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猎犬果如白虎殿掌事说的,小来最是活泼可爱,它在刘疆怀里左右摇晃着小脑袋,长耳朵扑扇扑扇的。
还时不时伸舌头去舔刘疆的手,痒的刘疆一直笑个不停。
见帝后来了,养狗黄门忙跪下行礼。
郭圣通叫起:“以后就好生养狗就是了,有什么需要的去找孙德忠就是。”
孙德忠听着了忙应声是。
刘疆抱着狗爱的不行,“母后,我把它抱回里殿去玩好不好?”
“行。”郭圣通很痛快。
她若不是大着肚子,又临近生产,都想抱抱这小狗了。
小狗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人,再奶声奶气地叫上几声,实在是太可爱了。
刘疆欢呼出声来,把小狗抱到脸上蹭了蹭,喜的眉毛都弯成了月牙。
于是一行人便又往回走,一道上太子的笑声就没停下过,连带着帝后的心情也好的不行。
孙德忠瞧着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也就这会,才有个小孩子样。
又回头去瞧新来的养狗黄门:“你叫什么?”
养狗黄门知道想在新地界立下足来,帝后和太子的喜欢倒还在其次——他又不是不会养狗,能养出什么错处来。
要紧的是得和直接管束着他的孙德忠处好关系,孙德忠比他先来,若是要给他上眼药轻而易举。
小黄门忙欠了欠身,“奴婢周海。”
孙德忠压低了声音笑:“大家一样的人,不必称奴婢,我大你几岁,你就叫我声孙哥哥得了。”
他一面走一面指点周海:“殿下去年就盼着这狗,你可一定得养好了,万不能叫它有半点不好。
这狗好了,你也就稳妥了。”
周海忙道是,又从袖子里摸过早就准备好的一荷包碎银子往孙德忠手里塞,“初来乍到,是这么个意思……”
孙德忠吓了一跳,“不行,不行。”
他见周海坚持,“我可没跟你客气,攒这些银子多费劲,没的叫你一来就倾家荡产的。
快收起来,一会惊动了殿下,我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他既这么说,周海只得拢回袖中。
心里对孙德忠却更加担忧了,这钱都不要,岂不是更不好相处?
自这窝龙山猎犬生下来,掌事的便定下了送最壮实的那只幼犬给太子,周海便送了厚礼得着了给太子养狗的机会。
机会给了,掌事的也乐意多和他说几句。
“都说孙德忠是个忠厚老实的,但我瞧却是不见得,你也别太掉以轻心。
你去了之后,必得给他送礼。
他要是收了还好,不收你可得提紧了心。”
周海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掌事的不肯再说,端起了酒杯:“自己琢磨,这都想不明白趁早别去却非殿了。”
周海想了又想,终于明白过来。
要钱的话,拿人手短,孙德忠不好再为难他。
可不要钱的话,那就是孙德忠看的明白。
周海虽是个养狗的,但人凭狗贵,说不得还能抢了孙德忠的风头。
拿了周海的钱,他还怎么好对付周海?
周海心下一时惴惴不安,也就太子的笑声带给了他些许安慰。
很快便到了里殿。
刘疆把狗紧紧抱了一道,刘秀都看不惯他那黏糊样了:“放下来吧,狗都热一身汗了吧。”
刘疆嘿嘿直笑着放下了狗。
狗天生忠诚,又灵敏的很,仿佛知道刘疆就是它这辈子的主人了。
落了地也就在他脚边打转,玩着他鞋上的珠子。
刘疆一抬脚,它就迈开腿紧紧推着。
他停,它也停。
刘疆高兴的不行,“母后,母后,您看……”
郭圣通抿唇笑,“看着了。”
刘疆蹲下来一把抱起小狗,高高举过头顶而后又落回怀里。
小狗伸着舌头喘息,仿佛也在笑着。
他抱着狗蹭到刘秀身边坐下,“父皇,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刘秀伸手摸了摸狗,赞了句好狗,又想了想:“照夜?”
刘疆摇头:“像马的名字。”
刘秀:…………
他想了想又道:“飞电?”
通身金黄,跑起来定像道闪电。
刘疆还是摇头:“还是像马的名字。”
刘秀好笑:“那你取个像狗的名字。”
刘疆皱着眉头想了想,“阿宝!”
