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还朝后 火葬场——妩柚【完结】
时间:2025-03-28 17:22:37

  语气中带着诚恳,不似说谎。
  “那位老先生今日还不在,所以我才请了这位公子。”蒲欢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
  “有劳,”她隔着纱帐伸手臂,露出一截雪白肤色,“我身子骨酸软,实在起不来,麻烦扶玉公子了。”
  “好。”
  说罢,他把手中纸伞立在一旁,呈着白帕轻柔放置于白玉手腕处。
  不同往日里药草的苦味,鼻尖取而代之的是股幽幽兰花香。
  扶玉指节分明,隐约带了些屋外的凉意,眼神专注,不曾分心。
  倏地,白玉记起那日在清涯寺,他曾说过,自己像他的一位故人。
  再加上匆忙告别,她没细问,而现今人就一帘之隔,有关身世的蛛丝马迹,白玉不愿错过。
  “那日,我曾记得你说过,我像你的一位故人。”她装作若无其事道。
  腕上白帕随长指一晃。
  扶玉撩起眼皮,笑盈盈反问:“姑娘莫不是对在下这位故人好奇?”
  白玉没否认:“自然。”
  “说像也不像。”他端详着白玉,认真评判起来,“她素来穿着艳丽,性子傲烈,是个呲牙必报的人,即使寄人篱下,也压不弯脊背,总而言之绝不会吃亏。”
  白玉捕捉到了男人眼里闪过的一抹流光,她道:“听你一说,我倒想认识认识。”
  恰恰相反的性格,着实令人艳羡。
  扶玉温润眸底一怔,眼尾很快染了笑意:“会的,会很快见面的。”
  他把过脉后极有分寸施了一礼:“姑娘身子骨需静养,在下会开一道方子,早晚各服一次,切记不可中断。”
  “谢过公子。”
  话音一落,门口踏进只黑靴,靴底被擦得白中发亮,他剑眉高挑,似鹰眼般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屋内。
  “你怎会在此处?”
  白玉看见来人,阖住了眼,背过身去。她知道的,裴璟不是来寻她。
  扶玉转身,言笑自若:“裴将军,在下只不过闲来无事,帮府中人瞧瞧毛病,您怎么无端端就怒了?”
  裴璟噎住,攥着的拳头一松,别扭道:“本将军觉得不妥,女子房间岂能随意进出。”
  “不妥……此言有理。”扶玉收起帕子,“哦,那等人病入膏肓就妥了,裴将军想法甚妥,在下钦佩。”
  两人谈论,一字不差传入白玉耳中,她脑袋昏沉,听着又难受,声音有气无力打断道:“我乏了,请二位出去争论吧。”
  说完,她显得无奈,轻如蚊鸣,想是听不到了。
  意料之外的,很安静。
  一切戛然而止。
  她扭头望向纱帐外,触及到一只带上门的手,轻又缓。
  古铜色。
  饱经风霜,糙中带硬。
  裴璟的。
  不知怎的,她居然心安很多,睡意朦胧,无意识勾起嘴角。
  *
  府邸屋檐下,裴璟在石板处蓦然站立,他手心厚茧正覆着腰间匕首,眉间怒气隐隐冲淡了。
  “白玉,身子骨如何?”
  “那位病着的姑娘?是个好名字。”扶玉回,“不好说,落下病根太多,日积月累,并非短时间能养好。”
  他又问:“你有医治法子?”
  扶玉将卷好的药方递过去:“在下不才,除汤药外,还需配上日日针灸,药浴,才可好转一二。”
  裴璟颔首:“知晓了。”
  “不过,”扶玉摇头,“此苦非常人所能承受,在下觉着她娇弱……”
  裴璟打断:“用不着你操心。”
  扶玉轻笑:“裴将军,你可不要忘了,过几日启程去接小王爷,无暇分身。还有,皇上派在下来,想提醒将军几句。”
  裴璟眸底一暗:“说。”
  “清涯寺,不能查。”扶玉睫羽低压,淹没了笑意,“也查不得。”
  他指的是黑衣人行刺一事。
  “陆家倒霉,是他们的事。”扶玉靠近,低声道,“你懂得站位,是你的事,莫要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扶玉突然觉得肩膀一重,余光下,男人掌背青脉暴起,像是要捏碎,随即恢复如初。
  “本将军知道了。”裴璟忍着怒意往肩膀上一拍,而后无可奈何离开。
  眼瞧着裴璟走远,扶玉脖颈略微偏过,他手指弯曲慢条斯理拂过褶皱的衣襟,恍然之间瞧不出任何情绪。
  待裴璟反应过来时,他已独身来到抓药的地儿,店中伙计原本悠闲荡着腿,嘴哼小曲,拨着算盘。
  看见裴璟来,伙计如临大敌,慌乱起身却迎来四仰八叉的局面,算盘也跟着翻了个身,“砰”一声毫无防备摔到地面。
  “哎呦……”伙计揉了把老腰,走路一瘸一拐,“哎呦,裴将军来了,小的有失远迎,不知今日来访有何贵干?”
