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打扰到他了。
唐琢没什么情绪,也不回答,转身拉着行李箱走。
宁蓁没办法,咬牙道:“唐琢,你能不能别说出去?”
雨帘中,唐琢没应声,也没再回头。
~
唐琢不在家,她练舞就方便了许多,徐倩和宁海远都和以前无异,宁蓁松了口气,唐琢应该不会说出去。
日历一页一页地翻,她心中的紧张感反而淡了。
宁蓁没太在意名次和奖项这种事,她欣慰的是能重新站上舞台,与以前的自己握手言和,不再逃避。
个人舞蹈,跳JAZZ会比较好看,她时间仓促,也不如以前熟练,因为选择跳MODEN JAZZ。
MODEN JAZZ是爵士舞的一种,由芭蕾舞演变而来,是优雅和自由的融合。
重生以来,这是她最安宁的一段时间。
陆执没有食言,假期过了这么久,他真的没来打扰她。
只有某一天清晨,她打开手机,看到一条他的短信。
【想你快想疯了】
接收时间是04:35。
是疯了,想到半夜辗转难眠。
但除此之外,他彻底安分下来,不知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宁蓁关上手机,没有回他。
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于陆执,才不过刚刚相遇,她还不是他生命中戒不掉的东西。
翻日历的时候,她看着标红的7月30日,突然想到7月29日也是个特殊的日子。
是陆执18岁的生日。
他上学上得晚一年,比班上大多数人都要大一岁。
宁蓁忍不住笑了笑,嗯,重生回来的自己,心理年龄19了,比他大。
哼,一个才成年的少年,哪怕是整天痞痞的霸道样,她也没理由犯怂的。
宁蓁一直不知道自己一旦跳舞,胆子和自信都会回来。简直不像她,却又是更美好的她。
外公和外婆知道她会参加比赛以后,都特别高兴。
她这次没有回去陪两位老人,他们也非常理解。
外婆给她出主意:“你提前两天去S市,坐飞机过去,早点去调整状态,你爸爸那边,就和他说来了我们这里。”顿了顿又说,“蓁蓁,你注意安全,别像你妈妈那样……”
说到后面有些哽咽。
宁蓁妈妈当年和一群志愿者一起去支教,她听说那些大山里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舞蹈,不顾宁海远的反对去了深山。
当时外公和外婆都赞成她去。
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知道自己女儿和外孙女是天生的舞者,灵魂里热爱跳舞。
没成想后来暴雨滑坡,她被送回了的时候,只剩下冰冷的尸体。
宁蓁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却是笑着让她好好跳舞,不许偷懒,她回来要检查。
但跳舞最后却成了宁家最忌讳的事情。
宁蓁再也没有提过,早已忘却了自己曾经也和妈妈一样热爱舞蹈。
她曾也是最耀眼开朗的小姑娘。
谁也不会懂那种感觉,像是生命被剥离了一部分,世界的一半还在喧嚣,另一半却安静下来。
她最后决定28号飞往S市。
自己的那笔钱用来买了新的参赛服装,以前跳舞的衣服她很早就丢掉了。
28号的晚上,她收到了陆执的电话。
少年的嗓音微哑,却透着笑意:“宁蓁,想我不?”
“陆执。”
“嗯,没忘了我就好。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怕你连我是谁都忘了。”那边似乎夹着呼呼的风声,低低的喇叭声响起,她怔了片刻:“你在开车?”
那边低笑一声,不答她。
良久,他开口:“宁蓁,29号,陪我一天行不行?”
第25章 我等你
她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
但29号, 她已经在S市了。30号就要比赛,陆执不该再与她的人生有交汇, 所以肯定不行, 她不能去陪他。
她沉默着不说话,陆执摸不准她的想法, 皱了皱眉。
他把车子停靠在路边。
“一天都不行?宁蓁, 你别这么小气啊。”他的手指抵在眉骨上,带着几分耍赖道:“29号我来接你, 敢拒绝我就来你家找你。”
“陆执!”宁蓁咬唇,“你别来。”
来了她也不在家, 万一撞上宁海远或者徐倩, 那情况就很麻烦了。
宁蓁也不能和他说比赛的事, 她心惴惴不安,真怕陆执来找她。
“那你就乖一点啊宁蓁,我又不对你做什么, 我就是想你想得不行。”
他说话向来没羞没臊,宁蓁耳根慢慢变红。
她还是得把这件事和她说清楚:“你别来接我, 我不会见你的。”
那边笑出了声:“和我演电视剧呢这是,女主角不都心很软吗,那我在你家小区外等你, 等你愿意来见我行不行?”
