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可转念一想,父亲那般博学多才,母亲能跟他琴瑟和鸣,想必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再去钻研这些,又会想起父亲来,倒惹了母亲难过。
  她们驻足的这块,从下望去正好见着拜者的一盆海棠花。
  海棠花很瘦,连带着花骨朵也像娇怯万分。
  似乎风稍大些,都能把它们吹落般。
  郭圣通的目光凝注在海棠花上,“母亲,不如养只狗吧。”
  她仰起脸来,笑容明媚:“陛下答应况儿进学时给他养只狗,去年没有合适的,又正是冬天冷的很。
  前些天,白虎殿的人来说有一窝金黄色的猎犬满月了。
  我正想着等况儿休沐时带他去选,母亲不如也选只吧?
  小狗可爱有趣,也叫母亲多份乐趣。”
  刘旻有些不解。
  她不喜欢猫狗花鸟,桐儿是知道的,怎么——
  念头转到这,忽地明白归来了。
  桐儿这是怕她长日无聊,想叫狗和她做伴。
  这么一想,她便顺着郭圣通的意思点了点头。
  养只狗看家护院,也挺不错的。
  郭圣通知道母亲是为了她高兴才应,但仍是高兴不已。
  她一直相信,没有人能讨厌猫狗。
  因为它们用生命中的所有在爱你。
  母女俩便下了复道往白虎殿去。
  母亲又说起刘疆来。
  “你们姐弟小来都没有疆儿这么聪明伶俐,也只有高密侯这样的人物堪为太傅。”
  说起邓禹来,母亲又感慨:“只可惜高密侯为平关中耗了不少心血,如今大破赤眉,让陛下得了高帝印绶的却不是他。”
  正月甲子,刘秀以偏将军冯异为征西大将军,杜茂为骠骑大将军。
  冯异与赤眉战于崤底,大破之,余众南向宜阳,
  刘秀率军亲帝征,又令将军侯进守新安,建成大将军耿龠守宜阳,分两路阻击赤眉军。
  赤眉知大势已去,便让刘恭请降。
  刘恭知道赤眉军上下刘秀都能容,却不知道能不能容下自己称帝的弟弟,在降前便问:““盆子将百万众降阶下,何以待之。“
  刘秀很痛快也很直白:“待汝以不死耳。”
  赤眉由此降。
  过洛水时,刘秀见汉军威武,心中颇为自豪,便登高请刘盆子也来看。
  谁知,盆子以为刘秀在有意震慑他,跪下说:“自如当死不对日,罪当应死,犹幸上怜赦之耳。“
  又对樊崇说:“得无悔降乎,今遣卿归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强相服也。”
  徐宣等也叩头说:“臣等出长安东者门,君臣计划归命。今日得降犹去虎口归,慈母诚欢诚喜无所恨也。”
  刘秀起先还真没往深处想,可刘盆子一跪下后,这事立马就变了味,他也没法说清了。
  他后来和郭圣通说:“朕是重诺之人,刘盆子不是不知道,但他还是一而再地让朕表态。”
  他唇边浮起讥诮笑意来:“朕听说他当日被奉为皇帝时,吓的手足无措,回头还是继续放牛。
  可这才几年功夫,就把他磨练的这般目光长远。”
  叹气归叹气,又不是和刘玄那般和他有血海深仇的。
  刘秀因此赐赤眉将领每人一处宅、二倾田。
  上月,樊崇不甘为富家翁起兵造反。
  刘秀镇压了他,没有给他再次投降的机会,而是斩于阵前。
  继而诏曰:“群盗纵横,贼害元元,盆子窃尊号,乱惑天下。
  朕奋兵讨击,应时崩解,十余万众束手降服,先帝玺绶归之王府。
  斯皆祖宗之灵,士人之力,朕曷足以享斯哉!
  其择吉日祠高庙,赐天下长子当为父后者爵,人一级。”
  没有半月,便传来盆子眼瞎的消息。
  这下便是连郭圣通也能体会刘秀的愤懑了。
  今次樊崇造反,刘盆子并不知情,更别说牵连在内。
  为了安抚剩下的赤眉军,刘秀是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但他仍是怕刘秀借机赐死他。
  于是,他弄瞎了自己。
  这下天下人都会疑心刘秀的大度宽容是不是装的。
  为了不失信于天下,刘盆子这次连带着后人的荣华富贵都一并抱住了。
  刘秀下令,用荥阳的官田租税来奉养刘盆子。
  郭圣通的思绪转来转去,最终又回到了母亲的话上。
  “依我看,高密侯专心辅佐也好。”
  她这话是说邓禹带兵是块短板。
  母亲笑笑,不再就此多说。
  她自然也想的明白,只是觉得可惜。
  但再想想,若不是如此,哪留得住这样人物亲自教授刘疆呢?
