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与其这样折磨,不如让她死个痛快。
闫诺出身,没了动静。
“咔!”谭霍的声音传来,“是不是天气太冷了,进入不了情绪?来,工作人员,修整一下。”
现场媒体一片嘘声。
尽管动静很小,闫诺还是听到他们的对话:
“白期待了。”
“难怪七年接不到一块好饼,演技实在太差了。”
“这才是第一场戏,一上场就不知道要演什么了,之后还有那么多场,工作人员有得受了。”
“演员最基本的哭戏好像都没学会,光是那几分钟,已经看出来干巴了。”
……
工作人员帮她擦掉头发上的水渍。
苗苗带着厚毯子过来,披在她身上,心疼说:“诺姐,是不是太冷了啊?要不多穿点,或者在身上挂几个暖宝宝?”
闫诺摇头,挤出笑容,“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转身往休息室附近走。
闫诺站在公共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头发湿答答还在滴水的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心理素质不行,她不是女二年年,承潮也不是男一,总是这样对号入座,这部戏她得NG多少次。
正想着,一个黑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热巧,补充体力。”承潮说。
闫诺没接过,自顾自用暖水洗手,“我不吃巧克力,谢谢。”
“是吗?七年前你明明很喜欢巧克力。”
闫诺拧眉。
错觉吗?承潮的语气里带了宠溺。
她抬眼,从镜子里看他。
承潮侧头,看着她现实里的侧脸,满眼温和,“喝一口,冬天淋雨,体力消耗很大,你以前可受不了这个苦,为此还说,就算红了也不当演员的。”
他话语轻柔,完全没有以往带刺的疏离。
闫诺心一颤,对抗的眼神柔和下去,她睫毛忽闪,伸手接过咖啡。
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背,刚淋过雨,她体温冰凉,他身上的暖意袭来,她心底有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承潮没有松手,而是紧紧攥着杯子,让她多接触了他一会儿。
他像是一块暖宝宝,就这样暖进闫诺的四肢。
闫诺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发呆。
须臾,等两个人的体温慢慢接近,承潮收回手,插兜。
“其实你演技很好。当然,这一场,如果你硬要代入什么,也可以不需要演技。”说到这儿,承潮笑笑。
笑声里有自嘲和无奈。
闫诺攥着咖啡杯子,手指用力到泛白。
对于他突然的示好,她的内疚居然再次涌上来,她确实还欠他一句道歉。
“抱……”
“毕竟我不是男一,崇简也不是男二,因为年年最后会跟男二在一起,而你和崇简,全看我的心情。”
承潮脸色阴下去,他垂眸,半眯眼睛,笑得骇人。
原来他不是来鼓励她的,是来挑衅的。
闫诺好不容易起来的歉意,全数消散。
她点头冷笑,将咖啡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抬头和他对视,“承大经纪还真是有自信,你怎么断定,我将来不会跟他在一起。”
“噢?意思就是,闫小姐现在没跟崇大经纪在一起吗?”
“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这样我好思考一下,要不要把你俩放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崇大经纪被困在国外,回都回不来。”
“你……”
闫诺哑口无言。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承潮扯出一张纸巾,帮她擦掉脸颊的水渍,“现在你分得清了吗?我不是男一,男一都得是好人,而我,喜欢折磨人,这样的人,只能当男二。”
他指尖碰得闫诺身子打颤。
她眨巴眼,像是他织的网里,一条动弹不得的鱼。
闫诺咬牙,啪一声拍掉他的手,转身去往拍摄场地。
工作人员正好准备完毕,即将开拍。
杨劝见她过来,立刻凑上去,关心问:“诺姐,怎么样?还行吗?”