  “没什么。”他面无表情捡起算盘,放在旁边,“买药。”
  伙计一愣:“买药啊,行。”
  “药方。”
  伙计赶紧把手往腰间布料蹭着,又恭恭敬敬接过:“稍等。”
  抓药的同时,伙计还时不时往后瞄去,见裴璟再没其余动作,他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要知道,皇城下的达官贵人是不好相处的,大多都昂首提胸,就差拿鼻孔看他们这种下等人了。
  前些日子,也是将军模样的人,老大三粗,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砸了店铺,人走前扔了几个银钱,仍不忘嘲讽一般,实在可恶。
  那将军他认得,是太后亲侄。
  前些年有战功,百姓倒也心服口服,再后来靠着太后坐享其成,所做之事实在可恶。
  而眼前这位新提拔上来的将军,确实是摸爬滚打,一步步杀出来的,百姓有目共睹,以前只远远见过,如今来了,觉着比想象中平易近人。
  “多谢。”
  见裴璟道过谢拿好药,仍然没走出店门的打算,伙计疑惑道:“将军,可还有啥事?”
  裴璟没瞒着:“可有止苦的玩意儿?”
  *
  白玉这一觉睡得很沉。
  直到鼻尖弥漫过药苦味,她闭着眼,不情愿地皱起了眉:“蒲欢,太苦了,不想喝。”
  她甚至觉得那苦都快要浸入骨髓了。
  耳边,汤匙撩拨着。
  白玉挣扎半晌,终于睁开了眼,她看到坐在床边的人,呼吸一滞,可话到嘴边剩下的仅有沉默。
  “喝吧。”裴璟舀了小半勺,“我最近打听过你家人下落,还是毫无所获。”
  见白玉点点头,盯着勺没动静,裴璟以为是她怕药太苦,又道:“身子养好了,才能更好找亲人。”
  “我自己来就好。”白玉小心接过,又不习惯他注视,撇开话题,“身子有碍,还未祝贺将军生辰。”
  “我没有过生辰的习惯。”
  白玉耳闻,埋着脸憋气,她一股脑喝下药,喉咙口后知后觉发苦,一阵翻江倒海。
  药,越来越苦了。
  “吃糖人会好些。”
  白玉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出现的糖人:“蒲欢,买的?”
  裴璟没回答:“吃吧。”
  白玉没犹豫,咬了一口,甜到发腻,恨不得全部塞进嘴里,去去苦味。
  “甜吗?”
  得到白玉肯定回复后,他道:“那便好,几日后我要离府一段时日,后有人帮你医治。”
  “会去很久吗?”
  “不确定。”裴璟语气停顿,“我会派几个人在你别院,应无大碍,放心养病,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端着空碗起身。
  起身之间,他们距离那样近,她依稀看到了裴璟藏在衣袍下,那枚缝有平安符的香囊。
  也罢,祝你平安。
第8章 凑巧遇到 挖五下
  裴璟走了。
  走时,命人守在她院前。
  白玉吃了几日的药,身子骨渐渐好转,连肩膀处的旧伤也不怎么发作,她闲来无事便在院里走几步,透口气。
  没想踏出院子一步。
  或许只有这里,才能寻来片刻安逸,外面太吵太乱,她不想听。
  蒲欢为她披上外衫,摸着料子比先前厚了许多,穿在身上有些分量。
  “姑娘,深秋更凉了,等快到冬,我再为姑娘做大氅,人包在里头,冻不着的。”
  “你费心思了。”白玉仰身望向四角的天,枯叶凋零落于瓦片,好不萧条,她待在将军府短短几月,心境变化不少。
  也许,皇城脚下太过金贵,她一个孤女格格不入,吃不惯这方水土,才导致病气接二连三,人瞧着也没什么精气神了。
  不知是不是白玉的错觉,她总觉得最近异常嗜睡,青天白日乏得很,做梦的次数也愈来愈少。
  当然,想着事时除外。
  “白玉姑娘。”声音从院门外传来,一抹青衫站在远处,遥遥施了礼。
  扶玉就是裴璟口中所说,每日会来为她医治之人,定着时辰从不耽搁,未曾延误。
  今儿个,他准时来为白玉施行针灸之术。
  起初,她见着针刺入皮肤,没意料之中的疼痛,再后来那截手臂,细瞧去竟寻不到一处完整之地。
  针灸完毕,白玉收回手臂,拿袖子盖着,她失笑:“等到何时,我身子便好全了。”
  扶玉不紧不慢道:“姑娘先下安心养病就是,旁的就别劳费心神了。”
  白玉出言解释:“我没……”
  “在下看得出来,姑娘心思全系到了裴将军身上。”扶玉笑,“他不会有危险,倒是你也该出府逛逛,待久了也是容易忧思过度,出毛病的。”
  白玉打心底里确实放不下裴璟,况且那枚香囊掉到泥里,已经脏了,而裴璟素来有洁癖,平日里他定是不会碰的,不曾想戴在了身上。
  惹人误会。
  那日,裴璟离开太快,她没来得及开口问,就成了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时的念想。
  本以为藏得很好,然而如今被扶玉一语道出,她呆愣垂着头:“我知晓了,谢谢公子,你快回宫去吧。”
  “回宫?”扶玉鼻息中掩着笑意,“姑娘误会了,在下不住在宫里。碰巧今日闲暇,不知肯不肯赏脸同在下逛逛这皇城脚下。”
  逛皇城?