  母亲又道:“我前些日子见着伏夫人了,真是可怜的紧。
  一张脸白的像纸一样,瘦的直打晃。
  我听说大司徒不许她多哭,说为国尽忠伏隆死的很是光彩,做父母的要以他为荣。
  别舍不得他,时常念叨他,让他投不了胎。”
  二月末刘永立董宪为海西王,张步为齐王。
  张步因而杀之前劝降其投靠汉室的光禄大夫伏隆。
  刘秀悲痛,提拔其父大司徒司直伏湛为大司徒。
  郭圣通叹气,她心里明白这话是借了人口特意传到母亲耳边的。
  好端端死了个儿子,伏氏夫妻如何能不悲痛?
  可又怕天子多想,毕竟天子已经尽力抚恤了
  便借此表态:儿子去的光荣,我们夫妻都没怨恨。
  只是想想究竟是心酸的很,看着那孩子一点点长大,好容易成家立业了,却陡然没了。
  更心酸的是,哭都不敢多哭。
  郭圣通握了握母亲的手:“您回头多去大司徒府上坐坐吧。”
  春日和畅,柔嫩的风吹的云缓缓荡着。
  花光如颊,温风如酒,
  荷塘中绿水满盈,小荷初露。
  明媚的太阳光照在镜面般的湖面上,闪开潾潾金光。
  她们很快就到了白虎殿。
  早有人提前通知了白虎殿掌事黄门,因此她们进的殿中后并未见着凶狠的成年猎犬,都叫给拘了起来。
  郭圣通待掌事黄门行过礼后,方道是来看狗的。
  掌事黄门忙告罪:“奴婢该一早送过去给殿下选的——”
  郭圣通打住他:“快别跪了,是孤和阳安侯夫人说起这个顺道来看看。”
  掌事黄门便叫抱来那窝金黄色的猎犬上来。
 
  ☆、第三百章 威严(两章)
 
  没有一盏茶的功夫,那窝刚满月的猎犬就由小黄门们抱了上来。
  总共五只幼犬,放到地上由小黄门用手围住给郭圣通和刘旻看。
  五只小狗长的几乎一模一样,被覆金黄色长毛,没有一丝杂色。
  长耳垂到颌下,杏黄眼,腿细腰长,尾尖上翘。
  它们活泼好动的很,一落了地就蹒跚着要往外跑,奶声奶气地叫着。
  小黄门的手就会往后轻轻一带,不叫它跑出去。
  掌事黄门躬身介绍道:“这是龙山猎犬,幼时活泼好动,长成后就会变得稳重乖顺,对主人最是忠诚。
  狩猎时嗅觉灵敏,跑动起来后风驰电掣,野兔野鹿都跑不过它。
  太子殿下养在身边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小狗们本就憨态可掬,可爱的紧。
  再加上龙山猎犬背毛如金,体态轻盈,天生一副优雅模样。
  便是母亲见了,勉强的神色也去了几分。
  郭圣通道:“我和阳安侯夫人都不懂狗,你挑一只给太子,再挑一只给阳安侯夫人。”
  能在宫中混到一宫掌事的不说是人精也差不离了,白虎殿掌事听说刘旻也要半点讶色都没有。
  既没有正义凛然地说这是御用猎犬,只能皇家用,也没有委婉暗示让刘旻养更适合当宠物的袖犬。
  当下略微思量了后,便分别推荐了最壮实的和最温顺的。
  又问:“不知殿下和阳安侯府中可有养狗人?”
  龙山猎犬精贵的很,每只幼犬都有专门的小黄门伺候。
  若想犬长的好,自然还是从小就它们照顾的好。
  郭圣通当下摇头,要了那两个小黄门走。
  不论是去太子身边为太子养狗,还是出宫去皇后母亲府上养狗,都比待在白虎殿强。
  两个小黄门俱是喜上心头,忙抱起幼犬跟在后头。
  出了白虎殿,母亲便带了幼犬和养狗黄门出宫去了。
  前殿大臣们时时出入,郭圣通自然不好把狗带回去,便叫人领了小黄门回去。
  自开了春,刘疆就一直念叨小狗狗。
  郭圣通为了安抚他,一早就吩咐做了狗窝、狗被、狗绳等等,连带着养狗黄门的住处都给安排好了,只等着抱狗了。
  现下幼犬去了,一切也都是现成的,还能先熟悉下环境。
  刘疆下午回去见宫中突然多了只狗,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郭圣通抿嘴低笑起来。
  她又随意瞎逛了会,见时近中午,便上了肩舆往回走。
  她这胎虽怀的最是轻松,但到底将近临盆,走的稍久一点双脚便似灌了铅般的,怎生都迈不开步。
  腿脚一歇下来,立时发胀般地酸疼。
  她索性窝进榻里靠着大迎枕闭目养神起来,等着肩舆停下后羽年过来请她下车方才睁开眼来。
  刘秀见她一去这么久,回来又不见岳母,便开玩笑道:“你这是听了疆儿的话把岳母给惹恼了?”