刘秀一口茶好悬喷出来,他失笑:“充分显现了你的喜爱之情,就像狗的名字了是吧。”
他拍拍儿子的头,“行,那以后就叫阿宝。”
他看了眼刻漏,“传膳吧。”
用过晚膳,刘疆当窗悬腕写大字。
阿宝到底小,累了一天,晚间跑动的又多了,很快便睡在了刘疆脚旁。
刘疆怕地上凉,忙叫宫人拿个厚垫子来。
阿宝被挪到垫子上后,四腿伸直,睡的更惬意了。
春夜星光仿佛有温度般,洒在锦牖上柔和了人的双眼。
庭中栀子花仍不折不挠地开着,那馥郁的香味,从鎏金镶玉的门缝里溜进来,沁人心脾。
刘疆专心写着字,耳边传来阿宝低沉的呼噜声,只觉得心下熨贴到了极点。
他高兴的狠了,把要问父皇姨夫来做什么的给忘到了脑后。
等着翌日起身,用过早膳后,他高高兴兴地抱着阿宝去了明光殿。
虽是父皇母后让他养的狗,但他还是觉得抱进念书的地方不好。
小狗淘气,要是咬坏了书,太傅必定生气的。
是以刚进殿,他便把阿宝递给周海:“一会你带着阿宝往偏殿去。”
又问给没给阿宝带食碗、水碗和玩具、垫子等等,见周海点头了方放下心来大步往前走。
谁知道往常都在殿内等他的太傅,今日却在殿外站着。
正好听着刘疆的话,当下笑道:“龙山猎犬小来最是精贵,殿下得注意着别让它跳高,对骨骼不好。”
刘疆见太傅不像讨厌狗的样子,也松了口气,上前好奇道:“您也养过狗啊?”
太傅笑:“男孩子嘛,有不喜欢狗的吗?”
他说起从前带着猎犬去打猎:“猎犬天生就勇猛的狠,遇着狼都不带怕的,迎头就上。”
说话间,师生俩便进了殿中。
邓禹却不着急授课,静坐了好一会儿,方缓缓出了一口气,感慨道:“殿下不止要学陛下的温和守正,也要学陛下的天子霸气。”
刘疆这才知道,原来昨天姨夫进宫是受命出征。
而朝臣们是不同意姨夫去的,可父皇绕开了他们,等着朝臣们知信后早来不及了。
有那嘴上不饶的,被父皇一句“这还是不是刘氏天下”就给顶回去了。
刘疆听着,心一下就热了。
☆、第三百零三章 生子
刘辅是个急性子。
四月十八这天,是碧霞元君的诞日。
碧霞元君是泰山女神,全称天仙玉女保生真人宏德碧霞元君。
这称号太长,为了方便人们通常叫她“碧霞元君”。
相传黄帝建岱岳观时,派了七位云冠羽衣的女子往泰山以迎西昆真人。
七女中唯有碧霞元君得修正道,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
又因为碧霞元君侍女中有一女怀抱婴儿,故而世人相信碧霞元君心怀慈爱,能使妇人子嗣顺利。
正巧郭圣通现下怀着身孕,为了祈愿她能生产顺利,刘秀隆重地庆贺了碧霞元君节。
郭圣通母亲和两位公主以及在洛阳城中的命妇全进宫热闹来了。
是日天朗气清,绿盛红淡。
精致的舞袖飞转中,母亲温柔的笑脸越发柔和。
一岁半的刘然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一口一个母亲,把刘黄笑的双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再也没心思去看坐在殿下恬静笑着的宋弘夫人。
郭圣通和伯姬见了,相视一笑,彼此心里都觉得欣慰非常。
郭圣通端起手边的鲫鱼香菇汤抿了一口,抚着隆起老高的肚子微微倾了倾身:“音儿如今好不好带?”
宫宴冗长,人多语杂的,李音才三个多月大,伯姬便把孩子留在了家里,叫贴身侍女和奶娘看管着。
听了郭圣通问话,伯姬忙往上凑了凑:“嫂嫂月份大了,快坐稳些。”
继而才笑道:“他啊,哭起来震天响,带他的奶娘天天起来眼底都是黑的。
只有一点好,胃口好,能吃能喝的,都说他才三个月就比人家五六个月的还壮实。”
郭圣通听了也高兴:“孩子小来壮实比什么都好,这可是千金难换的。”
伯姬拊掌:“正是呢。”
姑嫂俩正说的开心,郭圣通忽地蹙起了眉,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我……我好像是要生了……”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纷纷侧目。
刘旻忙搁了手中汤碗,起身上前扶住郭圣通,低声关切地问东问西。
刘黄把刘然递给身后的奶娘抱着,招了伯姬过来。
伯姬万没料到郭圣通会这时要生产,她心道不是说产期在五月上旬吗?
