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第六十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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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的天穹渐渐澄明,蓬松柔白的云在微寒的风中流动着。
  云层交错的缝隙,依稀还可见得还没落下的残星。
  已是卯时二刻了,天该亮了。
  曙光一点点地浸透寂静的天地间后,鸟语人声旋即便跟着活泛起来。
  几乎是一晃神的功夫,金灿灿的日光便照满了庭院。
  郭圣通这天起得很早,她下榻取过月白色妆花褙子披上,趿拉着丝履到了窗前推开窗。
  清新的风带着些日光的温度和花香味,叫人神清气爽。
  羽年步伐轻快地走进来,一面利落地挽起垂着的帷幔,一面同郭圣通说话:“昨日新送来几条襦裙,有一条水绿色描边提花的婢子看着又素雅又大方,还有一条石榴红云锦纹的瞧着就明丽,婢子叫人取来给您看看吧?”
  郭圣通点头,随羽年去安排。
  她如今对衣裳首饰什么的并不是很上心,但又不好扫了羽年的兴致。
  等衣裳来了,她便随手指了那石榴红的襦裙。
  羽年和常夏服侍着她穿好后,都夸好看。
  郭圣通望着齐人高铜镜中被一袭红裙映衬的眉目发光的自己,兴致却不是很高。
  她笑了笑,转过身跪坐在梳妆台前道:“梳头吧。”
  不知怎地,她如今对吃穿上不像从前那般挑剔了。
  母亲夸她懂事,她开始也这么以为。
  但她渐渐发现她还是挑剔,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是最好的,什么不一样呢?
  她怎么会这么想呢?
  她母亲是真定翁主,她舅舅是真定王,她想要什么样华美精致的衣裙会没有,为什么还会觉得入不了眼呢?
  郭圣通心下好笑地想,莫不成那梦做的多了,真把自己当成了太后?
  她洗漱梳妆后,由羽年服侍着往锦棠院中去。
  春光越来越盛,黄灿灿的迎春花、玫红色的山茶花、纯白色的玉兰花、淡粉色的桃花、紫红色的紫荆花全在阳光下静静地开着。打眼望去,宛如一片星海。
  纷呈的绚丽中,树枝的嫩绿便越发亮眼。
  郭圣通心间本还因昨夜的梦境有些怅然,但面对如此热烈的春光,那点怅然没一会就随风走了。
  自去年开始,郭况就学一月歇四天。
  这日应该是他的休息日,但郭圣通进门后许久都没见着郭况来,早饭还是母亲去催了又催才来。
  郭圣通有些奇怪,母亲告诉她是看《易》入了迷。
  郭圣通微微莞尔,况儿念书越来越认真了。
  这是好事啊。
  只是母亲怎么好像有些不高兴呢?
  郭圣通很快就反应过来,问母亲:“还是没有找到肯来教授况儿的讲席吗?”
  母亲点头,望着郭圣通欲言又止的。
  郭圣通知道母亲是要跟她说什么,便鼓励母亲道:“您要跟我说什么事吗?”
  母亲双唇翕动,犹豫了半响终于道:“桐儿,你说我们都去了常安,你父亲回来会不会寻不见我们?会不会怪我?”
  话到尾音,母亲露出了几分脆弱。
  郭圣通心中估摸着母亲只怕就是决定了要去常安,闻言便笑道:“不会的。”
  她上前挽住母亲的手,柔声安慰母亲道:“您不是说父亲一直守着我和况儿吗?怎么会找不到我们?父亲又怎么会不明白您带我们去常安是为了况儿求学,怎么会怪您?您想多了。”
  “真的吗?”母亲深吸了一口气。
  郭圣通点头,心下又是酸楚又是感动。
  母亲该是如何的情深不减,才会在父亲离开这么多年后仍然这般念着想着?
  母亲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笑着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就去常安吧。”
  母亲性子温柔,做事却并不优柔寡断。
  她一旦下定了决心,便立时唤了绿萱进来,叫把府中铺子的管事们都叫进来。
  又吩咐红玉把阖府上下的侍女家人子都召过来,问他们是愿意跟着一块去常安,还是愿意留在府中看家。
  等着府中人事安排的差不多了,管事们也到了。
  母亲喝了口水润喉,便又安排起府中的生意来。
  郭况晚上过来时,见着满屋子的人吓了一跳,拉过郭圣通问道:“又要交什么税?”
  郭圣通哭笑不得,告诉他母亲决定了要举家去常安,只留下红玉和几十个个家仆在家中看家。
  郭况惊喜不已,拉着郭圣通原地蹦起来,一个劲地问是不是真的?