  郭圣通累着了,没力气和他逗乐,当下摇头:“勉强到底没什么意思,母亲说况儿既不愿意那便再等几年。”
  她把叫母亲养狗解闷的事告诉了刘秀:“母亲从前是怕大狗才不喜欢狗,那小狗可爱温顺,母亲抱上几回就该爱上了……”
  又期待起刘疆的反应:“他念叨了我两个月了吧,这一下见着了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刘秀忍不住笑:“朕就说怎么散个心把岳母散没了。”
  他笑过后又道:“龙山猎犬是顶好的猎犬,不能一直圈着养。
  宫里再大也叫它们觉得憋屈,等入了秋也无膘都肥了,朕看看能不能寻着机会出去狩猎。”
  郭圣通忙道,“你还是别许诺的好,万一叫事给耽搁了,疆儿又得难过好一阵。”
  她扶着腰缓缓坐在食案前,“更何况,孩子小也不见得能见血腥。
  你只管安心忙你的,等天下安稳下来了,再带他去就是了。”
  刘秀:“这是尝到了胡乱许诺的恶果了?”
  他狭长的眉眼里全是笑。
  郭圣通佯作生气地瞪他:“我替你着想,你还不领情?”
  刘秀笑着点头,“嗯,领情领情。”
  这显见就是敷衍话,郭圣通本还要和刘秀计较,但外间已经传来请帝后用膳的声音了。
  郭圣通只得笑瞪了刘秀一眼,扶着腰缓缓站起身来。
  刘秀忙上前扶来她,又告诉她午后伯姬要进来。
  郭圣通立时来了兴致:“音儿满百天了吧,这回伯姬应该会带他进来。
  音儿还是落地见过,那会皱巴巴的都没长开。
  母亲离得近,三不五时地去瞧音儿。
  说是生的像极了伯姬,可爱极了。”
  今年二月初,伯姬生下了长子。
  恰逢吴汉率耿弇、盖延在轵县西大败青犊农军的捷报传来,刘秀喜上眉梢,直说这孩子是有福的,便取了“音”字为名。
  刘秀目光也温柔起来:“孩子长的快,到明年就能满地跑,到后年就能说话,大后年就能念书了。”
  郭圣通:……念书?
  还三个月你这个舅舅就惦记着让他念书?
  将来一定不会喜欢你的。
  她想没几个孩子会天生就爱读书,刘疆这样的毕竟是异数。
  郭圣通拿认字给他当游戏,他对念书并不是很抵触。
  更何况,他一生下来就被人时时在耳边念叨是太子,责任重大。
  时日一久,自然明白肩上责任重大。
  有的人会抵触负责任,觉得限制了自由,但刘疆显然是喜欢能体现自身价值的那类。
  可即便是这样,孩子的天性仍然让他喜欢玩投壶,盼着有只小狗狗
  郭圣通始终还是觉得有个无忧无虑能痛痛快快玩的童年比什么都重要,只是刘疆不可能,李音也不可能。
  他们身为长子,都要继承家业,如何能疏忽管教?
  她不由摸了摸肚子,这要是个女儿该多好。
  身为公主,压力总是小点,活的也能自在点。
  用过午膳后,又歇了半个时辰午,郭圣通刚起身,青素就来回说宁平长公主到了。
  郭圣通忙叫请进来。
  伯姬产后丰腴了不少,不像以前那般单薄了。
  她自己不喜欢,总抱怨说腰粗了。
  郭圣通安慰她说时日一长自然就好了,今次见面果觉得苗条了不少。
  伯姬行过礼落坐后,郭圣通见她又没带李音进来便很是遗憾:“午膳前我还和陛下念叨说,这回该是能见着小外甥了。”
  伯姬笑道:“殿下这么惦记他,下回一定带进来,就怕殿下嫌烦。“
  郭圣通估摸着怕孩子吵闹是其次,只怕主要还是有话和她说。
  便说了会闲话,借口想逛逛出了殿在廊下踱步。
  她不知道伯姬要说什么事,但把宫人都挡出去总是不好的,回头叫朝臣们知道了,有那多心的只怕又以为她这个皇后在谋划着什么。
  因着有吕后的教训在前,朝臣们对外戚提防的相当厉害。
  郭圣通身后不过站了彭宠和王梁,大臣们就觉出了她野心不浅。
  她想,他们一点都不相信她是为了自保。
  他们只怕外戚势重,将来新君要受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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