  说来,她从未见识过皇城到底何模样,最多只是坐在马车上的匆匆一瞥,再无后文。
  她好奇,又不敢。
  毕竟头次出去就遇到刺杀,实在心慌。有了前车之鉴,任谁都会谨慎小心,更别提出门了。
  见白玉欲要拒绝,他又道:“出去逛逛,也是对病情好的,若不放心在下就带着那几个侍卫,他们一直待在此处,想来是会乐意出去的。况且,天子脚下没人敢叫嚣。”
  言外之意,清涯寺那事,断然不会发生。
  白玉闻言,看了眼蒲欢跃跃欲试又担心的模样,她终是点头应了下来。“蒲欢,将我的斗笠拿来吧。”
  *
  十里长街,车马骈阗。
  白玉透过斗笠垂下的长纱,打探着四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回眸,侍卫在暗处,也算活动了筋骨。
  “白玉姑娘,觉得如何?”
  “我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了。”白玉不由望向远处皇宫,“很漂亮。”
  扶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想去瞧瞧?”
  白玉摇头:“我身份卑贱,去不了的。”可有关裴璟的一切,她还是情不自禁想了解,控制不住。
  扶玉笑而不语,适时止住了话头。
  一路上,除了这几句,二人并无过多交谈。
  反观蒲欢走路连蹦带跳,左逛右逛,模样甚是欢喜。
  白玉跟蒲欢相处时日一长,也逐渐了解到蒲欢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独身拉扯着兄妹二人长大,靠卖小玩意儿为生,近来病了,让蒲欢来将军府做奴做仆实属无奈之举。
  蒲欢在府里本分,出府也只是跑个腿,从没像眼下这般痛快逛过。
  看着她欢蹦乱跳背影,白玉不自觉弯起了双眸。
  “姑娘,那边好多人,要不要去看看?”蒲欢垫脚,眯着眼往前眺望着。
  白玉没拂了她的意,走近些,站在人群外围,往里看,有个少爷打扮的人被大汉拳打脚踢,旁边大多是起哄的。
  一时哀嚎不断。
  她隐约瞥见了地上残留着血水,淡腥气顺着人群……
  哗——
  倏地,一柄折扇行云流水展开,挡在她眸前,沉沉香意扑来,上面种满了兰花。
  “不怕你家姑娘受惊?”扶玉眉眼上挑,冲蒲欢提醒道。
  “我以为是……是什么杂耍,人太多,没看清。”蒲欢结结巴巴解释,“姑娘还是快些走吧。”
  “好……”她惊魂未定,不禁回忆起在边陲没日没夜逃亡的时候,连着语气若有似无发抖,“被打成那样,为何没人管?”
  “赌坊,没钱便拿命抵,贪欲太重,想图捷径一步登天罢了,死个人常有的事。”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那……就任由这样下去吗?”她想象中皇城脚下不是草芥人命之地。
  “规矩如此,非你我一言一语能改变的。”扶玉收回折扇,往指节上轻轻一敲,“裴明远,裴将军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出了名的赌徒,曾经因变卖自家财产被裴将军教训过……”
  “然后呢?”
  “然后,裴明远躺在床上养了一年半载的伤,人好了又跑来赌。”扶玉啧一声,“这才分府别住。”
  “原来如此。”裴璟从不与她讲这些家长里短的话。
  “此人你遇到当远离才是。”扶玉望一眼长街尽头,他若有所思,“逛久了,想来白玉姑娘身子也乏,在下送你回去吧。”
  “有劳公子。”白玉微微福身,逛了一通,她心绪确实安稳许多。
  比四角院落开阔,人也没那么闷。
  正想着,不知何处狂奔来匹马,一路嘶鸣,四处横冲直撞。
  人群顿时被冲散,孩童哭闹,妇人尖叫,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白玉回神,蒲欢被挤到了后面,有人推攘着,慌乱之中,有人险些将她斗笠扯了下来,还好身侧男人伸手一扶,才勉强避免她容貌暴露于众。
  而后,又是一阵哗然。
  随即,周围肉眼可见静止了。
  一道身影轻盈如飞,凌空而起,那人双腿裹挟着劲风,发着寒意。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一跃而下,动作迅速夹紧马腹,他单手拉紧缰绳,青筋暴起。
  马前蹄蓦然止住,霎时尘土飞扬,“嘶”叫长鸣后恢复沉寂。
  可喜可贺,无人受伤。
  “不愧是裴将军!”有人高呼,“果然身手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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