她还想拒绝,陆执突然出声问她:“宁蓁,你是不是嫌我穷啊?”
宁蓁呆了一瞬:“你怎么会这样问?”
陆执顿了顿:“没事。”
他总不可能说假期刚开始时,何明来找过他一次。
才从医院爬起来的少年, 血气方刚不甘心,带了一群人来他住的地方。
陆执倒是淡定,眼皮子都没抬,翘着腿写写画画。
何明笑得张狂,让人把门撬了,沙发上的陆执还是没抬眼睛。写得挺专注的。
何明一抬手,那群不良少年把陆执围住。
陆执停下笔,扭了扭手腕,眼神有点儿冷。
何明蓦然记起那天被这疯子单方面殴打的恐惧。但一看身边七八个少年,又觉得底气足了。
陆执再厉害,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吧?
所以何明也不急。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看了眼陆执手上的东西,笑出了声:“噢哟,写物理题?你不是很吊吗,写这玩意儿做什么?”他拍了拍陆执的脑袋,语气轻蔑:“自知没本事呐,知道余姗姗为什么来勾搭老子不?嫌你穷啊,这么穷你哪来的资本拽?”
陆执始终没动,眼神渐冷。
“绿帽子戴得爽不爽啊陆执哈哈哈,别说余姗姗,以后你喜欢一个女人,那女人怕都得……”
他话音卡住,陆执狠狠一扭他的手腕,踹在他膝窝上。何明还没痛呼出来,陆执从茶几摸了把水果刀抵在他脖子上,他速度极快,几个少年都没反应过来。
陆执弯唇,目光森冷:“你说完啊?”
他语速极慢,刀口凑得离何明更近:“她会怎样?”
何明骂了声操:“你他妈疯了吗陆执,你敢杀了老子你也得完蛋!”
陆执笑了:“哦。”他手一压,何明脖子上一条血线。
周围的少年都慌了,何明更是惊恐地瞪大眼,声音都有点儿抖:“你,你你……”
陆执语气很淡:“来个人,打电话给林子川。”
林子川刚要登机,接到电话马上就往陆执家赶。路上犹豫了一下,打了个电话给陆家。
电话转到陆明江手上。
陆明江冷静地听他说完,声音宽和:“谢谢你,小川。A市那边有我的人,我待会儿让他们去接阿执。”男人的声音犹豫了下,“如果可以,你帮我劝劝阿执,让他回来吧,秋灵也已经原谅他了。”
林子川有几分尴尬,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陆执。
哪怕没有秋灵的事,陆执也舍不得宁蓁。
陆执家的几个人很快被带走了。
他自己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算那道物理题,林子川看着都有几分无语。
“阿执,你……”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好学习的陆执太诡异了啊卧槽。
特别是门口还杵着好几个陆家那边的人。
陆执把那道题算出来,看向林子川:“你还没走?”
“……”
林子川清了清嗓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啊?”
他本来以为陆执要拒绝,谁知陆执转了转手上的笔,突然一挑眉:“林子川,余姗姗是不是觉得我穷才去勾搭何明的?”
