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估计走得差不多远后,黎安在街头的拐角处松开毛乐:“抱歉,我恐怕没心情跟你去喝酒了。”
毛乐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的。不过姐姐,刚才那个人是谁啊?你前男友吗?我能知道吗?”
他一下子问了很多问题,黎安有些难以招架。
“他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跟你细说吧。”
她和秦深,同窗好友再到竞争对手、形同陌路,这中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平心而论,他们之间能到今天这地步,责任在于黎安自己,但秦深也不是完全无辜。
黎安扯了扯嘴角:“不说这些了,晚上一起去吃个火锅怎么样?”
“好啊,那我们去买菜吧!”
毛乐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去店里吃。
黎安话没说完,被毛乐拉着往前走去。
他的速度奇快,街边的树一棵接着一棵的向后闪过,黎安只能感受到飞扬起的头发和耳边吹过的风,没能说清楚的话被迫随着风吞咽入腹。
毛乐自说自话地挑选了一堆菜。“姐姐,这个肥牛卷好吃。”“这个羊肉也不错。”“茼蒿也好吃。”
他挑菜的动作同样异于常人,快到出现重影,黎安根本看不清他究竟从货架上拿了什么,只能看着购物车越来越满。
黎安试图阻止:“我刚说的是……”
不说毛乐根本没有给她插嘴的机会,她要澄清的话被噎在口中,无法多说一个字。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神秘力量在阻止她,当她想去和那股力量对抗的时候,心脏开始钝痛。
几次尝试之后,黎安咽下嘴里的腥甜。
“好了,姐姐,我买完了,结完帐去你家吃火锅吧。”
购物车被塞得满满当当,东西堆得像小山一样。
“你想去我家?”
毛乐眨巴眨巴眼睛,嘟囔着:“不可以吗,姐姐?”
“不”字刚说出口,黎安的心脏又针扎般刺痛,双耳开始耳鸣,她只好话头一转:“当然可以。”
毛乐手里拎满了袋子,哼着歌亦步亦趋地跟在黎安后面。
黎安如芒在背,带路带得不情不愿,对生存危机的天然敏感又让她的腿不受控制地自己往前走。
从艺术园区到她家有半小时路程,她一定能在半小时内想出办法。
上大学的时候,盛青蚨爱上了看小说,也是那会黎安从她的嘴里知道了有一种小说类型叫做无限流。
可以确定的是,她现在所存在的世界一定发生了异常,也许就像无限流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充满死亡规则,否则无法解释那无法控制的神秘力量和诡异的心脏痛。
不管怎么说,黎安今年才27,她还有大把的年华,还不想那么早死。
留得青山在,等她活到100岁的时候,把她的灰扬了都行。
半小时的时间不算很长,黎安站在家门前输入密码,“滴――密码正确,欢迎回家。”
毛乐对进黎安家大门这件事似乎很热衷,黎安才打开门,毛乐踮了踮脚一个跨步挤进去。
黎安:“……”
“哇――姐姐,你家好大好漂亮。”
黎安平常不爱收拾,没拆过的快递在玄关处堆积成山,穿过的衣服在客厅扔得到处都是。
“家里还没收拾,让你见笑了,东西放餐桌上就行。”
还没等得及黎安将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毛乐娴熟得像在自己家一样找到拖鞋给自己换上。
黎安换完拖鞋,见毛乐已经将买的菜摆在桌子上:“你先坐,家里没开过火,我先把锅碗瓢盆找出来。”
毛乐推着黎安的肩,将黎安按在沙发上:“不用,姐姐,你上了一天班了,先休息吧,我来。”
毛乐二话不说就行动起来,勤快得像只小鸟一样,在黎安家里到处扑腾,这里翻翻,那里找找,洗洗刷刷,叮铃哐啷。不多会儿,吃火锅要用的东西全都备齐摆在餐桌上。
这还没完,准备完食物后,毛乐又开始收拾起黎安的客厅。
比起黎安这个真正的主人,毛乐更像是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人。
黎安一直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既然毛乐让她休息,那她不会插手。
毛乐捡起掉在沙发边的外套,十分熟稔地将衣服的褶皱抚平,叠好。
“你平常在家经常做家务吗?”黎安好奇。
“对啊,我爸妈都说会做家务的男孩才好找媳妇。”
毛乐腼腆地笑笑,眼睛完成了月牙。脸上的叛逆和不羁被青涩冲淡,脸颊淡粉淡粉的,像蜜桃般,黎安能清楚的看到浅黄色的绒毛。
黎安脑子里浮现“宜室宜家”四个字,配在毛乐身上既贴切又反差。
她隐隐觉得这一幕已经发生过,曾经也有个人这么在她家忙里忙外,给她做饭收拾家里,但那个人的背影始终隔了一层雾,无法看清。
其实冷静下来仔细想,毛乐不过就是个孩子。一个半大的少年,能翻出什么花来。
她长毛乐好几岁,更何况接受过那么多危机教育,就毛乐这样乳臭未干的少年还能可怕到哪里去。
黎安心里愈发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随机应变就好了。
毛乐在收拾客厅的时候翻到了什么东西,举着相框:“姐姐,这是你们以前的合照吗?”
