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手高绝,不知道为何会站在谢谨瑶一边,白日里自己脚踝上受了一下明显是被人暗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
只是:“我救你一次,不求你报偿我,起码日后别帮着谢谨画害我便是。”
对这个人,谢谨画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恶感,甚至看着对方现在的样子,有些不落忍。
百合从后面匆匆赶来,她手中提着一盏灯,看到谢谨画扶人,赶忙放下灯,帮着一起把人扶起。
扶起来了,也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了:“小姐,这不是”那天帮着三小姐的人吗?
谢谨画瞅了她一眼:“佛门之地,就当做是做善事了。”
——
谢谨画本来是辞了谢老夫人之后回的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行装,便看到天空中下起了雨,想到谢老夫人一向有些腿脚风湿的毛病,便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专门带来的一些好药还有护膝想着要送过去。
谁知道半路上却遇到了郑千秋。
和百合合力将人送到了一间客房中,吩咐了一个小丫头照料着,谢谨画转身便要和百合原道回去给老夫人送东西。
床榻上的男人突然张开了嘴,唇微微的颤动着:“阿缕。”
“阿缕,别走”
喃喃着,声音格外的轻,宛若耳语,谢谨画没有听清。
可是只看那眉眼间紧皱出的痛色,便知晓又是一个伤。
下一刻,床榻上的男人猛的将手伸出,一把攥住了谢谨画的袖摆。
谢谨画顿了顿身子,有些愕然对方的举动,微微使劲儿,想要将自己的袖子拽出来,对方却抓的,根本就无法松开对方的手。
抓的那般的紧,仿佛一松开手,便会失去自己生命中至重之物一般。
迟疑了下,谢谨画让百合递给她一把剪刀。
在百合讶然的目光中,咔嚓一声,袖子断开,一角落在郑千秋的手中,谢谨画转身直接走出了这间屋子。
她不是个滥好人,将对方带来这里已经足够了,再多的,她管不到,也管不着。
谢谨画还有许多自己的事情无法理清呢。
——
谢谨画去老夫人的院子送东西的时候,顾妈妈说是老夫人已经睡下了,谢谨画便将东西留下,又叮嘱了几句如何保养身子的方法给顾妈妈,才带着百合离开。
前世一向康健的谢老夫人在她嫁到齐王府不久便早早逝去,谢谨画自然会多注意对方的身子。
反而是顾妈妈看着谢谨画又是带来这些得用的东西,又是心心念念的叮嘱,连连道着二小姐孝顺,老夫人没有白疼她。
“小姐,这下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你可能够放心回去了吧,方才奴婢就说了,让奴婢自己过来送东西就好,这还下着雨,小姐非要亲自来,若是惹了风寒那可怎么得了,回去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喝一碗姜汤去去寒。”
百合在谢谨画的身边絮絮叨叨着。
谢谨画对百合的话充耳不闻,停住了脚步,望向那一树花树下的白衣僧人。
“小姐?”
百合疑惑,不知道谢谨画怎么停了下来,罗伞遮住了她的视线。
“百合,你且先回去吧,我想要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难得的雨景呢。”
谢谨画对着百合露出了一个笑,如此道。
“见过了空大师。”
谢谨画稽首一礼,背对着她的僧人没有转身。
“女檀越来了。”
僧人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意外,仿佛知晓自己会在此时此地此刻遇到谢谨画一般。
谢谨画深深的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
“女檀越看这树上的花儿,可有所感?”
树上稀疏的花儿被风雨吹落,飘飘扬扬在地上,僧人的身上,甚至偶尔有一两朵飘到了谢谨画的眼前。
谢谨画伸出手,掌心中正正好了一朵白色的小花,颤巍巍的,仿佛只要一阵最微弱的风雨便能够将其彻底毁灭一般。
“雨水吹落,零落成泥,看似死亡,实则蛰伏,等待来年春意到,破土而出为新生。”
谢谨画眯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女檀越倒是诚实。”
僧人笑了声,有些意外。
“出家人不打俇语,小女子虽然不是出家之人,却也不敢在大师面前徒劳隐瞒,徒惹笑话。”
谢谨画垂落了眸子,手中的白花入脚底。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以小见大,世间之事,因果循环,女檀越能够来到这里,也是缘法,女檀越是有大福气的人,也是有大智慧的人,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多余的话贫僧也不好多说,只是想要劝告女檀越一句,行事间勿忘本心,勿失本真,珍惜眼前人。”
谢谨画回神之时,树下的白衣僧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在那里一般。
谢谨画深深皱起了眉。
了空大师,是真的知晓自己的来历,这一刻,她如此肯定。
那些话,在不明所以的人听来不会清楚,可是在谢谨画听来,却是一字一句都明白的很。
该是我的,总会是我的吗?