闫诺摇摇头,她看着杨劝脸上化黑的皮肤,看着他身上粗糙的麻布,还有他剪得干脆的寸头,全是年轻桀骜的模样。
跟崇简的气场截然相反。
她想着男一的样子,那是个有韧劲儿的男人,他们分手,和她跟承潮的理由并不一样,是年年嫌弃他穷罢了。
但她从未嫌弃过承潮。
所以这一场戏,其实跟她的故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我准备好了,我们争取这次一条过。”闫诺点点头。
机器架起来,人工降雨加大,周围的媒体越来越多。
闫诺再次走入雨中,开拍前,她最后看一眼人群里的承潮。
他依旧笑吟吟,捧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深褐色杯子,插兜看着她。
无所谓,她是专业演员,演过很多场戏,不应该被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影响。
导演喊着开机,重复的台词再次响起。
闫诺站在那,雨水顺着发丝滑落,清冷的素颜上,坚韧的眼睛慢慢变红,她转身离开,又被杨劝拽回来。
转头,一颗恰到好处的眼泪抢过雨水带节奏,从她漂亮的脸颊滑落,幽黑的瞳孔带着内机和不甘,还有一丝对复合的渴望。
“当初是我有错在先的,是我有眼无珠,没有选择他,跟他分手……”
一串长台词结束,闫诺的情绪崩溃,哭得梨花带雨。
她挣扎着要离开,男二紧紧拽着她,将她拥入怀里,大手抚在她后脑勺,声音颤抖又卑微说:“别去,求你,不要作践自己,当初你是高傲的,现在也是。”
镜头外,谭霍抓着耳机,眼神跟着两个人的情绪一起一伏,表情跟着揪心,等发现他们的情绪落点是自己想要的之后,又露出欣喜的笑容。
媒体人似乎是陷进闫诺悲伤的情绪里,纷纷屏住呼吸,替她捏一把汗。
片场安安静静,笼在一股爱而不得的阴影里。
唯独那个鹤立鸡群的人,隽秀的脸上,嘴角淡淡笑着,一如他往常笑面虎的头衔,只是眼睛里,不可遏制地露出了欣赏,好像是看这一朵养了许久的花在尽情绽放那样。
随着导演激情澎湃地“咔!”,闫诺和杨劝从戏的情绪抽离。
人工降雨停了,各自的工作人员忙碌过来帮他们取暖。
苗苗依旧拿着厚重的毯子,直接扑过来,将闫诺团团围住,生怕晚了一秒,她着凉了。
“姐!你太棒了!刚刚你是没看见,那些说你坏话的媒体人,一个个惊愕的下巴,我都恨不得拍下来!”苗苗扬眉吐气说。
闫诺宠溺地啧了一声,“怎么还没学会谨言慎行,让别人听见,我不是更被针对了。”
苗苗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当做是闭嘴了。
两人并肩要往休息室走。
恰好,孙思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深褐色的杯子,“诺姐!热姜汤!承大经纪请的,说是今天天气冷,预防感冒。”
闫诺瞥了一眼,淡淡说:“扔了吧。”
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可没有忘记刚刚他说的那番话。
指不定里面放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孙思和苗苗对视一眼,不知道向来好脾气的闫诺怎么突然带刺了,以往剧组有人请客,闫诺可是很热心的,吃过喝过之后,还要当面去跟人说一声谢谢,表示尊敬。
怎么今天拿都不拿,直接扔了。
这个还是刚刚杨劝特意拿给她的,说是这个好喝一点,诺姐喝起来应该会喜欢。
“可是……”孙思递过去。
“扔了吧,我不……”话没说完,她鼻子突然发痒,一个轻而小的喷嚏打出来之际,闫诺迅速用手盖住下半张脸。
她这样靠脸吃饭的,当着大家的面打喷嚏,被拍出去可不好。
“哎呀诺姐,喝了吧,你都打喷嚏了。”苗苗劝说,“而且扔了多不好,现场这么多人,大家都有,就咱们不领情,这么多媒体人,到时候又该造谣咱们耍大牌了。”
闫诺转头看过去,确实,人手一个一次性杯子,上面飘着热腾腾的白雾。
“好吧。”
她接过,一边喝一边返回休息室。
赵琳琳刚好从外面回来,打了三份,分给苗苗和孙思。
苗苗喝了一口,立刻皱巴巴,“哇!这也太辣了!”
辣?
闫诺拧眉,又喝了一口她的。
不辣,而且,刚刚太冷她没尝出来,现在味觉恢复她才发现,里面似乎不是姜汤,是提前预防感冒的冲剂,加了糖,所以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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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雾中情人27
◎“从他嘴角,渡到她口腔。”◎
今天的戏份结束之后,是男二女二双采环节,便于后续宣传。
剧场里,一家家媒体机器架好,记者和摄影师在做最后调整。
每一次的采访提要,艺人都会提前拿到,拍摄无非就是走个过场。
这次主题是电影宣传,虽然闫诺和杨劝在戏里是cp,但到底是配角,爱情的风头不能盖过男女主的羁绊。
闫诺从休息室出来,正巧看见承潮离开片场。
看着他步履稳重去往停车场,到车子慢慢开远,闫诺沉了一口气。
说他好吧,他总是利用她,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激怒她。
说他坏吧,他给她上药,给她泡感冒药……
神秘又可怕。
杨劝从后方出来,见闫诺一动不动看着空荡荡的路面,他在她跟前挥手,“诺姐?发什么呆呢?是淋雨了不舒服?”