黎安伸手接过来,发现是自己高中的时候和朋友们的合照。
“对,以前的合照,这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照片上是她和盛青蚨坐在前面,后面站了其他几个同学。
这群人中就属她和秦深最惹眼,她一头金发,而秦深个子最高。
毛乐指着上面的秦深说:“所以刚才一直拦你的那个人是你的同学?”
“昂。”
毛乐拿起另一个相框:“这个也是他吗?”
照片里是她和秦深穿着学士服手捧鲜花的合照,男帅女美,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好养眼。
“对 ,也是他。”
黎安缓慢而又沉重地舒了一口气,严格来说,她和秦深做了7年同学。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毕业后又同在青阳资本实习,可以说是朝夕相处。
他们共同经历过意气风发和青春迷茫的时候,又互相见证了对方一步步的成长。
这么些年里,黎安和朋友们的合照拍了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里都会有秦深,可那又怎样。
按照小说的套路,他们会日久生情,“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惜过往只是过往,最后花开两朵,大路各走一边。
黎安将相框一个个倒扣放进抽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重要,吃饭吧。”
“好,吃饭吃饭。”
红白的热汤很快被煮沸,咕嘟咕嘟冒起水泡,热气蒸腾,黎安凝着水汽出神,很希望那些惆怅的情绪和所有不愉快的过往也都可以烟消云散。
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可能,却希望不可能的事情会奇迹般地发生。
想着想着,碗里多出来一筷子肉片。
“姐姐,你吃。”
毛乐也塞了一筷子肉到自己嘴里,歪着头朝黎安笑。
餐桌顶上的氛围灯晕在毛乐年轻的脸上,饱满的胶原蛋白撑起完美的皮相,嫩红的嘴唇被红汤里的辣椒辣得发肿,显得更加软嫩可亲,毛乐“嘶哈嘶哈”地吃下另一块肉……
年轻真好。
一顿火锅之后,黎安再次当起甩手掌柜,在客厅沙发上看毛乐哼着歌乐颠颠地收拾残羹。
她爸也总爱做这些。
小时候黎安还不懂,坐在妈妈怀里问她,为什么家里有佣人有厨师,爸爸还总是喜欢自己做家务。
她妈说,因为给家人做饭是幸福的,把家里上下打理清楚也是幸福的。
想到家里的一点一滴都是经过自己的手,那看到那些边边角角的时候也会有幸福的回忆。
再看毛乐,年纪轻轻上能做乐队主唱,下能洗锅碗瓢盆,多好的年轻人。黎安自比,她现在都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做那些琐碎的家务事。
所以毛乐没什么好怕的。
毛乐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抓着头发羞赧地说:“姐姐,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学校宿舍大门都关了。我能在这里借住一晚吗?”
“你想住在这里?”黎安撑着下巴歪头看他,觉得有点好笑。
吃完饭终于图穷匕见了,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
“姐姐,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毛乐怕黎安误会,慌乱地摆手,“宿舍大门关了我进不去,没地方住我就只能去公园长椅上将就一下了。我就借住一下,明天一早就走。那个……我睡哪都行,沙发、地板、阳台、电视柜都可以,只要有个地方……”
黎安轻笑一声,不说毛乐这话漏洞百出,就他说话的时候扣裤腿的动作,不敢直视她眼睛的眼神,还有尬笑的表情,处处都暴露出他那点耻于说出口的心机。
“也不至于睡电视柜,家里有客房。不过客房很久没收拾,都是灰。你要睡的话得自己收拾。”
黎安从沙发上起身,“跟我来吧。”
她领着毛乐绕过客厅,拖鞋塔拉塔拉的在地板上发出响声。
黎安走动的时候,衣摆随着动作翻飞。她看似随意地甩着手,动作却慵懒又矜贵,从客厅到客房这段几米的距离,被她走出秀场t台的感觉。
在她身后的毛乐打量着路过的所有家具和摆设,修长的指尖顺着步伐轻抚墙壁,偶尔指甲划过,留下一串痕迹。
他看着黎安骨子里散着优雅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翘起。
墙上的影子映着一前一后走路的两人,毛乐高大的影子如同饿狼般在黎安的影子后穷追不舍。
只需要再多点时间,饿狼就能扑倒猎物,将她收获囊中……
第8章
黎安打开客房的门,房门一打开,久未有人居住的房间里传来一股霉味和尘土的味道。
客房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床垫和柜子、桌椅,别的什么都没有。
