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父亲从小就教他腰杆要挺直,否则就是给祖宗丢脸。
  但也不可过分清高,高祖从前不也是个种田的农夫吗?
  所以刘秀并不觉得这是郭家在看不起他,反而切实体悟了他们的好意。
  郭况聪颖,学问上进步迅速。
  刘秀本来就喜欢这个小男孩子,这之后就更喜欢他了。
  白日里精神还凑合的时候,他都在整理往日所学的心得。
  那一百两银子他没有动,他预备咽气时托付韩彦把那银子和心得一起送到郭家去。
  郭况那个孩子,很是好学,他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刘秀打算的好好的,谁知道郭圣通竟然把他治好了。
  是啊,就是他自己都是惊讶大过欣喜。
  那个比他小妹还小许多的女孩子医术竟然这般了得。
  不过吃了三四天的药后,就再也不吐血了,胸中也不隐隐作痛了。
  小贵女来看了一次,说是好的差不多了。
  又嘱咐他天气暖和的时候走动走动,能好的更快些。
  所以他近来每天都会在巳时太阳当空的时候出来走动半个时辰。
  附近的邻居先时听韩彦说他好了都是将信将疑的,那么重的病是说好就能好的吗?
  等着亲眼见着他出来走动,那脸上也脱去了苍白病色,大家便都知道他果真是好了。
  那么重的病,竟然真好了。
  也真是福大命大。
  大家恭贺过他之后,便开始好奇是哪个名医治好的。
  这是他们都想知道的。
  能治好这样的病,医术想必了得。
  人生在世,还哪能没病没灾的,大家都想结识这位名医。
  刘秀不肯说,或者说不敢说。
  那小贵女出身名门大家,又不是挂名行医的,学医或许就只是为了兴趣。
  他如果贸贸然把她的名字透了出去,谁知道会不会涌过去一堆问医求药的人?
  那就完全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治或不治都是一个问题。
  而且她的翁主母亲肯定不喜欢女儿成日里被这些缠住脚。
  是以,不论谁问起,他都说是一个过路游医胡乱开的房子。
  大家都满是惋惜,说那定是大国手一般的人物,只是生性不爱名利所以才隐于市井。
  刘秀笑着说是。
  韩彦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附和。
  刘秀病完全大好后重新回了太学,大家又惊讶又欣喜。
  他把和邻居们说的那番话又说了遍。
  他特意去了郭况的学舍,把自己的心得笔记送给他。
  郭况高兴的不行,问了几遍真的可以送给他吗?
  赠与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尤其是收礼物人情真意切的喜悦更能加重这份快乐。
  刘秀很高兴,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
  他又把为什么不说出是郭况阿姊治好他的原因解释了遍。
  郭况聪颖非常,刘秀刚起了话头他就知道为什么。
  他知道刘秀全是为了他阿姊考虑,当下没有半点异议。
  至于不能叫旁人都知道他阿姊的厉害,是有点可惜。
  不过,他和母亲知道他阿姊多么厉害就够了。
  至于那一百两银子,刘秀现在没准备还。
  既然病好了,他想拿这个钱去做生意。
  郭家女公子救了他一命,他总得给人家一份谢礼。
  他把这话和郭况说了,“病中借了你们家的银子,等过一段时间有了就还。”
  郭况见他说的坚决又磊落,自然也不好说别还了,只能笑着说不急不急。
  治好了刘秀,对于郭圣通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还是做梦,还是学医,还是和平又薇来往。
  心情也是时好时坏。
  有时候明媚快乐的不行,有时候又低沉失落的不行。
  母亲说女儿家都是这样。
  郭圣通笑笑。
  她还是不准备把那个奇怪的梦境告诉母亲。
  母亲帮不了她,反倒还得为她忧心。
  中邪是很严重的事情。
  郭圣通不想家中为此大动干戈。
  她没有话和母亲说,母亲却有话和她说。
  母亲写往真定的信在快到中秋节时终于有了回信,还有几大车节礼。
  母亲完全不关心节礼都有什么,只迫不及待地接过信看。
  郭圣通在旁边看母亲那般望穿秋水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什么事啊?”