怎么这会就要生?
又没动气,又没受惊。
她只发了下懵,很快便回过神来,和姐姐一起一叠声地吩咐起左右宫人来。
殿里一时乱作了一团,有去请肩舆的,有去产室烧水做准备的,还有去通知产婆、乳医的。
宫宴是继续不下去了,伯姬叫人往前殿陛下那里传了信后,又代郭圣通给诸位命妇致歉。
贵妇们自然是没一个抱怨的,都道这日子好,祝愿皇后生产顺利。
而后便略整仪容后,鱼贯出了殿去。
碧霞元君是女神,还是庇佑女子生育的女神,男子自然不好掺合进来庆祝。
刘秀这天依旧还在前殿理政,只是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安谧久了,想必桐儿也是喜欢热闹一下的。
这次岳母和大姐小妹,还有同桐儿交好的贾复夫人都进来了。
一想到她粲然一笑,眉间眸里仿若撒进阳光的样子,他整个人都愉悦起来。
和臣子说话,也愈发语气柔和。
自他前次发过一次难后,朝臣们渐渐明白一言九鼎的君主不一定就得是雷霆万钧、威严摄人的,也可以是性格温和、软语温言的。
殿门忽地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赵昌海急赤白脸地碎步跑进来。
这是哪的军情不顺?
朝臣提起了心,嘴里虽仍旧说着话,但眼角余光却瞟向了赵昌海。
刘秀镇定的很,他派往前线去的每员大将都是足能独挡一面的,即便战事偶有不顺,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见招拆招,及时调整策略就是。
倒是这个赵昌海,他回头得提点他两句。
多大的事,也不必上脸。
他唇边仍挂着淡淡的笑意,直到赵昌海贴着他耳边急声道:“皇后殿下要生了。”
刘秀一下失了方寸,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目光如电,低声问道:“皇后如今在哪?”
赵昌海忙道:“由阳安侯夫人和两位公主送到产室去了。”
刘秀心稍安,摆手叫赵昌海下去,依旧坐下和臣子议事。
朝臣虽没听着到底是什么事,但瞧赵昌海没取出来帛书,陛下神色也很快平静下来,便猜多半是家事。
能有什么急事让赵昌海急匆匆地闯进来了呢?
只怕是即将临盆的皇后吧?
朝臣们虽对皇后结交武将之举很有些不满,但却都对皇嗣充满了期待。
汉制是嫡长皇子即位,太子殿下聪明灵透,假以时日想必是个非常出色的继承者。
皇后这胎若是个皇子,太子也多了臂膀,将来即便后宫热闹起来,也不必叫天下儒士担心。
太子稳住了,天下也就稳住了。
皇后再怎么心高,也是孝景王皇后第二。
朝臣心下大为宽慰,手头又没有什么要紧事,很快就结束了奏对,行过礼后出了殿去。
他走后,刘秀又见了四拨人,最后又把案上堆着的奏章批完了,才总算是结束了一天的政务。
知道桐儿就在生孩子,刘秀心急如焚也没办法,国总是比家大。
他只能宽慰自己,还好岳母和大姐小妹都在。
产婆乳医又是一早就挑好的,他该安心才是。
可话这么说,心神仍是不宁,自得着消息后眼前晃的便都是桐儿的笑脸。
等着终于出了前殿,忙上了辇,一路听着车轱辘滚过宫道的声音,心下恍如沸腾开了,烫的他话都不想说。
他一路上提心吊胆,还怕听见桐儿的叫痛声揪心。
结果一进产室,还不等和岳母说说话,就听得里间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
这是生了?
这么顺利?
刘秀心头一阵狂喜。
生疆儿时可是从白天一直闹到深夜。
岳母紧蹙的眉头已经舒展开,笑道:“碧霞元君果然灵验。”
刘黄和伯姬也笑,都说碧霞元君垂怜,叫大人和孩子都少受了不少罪。
刘秀巴巴地望着产室门笑:“这孩子虽生早了些,但可见也是大有福气的。”
门帘终于被打起,青素喜笑颜开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给陛下贺喜,皇后生了个皇子。”
刘秀嘴角弯的更厉害了,连道了三声好,又接过了孩子看。
刚生出来的孩子红彤彤,皱巴巴的,根本看不出真切模样来。
但岳母和大姐小妹围上来后,都说生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