工作中的社交对黎安来说已经足够,她很少邀请其他朋友来家里。而且盛青蚨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和她一起睡主卧,客房自然没有用武之地。
用盛青蚨的话来说,黎安的客房除了金屋藏娇,没有一点其他功能性。
黎安挥手散了散味道,做了个“请”的姿势:“客房就在这里,你自便。”
“哦对了,被子枕头什么的都在柜子里,里面有个独立卫生间,基础的洗漱用品都有。我在客厅看会电视,你有什么需要的叫我。”
说完,黎安不带一丝留恋地走开,只留下毛乐一个人在客房门口和光秃秃的床垫面对面。
毛乐对黎安的无情不好客一点都不在意,能住进黎安家里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想。
他原本以为还要和黎安拉扯三五次,才能顺理成章的住进来,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毛乐撒了个谎,他们的宿舍二十四小时开门,晚归不会影响进宿舍休息。再说他在校外自己租了房子,也有足够的生活费可以在外面开个房,不至于真的去睡大街。
他没有深究黎安是出于什么原因答应了让他留下来住,成年人的世界多的是难以言明的心照不宣。
毛乐能感觉到黎安对他有防备,但是不抗拒。不抗拒就好,反正进入黎安的生活空间后他就能有更多的办法侵入黎安的生活。
毛乐从柜子里翻找到床单被褥,全都铺完后从床边扑进被子里。
他把自己的脸都闷进被子里,“呵哈”发出闷闷的笑声。
棉质的布料上还残留着上一次清洗时留下的香味,和黎安身上一样的玫瑰香。
毛乐闷了一会后翻过身怔愣地看着天花板出神,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分钟后,毛乐从床上翻起身走进卫生间。
黎安对客房内的动静一无所知,但她虽然在沙发里窝着,眼神一直注意着客房的方向。
屏幕上正在放最近热播的电视剧,简单的总结就是仙侠版的农夫与蛇。
身为仙尊的男主在人间调查妖兽作乱事件时,在破庙里捡到尚在襁褓的女婴。
上界的原则是不要干扰人间俗世,不要和凡人沾上因果。
可如果女婴在这破庙里无人管,那她的命运就是出世后还未体验人间便惨死。于是仙尊动了恻隐之心,将女婴抱回上界,教导女婴修习练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女婴经过天材地宝的浇灌和仙尊的亲自教导,从凡人脱胎换骨成为上界仙子中的佼佼者。
可某日,女主历练归来后受了重伤意外冲破了血脉禁锢,妖兽血脉觉醒,女主潜藏的阴暗面被无限放大。
她趁仙尊没有防备的时候,将抚养她长大的仙尊囚禁,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女婴在上界日复一日的修习中,对仙尊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和占有。当她恶的一面被放大时,这种隐秘的情感被她错认为是禁忌的男女之情,而她选择一错再错。
“姐姐……”
电视正播到女主去地牢里见仙尊,在仙尊面前剖白内心,然后强行吻上去。
毛乐从客房里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只围着一条浴巾。
没被擦干的水珠从发梢沿着锁骨滑落,滑过已经显出形状的腹肌,滑入被浴巾遮挡住的地方。
黎安久在时尚圈工作,每天接触的都是身材堪称逆天的帅哥美女,毛乐长相不错,但论身材还是差了点意思,他这样的小鸡崽身材甚至都达不到走秀的标准,还要好好增肌才行。
她不为所动,平静地抬头看他:“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睡衣,有什么我能穿的衣服吗?”毛乐的耳朵尖已经红了,锁骨之下的地方也因为情绪泛着粉。
“有,你在这里等着。”
毛乐坐到沙发上等黎安,动作大喇喇的,一点没有刚才的羞涩。
几分钟之后,黎安拿了一身衣服从主卧出来随意地抛在毛乐身上。
“你试试合不合适,我这里没有干净的内裤,你将就穿。”
毛乐急忙收敛起坐姿,将盖在头上的衣服拿下来,是一套黑色的男士睡衣。
这不在毛乐的预料之内,反倒让毛乐措手不及。
从他进门后看到的所有东西来看,黎安喜欢的应该是极简风。房子里
有沙发没有茶几,有投影没有电视,厨房和客卧的东西也应该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那怎么会有一套别人穿过的男士睡衣出现呢?
他嘴张了又张,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出心底的想法:“姐姐,我能问你怎么会有男生的衣服吗?”
问出这话的同时,毛乐也做好了某些心理准备。
“以前有人来我这住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