  弟弟这么高兴,弄得郭圣通也禁不住跟着一直笑。
  “自然是真的了,你用了晚饭回去就叫你的侍女们开始给你慢慢收拾东西。母亲明日就要请人看出行的吉日,确定下来了我们就真要走了。”
  母亲在里间听得外间儿女的笑闹声,心下最后一点的犹豫也荡然无存了。
  第二日日子便定下来了,说是下月初三宜出行。
  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事情却还真不少,阖府上下都忙乱起来。
  母亲抽空去了一趟王宫,告诉大舅、大舅母和二舅他们要走的事情。
  大舅和大舅母都极力反对,认为现在天下乱糟糟的,哪都不去为好。还说况儿念书算什么难事,带到王宫来跟着刘得一块念就是了。
  但母亲想着郭况向往的就是名儒云集的太学,说什么也不改主意。
  “常安城是天子脚下,乱不到哪去,太平的很。”
  母亲决定了什么,谁都说不服不了她。
  偏生大舅也是强势惯了的人,兄妹间闹得不欢而散。
  母亲回来后脸色很是不好。
  大舅母亲自上门来探望,和母亲说大舅就是那性子,也是担心他们,叫母亲不要生气。
  大舅母亲自来劝,也就是说大舅也后悔和母亲争执了。
  母亲的气一下就没了,又开始有些失悔说话太冲。
  她又跟着大舅母去了一趟王宫。
  如此一来二去地,很快就到了五月初三。
  府中从还晨光熹微时就忙碌起来。
  想到真要离家了,郭圣通昨夜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到快天亮时才眯着一会。
  眼看着到辰时了,郭圣通再不起来就要耽搁了时间,常夏没法才进来和羽年一起把她推搡起来换衣裳洗脸。
  简单地用过早饭后,郭圣通便往锦棠院中去。
  母亲正在给留在府中的家仆训话,敲打一番后许了他们双倍的薪俸。
  【 ..】
 
  ☆、第六十一章 坐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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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话音落下去后,站得满满当当的院子中还是一片安静,家仆们依旧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要跟着上京的侍女家仆也没有显出羡慕不满来。
  但郭圣通分明看见母亲的话像柳条在春日的湖面划过点点涟漪,家仆们的眉眼间都涌现出几丝止不住的喜意。
  母亲很满意家中这样的有规矩,语气越发柔和:“予走后,府中诸事便辛苦大家了。”
  满院子仆人忙向母亲顿首拜之:“奴婢本分,必当尽之。”
  安排完家中后,母亲便领着郭圣通姐弟俩由侍女家人子们簇拥着登车启程而去。
  到城门时,大舅、大舅母和二舅以及表哥都等在城楼上为他们送行。
  母亲忙叫停了车,下去和兄嫂说话。
  郭圣通和弟弟被长辈们嘱咐过几遍一路上要注意安全,凡事都要听母亲的话后,就被表哥刘得拉到了一旁。
  他眼圈微红,面上却要作出一副愉悦之情,把自己之前游学的经验一一说给郭况听。
  弄得郭况都有些禁不住要泛泪眼的意思,远行哭泣可是不吉的兆头,郭圣通忙笑着插话进去:“好了,好了。再说你们两个都得哭了,我们至多也就去三四年,又不是不回来了。”
  刘得心头不舍本来因为想着表妹一家马上就要走了愈发浓烈,但听得郭圣通说的就好像只是出门玩一趟,心下的悲伤又被冲淡了许多。
  是啊,难道表妹一家还能不回来不成?