林子川笑了一声:“你才知道啊卧槽。”
陆执高一来的时候,才和陆家闹崩,没穿名牌,在学校外面随便租了个房子。
没房没车,整天泡网吧打游戏。
除了那张帅脸,和社会上的小混混差不多。
也是陆执颜值逆天撩人,余姗姗才赶着往上扑,又受不了他“穷而冷漠”,转而勾搭何明。
陈东树肖峰他们也知道这事,都把余姗姗当笑话看。
这女的眼睛有毛病啊。
看得见陆执帅,看不见其实他也是行走的人民币。
虽然和陆明江闹崩,但是陆家老爷子也是有钱人,反正目前陆家就这么根独苗,将来什么都是陆执的。
要是余姗姗知道,怕是得呕死。
但是林子川没想到,陆执竟然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可能是没有“穷人”的自觉。
陆执沉吟片刻,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了好半天,他轻飘飘地开口:“走,回趟B市。”
“……!”卧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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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陆执和她挂了电话,宁蓁才想起来自己还是没和他说清楚。
但这事也说不清楚,她不可能和他说自己要去比赛的事,也扭转不了他的决定。
宁蓁收拾自己行李的时候,默默叹了口气。
他等一会儿等不到人的话,就会离开了吧。
看了下手表,现在刚好晚上七点钟。
九点的航班,她很快把东西收好了,想了想,打开抽屉,把妈妈的照片放在行李箱中。
宁海远今天在和客户商量设计图纸的事,很晚才会回来。徐倩做好了饭,招呼宁蓁先吃饭:“九点的飞机对不对?蓁蓁,你先吃点,现在才七点,顶多半个小时,你去机场也只要半个小时,来得及的,不然在飞机上会饿。”
宁蓁不忍拒绝徐倩的好意,坐下来和她一起吃了饭才出门。
徐倩把她送上出租车,想了想:“要不我陪你过去?机场离家也不远。”
宁蓁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徐阿姨,你先回去吧,我到了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徐倩真的跟去了那就不得了,她是去S市,外婆家在H市,一下就暴露了。
徐倩没有坚持,她身份尴尬,以为宁蓁不太愿意提她外祖父母那边的事。只好叮嘱她注意安全,徐倩心里不放心,晚上的航班到了本来就晚,宁蓁外公他们住在乡下,不能立刻过去,只能第二天再坐大巴车去。
她没养过闺女,总觉得宁蓁出门比唐琢出门更让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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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S市的飞机要两个小时。
晚上九点登机以后,宁蓁给徐倩和宁海远发了报平安的短信,飞机上她关了机。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
墨色的夜空,仔细一看更像是深蓝,偶有云层,往下还隐隐能看到山峦。
两天以后的现在,就是她站上舞台的时候。
她会在S市待五天,如果能晋级决赛的话。
初赛,半决赛,决赛,各自相隔了一天,她报名报的晚,应该是在最后一组,以她往些年的经验,最后一组是在晚上比赛。
抵达S市的时候,刚好晚上十一点多。
S市是个大都市,这个时间点霓虹璀璨,明亮的灯光映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宁蓁轻轻笑了。
久违了啊,S市。
夏夜的风不凉,吹散了飞机上闷闷的感觉。
宁蓁拖着行李箱,给宁海远打了电话报平安。
全国中学生舞蹈大赛官方为参赛的人安排了酒店,都是学生,这样统一集中起来比较安全放心。
宁蓁打车过去,把一切安排好以后,躺在床上只觉得好累。
看来外婆是明智的,让她提前一天过来,恰好可以养养状态。
她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有点儿怔愣。
00:13。
7月29日。
陆执的成年礼,他的生日到了。
重生对于她来说,有时候像一场不太真切的梦,像是睡久了,不小心梦到了前世今生。醒过来以后却知道那场梦真真切切存在过,那几年的时光,曾经的感情,全都没有半分假。
这个日子太特殊,她洗完澡又趴回床上,忍不住想前世的今天发生了什么。
等到想起来的那一刻,宁蓁拿薄被捂住了脸。
“……!”
说来也是应景,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和前世一模一样,7月29日这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前世两人藏身玉米地之后,陆执还是被外公捉住,狠狠揍了一顿。
少年不老实,外公用拐杖揍他,他跳着躲闪:“外公,你轻点啊,嘶!打坏了怎么办,打坏了蓁蓁要心疼……”
宁蓁在旁边急哭了,又害臊又想捂住陆执的嘴。
他嘴贱,差点把外公气昏。
打完了,宁蓁被外公带回家,教育她永远也别再和陆执这种人来往。
她小鸡啄米般点火,外公气喘吁吁,喘得跟拉风箱一样,她看着就担忧。
陆执挨了打,一擦唇角,挑眉看她,笑得不可自抑。她都恨不得再打几下这个小混蛋!
陆执回镇上的小旅馆养伤。
到了29号凌晨,出现在外公家小院子外面。
雨下得淅淅沥沥,外公家是两层小楼房。
陆执站在雨幕中,冲着二楼吹了声口哨。她惊得不得了,打开窗户,果然看见了他。
夜色模糊,她看得不真切。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知道是他。
他双手插兜里,站在院子的榆树下,树叶稀疏,遮不住雨,陆执黑发被打湿,身上的衬衫也湿了一大片。一见她开窗,他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