他将承潮交代的【代入闫诺男朋友身份】这个任务,刻进了脑子里。
闫诺回过神,朝杨劝笑笑,“没事。”
“走,采访去了。”
两人并肩往采访的位置走去。
片场场地有限,他们在不打扰拍摄的院子里接受采访。
临近傍晚,灯光打开,照在闫诺没带妆的脸上,仿佛戴上一层清纯的滤镜,在历史底蕴厚重的四合院内,闪闪发光。
主持人坐在他们对面,第一眼的时候明显愣了两秒。
她拿着题卡问:“两位是第二次合作了吧?跟上次合作有什么不一样呢?”
闫诺思索一番,笑回:“上次跟他合作,还是个小孩,这次成熟不好,演技也进步很大,还能教我一些技巧。”
适当夸赞杨劝,体现他们关系很好,同时又提到他演技,让观众知道《祖宅环》的演员演技都是过关的。
话筒转向杨劝,他呲着大牙傻乐,“没有没有,演技还是诺姐强,对手戏都是她在带我。其实到哪里都是诺姐在照顾我的,上次见我饿肚子,给我午餐吃,这次刚刚开拍,希望之后也有午餐哈哈哈哈,我也会担起男人的责任的!”
又幼稚又温暖,但也很心机。
每一句话都把重点往闫诺身上引,捆绑卖cp。
闫诺倒也不拒绝,但也不配合,毕竟CP卖多了,电影结束,秋后算账,粉丝提纯起来,还是主动的那一方吃亏。
提问还在继续,他们依旧是一个专心宣传电影,一个专心宣传闫诺。
杨劝还大言不惭夸闫诺是他见过的,素颜最漂亮的女明星。
闫诺挑眉,或许是被杨劝的松弛感影响,她居然不过脑子问了一句:“你见过几个女明星的素颜?”
其实这句话不算过分,只是旁边有媒体的工作人员起哄,问她是不是吃醋了,还佯装呵斥杨劝,让他说话注意点,别惹姐姐不高兴。
让场面一度变得热火朝天。
杨劝挠了挠脑袋,凑近她,悄悄说:“其实我就见过姐姐一个女明星的素颜。”
看上去青涩、天然呆,很乖巧,一副唯她是尊的模样。
周围人又在起哄,一时把氛围推到了高/潮。
闫诺也佯装无奈,配合着笑笑。
但心底门儿清,镜头前面哪有什么悄悄话?话筒都快怼到他嘴巴里了。
“看来二位火花不小啊。”记者这样总结。
闫诺依旧保持体面,既然采访效果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能宣传电影就行:“具体火花大不大,还得进了电影院才知道。”
采访结束,闫诺跟杨劝一并走往保姆车方向,杨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闫诺摇摇头,客套说:“下次吧,淋了雨,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镜头外就没必要装了,这次第一天,以后有的是时间卖CP。
杨劝倒也不伤心,拿出手底的一次性杯子,在掌心转了转说:“你跟承哥说的一样,他刚刚也让我多喝点姜汤的。”
“他刚刚给你的是姜汤吗?”闫诺佯装不介意问。
“对啊,不都是姜汤吗?他叫了一整车,来了剧组的,每个人都有,嘶,辣辣的,喝进去身子暖暖的。”杨劝叼着杯子说。
闫诺打着哈哈,跟他道别,上了保姆车。
夜晚来临,京北路灯斑驳,橘黄色,打在车窗上,一明一暗地掠过闫诺素净的脸颊,随着周围的建筑快速往后跳跃。
闫诺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窗外,回想着承潮的一切。
一个巴掌一颗枣,先是惹怒她,又是特意给她泡感冒药,如果这件事放在一开始,她会觉得承潮对她心软。
但现在,狼来了太多次,她只觉得他在跟她炫耀,炫耀他可以随时随地掌控她的情绪。
许多天没睡好,加上今天精神状态高度紧绷,闫诺此刻脑袋像是快要爆炸一样,嗡嗡疼。
她靠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抵达景丽苑时,苗苗将她喊醒。
“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因为最近太累了?要不你多吃一点吧,瘦成这样了,没必要再减肥了。”苗苗给她递着外套。
闫诺穿上,拉开车门,冬季凛冽的风灌进来,她裹紧了衣领,裹住单薄的身子。
“没事,可能是你们看惯了我上妆的样子,突然卸妆了不习惯罢了。”她说完,下车,提醒他们回去好好休息。
闫诺走进大门,按下电梯。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胸口重重的,呼吸困难,她一只手撑在墙壁上,耷下肩膀,勉强保持着重心。
电梯抵达的时候,她手机响起,震动的声音灌满空荡荡的走廊。
闫诺深呼吸,试图提起力气,眨巴眼按下接听键,声音懒懒:“嗯,崇简。”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承潮一身黑大衣站在她跟前,手里拿着保温杯,顶光灯落下,将他修长匀称的身材和淡漠的脸颊,衬得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