突然失控到昏睡?
柯莎攥紧拳头,仅仅两秒,又松开了。
莫名其妙地被弄到印斯茅斯,思维被干扰到荒唐地认为从此定居也很好,最后连睡意也无法主动控制。
她是人,遭遇这些当然会茫然,更会愤怒。
坏心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更冷静地处理棘手困境。
“一会我把空餐盒交还给老罗宾森太太,试探一下她与老罗宾森是否起了疑心,再问问印斯茅斯当地会有哪些夜生活。”
柯莎有条不紊地计划,将装衣服的几个纸袋放到餐盒边,把一点没动的饭菜分别装入不同袋子。
她转身问:“我是否能假设您昨天下午对印斯茅斯镇有了较为全面的认知?您认为去哪里把饭菜毁尸灭迹更合适?”
夏洛克给出了几个地点,又说:“最合适的位置是西北方向的小镇出口,印斯茅斯人都不会靠近那条小路。”
昨天下午六点,回到旅店洗澡洗衣,清除雨水留在身上的痕迹。
做完那些已有了隐约的疲惫感,但还是敲响「凯西小姐」的房门。
第一件事是警示出镇小路的危险性。那很重要,因为稍不留神就会送命。
夏洛克原以为还能简洁说明另外的疑点,不料不受控地睡着了。
这不正常,但不正常的次数多了,见怪不怪。
夏洛克分析起这场非自控昏睡。
“我有两个方向的猜测。第一种可能,我们会昏睡是因为人需要能量维持生命。当失去了饥饿感,睡眠或是一种能量补充方式,就像动物进行冬眠。
由于我们是外来者,当被印斯茅斯彻底同化才会恢复饥饿感,然后恢复正常睡眠。”
很容易猜测彻底同化的时间节点,是明天中午的祭典仪式。
这说明两人所剩的自主时间不多了,只剩24个小时多一些。
不,更准确地说清醒时间段仅余9小时。
今天入夜很可能会发生第二次被动昏睡,从晚上7点-明天10点半左右是处于无意识状态。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坏的消息。
柯莎没说是否认同第一种猜测方向。
她走进细看「西格森先生」,问:“平时,您多久刮一次胡须?”
夏洛克立刻懂了。摸了摸下巴,光滑,不扎手。上次剃须是登上从伦敦出发的客轮前,也就是前天下午。
“我通常两天刮一次胡子,上次是3月31日的17点之后。超过四十多小时,它却一点没长。”
柯莎:“您与我身上的时间像被按下暂停键,那么还需要能量来维持生命吗?”
夏洛克也无法确定,而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第一个推测会不成立。
“可我的第二个推测的方向更难找到实证,它荒唐到更像是臆想。”
“我们的处境还不够荒诞?”
柯莎反问:“其实,昨天您在船上已经发现了相关征兆,不是吗?”
夏洛克眼中一亮。
所谓船上的征兆,两人谁也没开口提过。有的话没说,却能形成共识。
听到这个问题,便知「凯西小姐」与自己有了相近的猜测。
昨天从船上醒来,疑惑水手们怎么会认定两人是从纽约接来的私奔情侣。
夏洛克最初怀疑是「凯西小姐」有问题。而将水手们被集体扰乱认知的推测放在最不可能的选项上。
当走进印斯茅斯,认知规则被颠倒。
在古怪力量的笼罩下,正常沦为奢侈品,异常成了常态。
祂能阻断出镇的路,祂能够操纵雨水,但不是无懈可击。
可以大胆推测,哪怕印斯茅斯是祂的领地,水手们的意识还是被另一股力量影响了。
另一种力量召唤外来者,目标是摧毁或阻碍印斯茅斯的庇护者。
祂篡改水手们的记忆,甚至能影响对人的好感度。为被选中的人拟定了私奔情侣的身份,也让水手们对外来者不设防。
这就是所谓船上的征兆,解答了两人会被弄到印斯茅斯的原因。
昨夜的突然昏睡,与两个「祂」的对峙有关。
夏洛克:“姑且称庇护印斯茅斯的力量为「鱼腥味」,另一股力量为「无梦」。在「鱼腥味」的领地,「无梦」的能力受到限制。
「无梦」要维持你我的入侵而不被「鱼腥味」发现,必须避开对方能量最盛的时间段。让我们在夜晚陷入昏睡,类似进入「假死」状态躲过「鱼腥味」的巡查。”
柯莎点头,继而推断:“「鱼腥味」的能量在黑暗中更盛,应该与源自深海相关。”
凭什么这样说?
柯莎讲述了昨天试探旅店夫妇的经过,给出自己的判断:“印斯茅斯的财富来源异常,获得了频频捞到海洋珠宝的好运。昨夜我们的被动昏迷反倒验证了异样源头。当地人的财运是与深海的「鱼腥味」进行了利益交换。”
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了。
保持9小时的清醒是最理想的状况,现实发展只会更糟糕。
当思维被干扰的程度越来越深,最终一定会完全丧失自我与判断力。
某种意义上,那比死亡更可怕。
那一刻什么时候会来?
柯莎不知道,也不清楚「西格森先生」能坚持多久。只能一起与时间赛跑,尽力合作,少一些戒备与隐瞒。
信任有难度,违背一贯的行事风格,但她必须做。
以目前所知,可以判断印斯茅斯人与「深潜者」这种深入海底的代号必有关联。
柯莎掩去了脚链的存在,但已把虚影警告中阻碍她回家的「深潜者」变相透露出来。
不仅说起试探旅店夫妇后发现的疑点,还将分成两组的肖像画拿了出来。
“请看这两组画像,是部分我们见过的印斯茅斯人。您能看出什么?”
夏洛克接过。昨天与这些人短暂擦肩时没有对比感,眼下看到分成两组的画像,那条印斯茅斯人的20岁年龄线变得鲜明。
“奇怪。父母与孩子长得不像,反而是同一聚集地成年人之间的长相渐渐趋同。我从没听说人类族群有这种生长发育的规律。”
说着,他细看超20岁的那组肖像。
盯着画中人的眉眼,越看越觉得有点熟悉,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骨相。
“人鱼!”
夏洛克脑中冒出了那座古怪的小镇教堂。
昨天下午,前前后后数了三遍,确定教堂建筑外部含人鱼元素666个——那个代表恶魔的数字。
他简述了昨天的发现,指着肖像画。
“教堂人鱼元素的造型多种多样,其中部分与这些印斯茅斯人的眉骨相似。”
换句话说,印斯茅斯人长到20岁,开始向人鱼的样子变化。
这种推论未免太荒谬。
柯莎脑中闪过灵光。
违背了人类遗传定律的骨相变化,是不是表明印斯茅斯人的身体有着非人基因片段?
夏洛克想到昨天的另一个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