谢谨画勾唇笑了下,唇间却是一点凄然之色。
她失去的不止是自己的性命,更是那个愚蠢的,轻信的,对世间太多人抱持太多不该有的感情的曾经的自己。
有些东西失去了可以再次得回来。
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再也无法重新拾起。
她也不屑拾起。
想到齐王和谢谨瑶,谢谨画眼中渐渐的被纯色的黑所渲染,苍白的面颊被雨水滴落,越发的没有了人气。
她总不会忘记自己的本心,忘记自己重活一世的愿望的。
——
谢谨画离开了,雨水飒飒的从花树之间刷过,一个男人慢慢的从树木后走出,身上被雨水濡大半,可是他望着谢谨画离开的方向,眼中却是一份异样的热切:“大福气,大智慧?”
他喃喃着这六个字。
突然对着自己身后吩咐了一声:“去,将了空大师带到我面前,我要知道,什么样子的命是能够称呼一声大福气大智慧的。”
女子最大的福气,便是成为一国之母,成为天下女子羡慕的表范。
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
他想到自己对谢谨画的心思,想到自己的目标,想到谢谨画在皇帝面前得到的赞誉,忍不住的,就有了这么一点儿热切的猜测。
“是。”
身后的人悄然无声的消失了踪影。
若是谢谨画在这里,定然会认出,那人分明是齐王。
第六十五章暴雨抉择
百合就等在院子口,看到谢谨画回来面上带了放心的笑,赶忙将她迎入了小院中,又是换衣服又是灌姜汤的,生怕她得了风寒。
谢谨画皱着眉将那碗味道奇异的红糖姜汤给灌了下去,嘴里一股子味道。
“小姐,你前段时日才大病了一场,这红糖水搀着姜汤味道是不好,但是比起自己的身子就不算什么了,这寺庙中不比家里,缺医少药的,若是得了风寒,那才叫糟糕。”
百合正絮絮叨叨的说着,谢谨画知晓她都是为自己好,便也耐心听着。
百合唠叨了半晌,又看着谢谨画上了床榻,盖好被子,关好了窗子之后才走。
外面的雨水更大了一些,滴滴答答不断的在树间屋顶地上,谢谨画半夜里听着这些声音不断,有些睡不着。
夜半时分本就最是容易想到一些不想要想起的人事物。
被这雨水声扰乱着,更是难以成眠。
起身披上了一件外套,伸出手打开了半扇窗子,雨水宛若断裂的丝线一般不断的从天空落下,乌云密布,月色昏暗,点点星子闪烁,外间的一切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谢谨画坐在窗边,感受着那阵阵清凉,掌心伸出,点滴雨水落在掌心。
沁凉的感觉从掌心传递到全身。
这雨倒是越下越大。
谢谨画有些迷离的眸子猛的一定。
她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
一件大事。
大雨之后必有大涝,前世她也经历过这一场大雨,这一场连绵雨水在京城中下了整整三日,毁了不少贫民屋子,于京城中的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场有些大的雨罢了,可是南方那边却是连着下了十日。
摧毁无数堤坝,毁灭无数百姓生命。
是一场催命雨。
人祸会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变化,而被阻止。
可是天灾不同。
正如同此刻越下越大的雨。
若是一开始便知晓这件事情,多加准备,也许还能够挽救不少人,可是前世正是一场大雨连绵阻碍了向京城中报信的人,加上京城中众位皇子大臣只顾得争取各自的利益,忽视了南方,才让一场豪雨最终酿成惨祸。
顾不得关上窗户,谢谨画直接走到旁边小间,点起桌上的油灯,就着那微弱的光芒,拿起桌上抄写佛经用的笔墨纸张,沉思片刻,落下了第一个字。
那是南方受灾最严重的一些地方的地名,尤其是有几处发生了瘟疫的地方,更是重点标记。
——
同样的夜色风雨中。
齐王也没有睡觉。
“王爷,了空大师不愿意前来。”
穿着一身黑衣的属上还滴着雨水,面上满是挫败,模样狼狈之极。
“他不愿意前来你难道不会再请吗?”
齐王将手中的镇纸往桌上重重一放,那跪在地上的属子一颤:“王爷,了空大师身边有高手护卫,属下不敌,王爷恕罪,是属下无能。”
“身边有高手护卫不代表本身便是高手,你去盯着,一有机会便将他带来。”
齐王皱了皱眉,想到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到底没有惩罚手下人的意思,挥手让他继续盯着去。
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听着那噼里啪啦的声音,齐王了无睡意,起身负手在房间中不断的踱步。
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
从听到了空大师对谢谨画那一番言语开始,齐王便静不下心来。
他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若是谢谨画如同他想的那般有福气,这般的女子就更应该属于他。
若是真的,他不介意提前帮着谢谨画清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