  母亲仔细读着信,笑容越来越多。
  终于,她仰起脸来。
  “桐儿,母亲把你和你表哥的婚事定下来了。”
  郭圣通一下懵了。
 
  ☆、第八十八章 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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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圣通知道自己将来肯定要嫁人,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她没有细想过。
  可是,她知道她必定要像母亲一样从自己家嫁到别人家去,开始相夫教子的生活。
  有几个人能像二舅那样顶着世俗的压力落拓潇洒呢?
  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
  母亲不会把她给耽误了的。
  她是一定要嫁人的。
  对于嫁人,或许是年纪还没到也或许是没有什么倾心的男子,郭圣通一直不排斥也不期待。
  嫁的好,那就幸福快乐地过一生。
  嫁的不好,那就和离。
  女子二嫁三嫁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不嫁是万万不行的。
  她明年就十一了,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
  她从前还想,不知道母亲会给她挑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如今她的亲事有了眉目,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之后又莫名一松。
  可是,嫁给表哥?
  表哥脾气好,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公婆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大舅和大舅母,她嫁过去绝不会受一天的闲气,会过的很如意。
  怎么看这都是一桩无可挑剔的婚事,也就难怪母亲问都不问她就做了主。
  只是——
  “阿母,我一定要嫁给表哥吗?”郭圣通仰起脸问母亲。
  母亲有些意外,女儿这意思倒像是有点不情愿。
  她紧张起来,不能都跟大哥说好了孩子又不愿意,可是她又舍不得强迫孩子。
  强扭的瓜什么时候甜过?
  她努力叫自己平和些,“你表哥不好吗?”
  郭圣通笑了,道:“好啊,只是——”
  她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地寻找恰当的描述。
  “我和表哥太熟了,我没法把表哥当成夫君看。”
  母亲笑了,原来是觉得表兄妹变成夫妻会尴尬。
  她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抵触这门婚事就行。
  她握住郭圣通的手,安慰她道:“你还小,将来嫁过去就好了。
  你表哥那个人,阿母看着长大的,他会一直待你好的,何况还有你舅舅。”
  “是吗?”郭圣通问母亲。
  母亲笑了,肯定地答了她一句是。
  郭圣通总觉得不单单是因为这样。
  可是看着满含着期盼的母亲,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想,这次就听母亲的吧,听母亲一回。
  这个念头一划过心头,郭圣通浑身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又是这没有半点预兆就突然而至的先知。
  什么叫这回就听母亲的?
  她从前还有过很不听母亲话的时候吗?
  还是这样的人生大事上?
  她才多大,能经历几回这样重大的选择?
  抑或说——
  郭圣通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不。
  不会的。
  她没有中邪,也不是什么怪物。
  母亲见郭圣通沉默下来,还当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继续劝慰她道:“母亲又不是现在就要把你嫁出去,只是先和你大舅说好了。总不能你都十六七了母亲连个人选还没有吧,到那时你就要怪母亲不疼你了。”
  郭圣通心中一动,半真半假地笑着问母亲道:“那您这么疼我,就不能嫁我吗?我就留在家里不好吗?”
  母亲笑了,“说什么傻话?”
  郭圣通又沉默下去。
  母亲心中就有些不安,桐儿不会是真不愿嫁人吧?
  其实这也没什么,倘若她将来真不愿意嫁人,难道娘家还养她不起?能缺了她的吃穿。
  就是难免有些人会说些难听的话,可是到底还是孩子开心最重要。
  郭圣通看出了母亲的犹豫为难,她心中一酸。
  她想起刚从那场怪烧中脱身时,看到母亲和弟弟都不知怎么总觉得他们将来会为自己操碎了心。
  是不是说的就是这场婚事?
  是不是她坚持不从后来又过的不如意?
  她不想要这样的将来。
  更不想让母亲和弟弟为她难过。
  她想,嫁给表哥也没什么不好。
  安安稳稳不用去忐忑的未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她该知足。
  她拉住母亲好笑道:“您不会真想着把我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吧?我就随便一说,您可别当真。”
  母亲一愣,又好笑又好气地拿手指头戳她的额头:“你看你还是这么孩子心性,将来嫁了人我也不放心你。”
  郭圣通不还嘴,只是笑。
  母亲也跟着笑起来。
  她又跟郭圣通说:“既然你愿意,那我就回信给你大舅,应下这门婚事了。”
  郭圣通惊讶起来:“不是您提起来的吗?”