  他笑了起来。
  郭况也跟着笑起来。
  三个孩子间的离愁别绪很快便被风冲淡了。
  母亲和大舅母正拉着手说得差点掉眼泪,听得孩子们那边的欢声笑语不免相视一笑。
  大舅母笑道:“不就是出门一趟吗?过几天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哭的?你瞧我,差点把你都说哭了。”
  母亲含泪笑了笑,忽地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贴近大舅母低声嘱咐道:“嫂嫂别在子嗣上过分急切,有时候心一放宽说不得这缘分就来了。何况——”她的目光瞟向刘得又迅速折回:“得儿已经十二岁了,文韬武略的,哪样都不差。”
  大舅母知道小姑这是听说了她重金求药方的事,怕她一个不慎不仅损了身子还忽略了得儿。
  她心下不免很有些感动,像别人家碰到她这种情况小姑不挑唆着要给兄长纳妾就是不错了,自家小姑却完全站在她这边为她着想,也不枉她这么多年待小姑和两个外甥都格外用心。
  可感动归感动,她还是不准备就这样轻言放弃。
  二叔到现在没有成婚的打算,夫君膝下就得儿一个孩子,真定刘氏子嗣上实在太单薄了些。
  纵便是夫君时常宽慰于她,说是得儿都十多岁了站住了,便是他们命里再与孩子无缘,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可是每当看到夫君望向得儿和外甥、外甥女眸子中那流露出的慈爱,她心下都会猛地一痛。
  夫君这么喜欢孩子的人,其实暗地里也盼着膝下能更热闹些吧。
  是以,夫家虽然没有给她什么压力,但她自己心下却是焦急如焚。
  她平素最愿意听着的就是谁谁谁都三十好几了又有孕这样的喜事了,这样多少叫她心中升腾着希望。
  但她到底三十三了,留给她的机会即便有也是不多的。
  她想,便是舍了这条命去,她也要试一试才能甘心。
  母亲看大舅母的样子,就知道她这番肺腑之言大舅母还是没听进去多少。
  她叹了口气,这到底是嫂子,而不是亲姐妹。
  有些话,不好狠说。
  她尽到了自己的心意,便也问心无愧了。
  母亲不再就此多说,又和两位兄长说了会话,便两只手一手一个地牵了郭圣通姐弟登车而去。
  郭圣通撩开窗纱,和亲人们挥手作别。
  真定城越来越远,渐渐化作黑影。
  一想到今夜就不能睡在漆里舍中,郭圣通那点要远行的兴奋期待又蒙上了不舍的伤感。
  母亲又心疼又好笑地搂过她,“舍不得走,那咱们这就回去?趁还没走多远。”
  郭况忙扑过来安慰她,“姊姊——姊姊——,你别难过啊,就像你跟表哥说的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啊,就当出去玩一趟。”
  郭圣通笑笑,她舍不得的是家,但是有母亲和弟弟的地方不就是家了吗?
  这般想着,她璀璨一笑,指着窗外对郭况道:“快看,那有只鹤——”
  郭况循声望去,果见一只洁白优雅的鹤掠过低矮的树枝飞向青天。
  他忙扯了母亲的衣襟,“您快看——”
  鹤虽然是惯常见的,但是这样野生的鹤还是叫郭况觉得很是惊艳。
  小孩子看着什么吃着什么,都喜欢与母亲分享。
  车中的气氛又变得轻快温馨起来。
  走水路又快又免去了马车颠簸,但因着真定城附近并没有什么大运河。
  是以母亲的安排是先走陆路到太原,再在太原沿汾河坐船直达常安。
  郭圣通和弟弟都不懂这些,只管听母亲的吩咐就是了。
  真定到太原有四百多里,他们走了八天才到。
  其实这也算不得慢了,但郭况已经厌烦一整天都在车上待着,一到太原就催促着母亲去雇船。
  母亲笑,“船上活动是方便了,但顺利的话也要走上二十多天,那时你可别又嚷着要下船去。”
  “不会的,不会的。”郭况很是懂事地道:“都是我,才累得母亲和姊姊都要跟着我一块吃苦受累,我怎么会叫无聊呢?”
  话是这么说,郭况还是立马火急火燎地吩咐家人子去太原城中买书买玩具来。
  母亲被他逗得笑了半天。
  他们在太原休整了两天,便重新上路。
  母亲雇了三条船,一条华丽宽敞的画舫住人,其余两条都满载着蔬菜果瓜鱼肉。
  见姐弟俩都目露诧异,她和姐弟俩解释道:“我们要走大半个月,人又多,沿途免不得碰着没法补给的地方,那岂不是叫满船人都喝西北风?”
  郭况难得傻了一回,“那我们不可以钓鱼吗?”
  母亲笑了,点了一下他的鼻子:“那我们得钓多少鱼才够这么多人吃?”
  一家人说笑的功夫间,船缓缓开动了。
  【 ..】
 
  ☆、第六十二章 鲥鱼
 
  郭况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坐的又是足有九丈多余的大船,此刻听得哗哗水声流动,很是兴奋。拉起郭圣通的手就往外跑,“姊姊——我们出去看看——”
  靠近船尾的后舱有座舵楼,那是船上最高的地方,要想赏风景自然没有比舵楼更好的选择了。
  姐弟俩一路小跑着往舵楼去,在舵楼旁站着六七个船工,见着郭圣通姐弟俩来都俯身行礼。
  郭圣通拉着郭况站住脚受了礼,道了辛苦才缓缓沿阶而上。
  虽是五月天,但立在舵楼上因着河风凉爽倒还真没觉得热来。
  热闹繁华的太原城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河面上却并不冷清。因为南下往常安去的商船客船实在是数不胜数,笑语声随着风飘过来,叫人还恍如置身在市集中。
  碧波荡漾中,风是轻的,云是软的。
  姐弟俩在舵楼上赏了快一个时辰的风景也不觉得无聊,还是母亲使人来唤他们用饭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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