  母亲好笑:“求娶求娶,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女方先自低身价的?你这般品貌,又不是嫁不出去,我只是那么暗示一下。”
  郭圣通这下是真笑了,她不知道母亲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母亲又道:“我还得跟你大舅说,多留你几年,最起码十六七再嫁。现在我们在常安城,还得等回去了才能定亲,不过也不急。”
  郭圣通看得出来母亲很高兴,母亲为给她定下了这么一门十全十美的婚事高兴。
  母亲盼望郭圣通一生顺遂无忧。
  这么想着,郭圣通心里酸楚的越发厉害,也越发不想再反驳母亲。
  她和母亲说了声晚膳再来,便回自己的院子去。
  秋日晴朗,万里无云。
  阳光明亮又温暖。
  一阵风来,带着桂花的香甜气息。
  她的心情豁然开朗,不由自主地明媚起来。
  可是,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白日里的那点烦躁又爬上来。
  她想,她不单因为是和表哥太熟也不愿意嫁的。
  那还因为什么呢?
  她不知道。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所以然。
  郭圣通有一个优点,从不和自己较劲。
  所以她苦恼了几天也就不去想了。
  心下也慢慢接受了和表哥的婚事。
  又过看几天,平又薇下帖子请她过府去玩,她还把这事风轻云淡地告诉了她。
  平又薇又讶异又惊喜,“什么时候的事?”
  她这么高兴,弄得郭圣通也有些高兴。
  “刚定下来,我就来告诉你了。”
  平又薇便道:“你母亲为你打算的真好,你嫁过去是再好不过的。”
  是吧,人人都说再好不过。
  所以,她该安心才是。
  郭圣通笑起来,又想到平又薇比她还大上两岁,不由好奇起来:“说到这个,我一直忘了问你。那你的亲事呢?”
  【 ..】
 
  ☆、第八十九章 谁能
 
  平又薇笑道:“我母亲去年为我定下了安新公的幼子王轩。”
  郭圣通见她虽然说的落落大方,但面庞上到底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显然是对这亲事颇为满意。
  虽说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到底还是男女双方都钟意才算得上十全十美。
  至于平又薇品貌无双,性子更是一等一的贤淑温柔,郭圣通想那个王轩自是没话说。
  郭圣通真心实意地为平又薇高兴了一番,回到家中还和母亲念叨:“小儿媳妇好,嫁过去不用管家担什么责任,还最得喜欢。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嘛。”
  母亲笑她:“这话可真没道理,难道阿母不疼你了?”
  郭圣通也笑了,“我又不是儿子,我是女儿,女儿是独一份的嘛。”
  母亲便道:“是,我们桐儿说的对。”
  郭圣通见母亲听她说了又薇的亲事后倒像是心中若有所思似的,不禁问道:“安新公的幼子不好吗?”
  母亲道:“怎么不好?就是太好了。”
  母亲的这句话激起了郭圣通的好奇心,她缠着母亲非要问个明白。
  母亲绕不过她,便道:“上回你问我又薇姊姊的大伯就新公是不是很受天子的重视时,我不是告诉了你莽新四辅是谁,忘了吗?”
  莽新四辅?
  郭圣通立时反应过来,“安新公是王舜啊?”
  母亲点头,“他是天子的亲堂弟。”
  郭圣通明白母亲的意思了,平晏是建兴帝心腹中的心腹,才得以为他掌控机密。
  但饶是这样,天子还是要加上一重保险。
  平晏的亲侄女嫁给天子的亲堂侄便是这一道保险。
  若不是平婉华年纪不合适,又实在不肯嫁人,说不得最佳人选是她呢。
  建兴帝的疑心病倒是不浅。
  郭圣通不知道古往今来的明君须得有什么特征,但她知道一句话叫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雄才大略的君主,通常都很有自信。
  如汉武大帝敢用匈奴休屠王太子金日磾为托孤大臣,试问今人几人能有如此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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