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后的相互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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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韩纵都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这一回格外强烈, 简直把一生赔给她都不够。心心念念, 无比渴望的是他, 但强行得到她,把人牢牢栓在自己身边后, 现在他却没能做到经常陪她, 给她万千宠爱。
让她早孕, 要她同居,不放她工作,但又让她一生一次的婚礼毁了……
每一次都让她哭。
韩纵觉得自己真不是男人。难受极了, 心脏像被一根荆棘缠住,想想她婆娑的泪眼,微启而颤抖的双唇, 竭力伸过来的手……那根荆棘越绕越紧, 让他的心越来越疼。
他站在学生宿舍的阳台上,默不作声地兀自抽烟, 里头坐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学生, 全是受害者室友, 肯定要第一时间交给警察先问话。他们原本都想走, 但现在却被扣住。
刚把他们找过来的时候, 没有一个人愿意合作,全躲在寝室装聋作哑不出来,韩纵让警察把门踢坏硬闯的。那些学生更不愿意开口, 而且踹门进去时,他们都对警察恼地咬牙切齿——好像这出惨剧就是他们导致的,如果不是他们先前对人问东问西,还带回局子里审讯,那么室友也不会跳楼。
其中一个看到警察过来,突然卯足劲扑过来打人,当然被轻松撂倒,另外一个看到这情景,吓得不敢动,可还有一个跟疯了似的,竟然往阳台窜,双手撑着栏杆一副要跳下去的样子。好在韩纵反应敏捷,早在他鼠窜的瞬间,他立即跟上,追在那人身后,迅猛地一伸手,直接揪住那人后领,把这个十九岁的莽撞青年拎了下来。
这些有钱的二代们,塞几十万进来,却不好好钻研正经东西,成天飙车泡妞打游戏。平常嚣张傲慢得很,真遇到事一个比一个怂。
韩纵阴沉沉地把人丢回去,可他竟然还要再跳,跟猴似的试图从韩纵腋下溜掉。这可惹怒他,回身就是一脚,将对方踹翻。然后韩纵俯下/身,狠狠揪住那人衣领,双手青筋暴起。
“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我抛下妻子一刻不停地赶来,唯恐漏掉线索,唯恐迟到一刻,你们会被校方威逼利诱而不敢吐出真相,但你给我记住了,我为了案子和真相才来的,不是为了看护你们这群懦弱无能的兔崽子!你他妈想寻死是吧?”
他就这样揪着衣领又把人拎起来,猛地将他压倒栏杆上,五楼不算高,但也不矮,跳下去完全是可能死人的。
先前那个已经被送去急救,但第一现场仍旧保留,周围被警戒的黄线包围。
那片水泥铸造的空地上,一滩黑红的血迹,往四面八方流淌扩散,像是章鱼的触手,令人感到恶心。
“看清楚,往旁边跳,别死在跟他相同的位置,别覆盖线索影响取证。”
他松开他,毫无怜悯地看着。
那个学生脸上血色尽褪,嘴唇不住地哆嗦,浑身更是抖得跟筛子一样,然后,他崩溃般地嚎哭起来。
后来,这群兔崽子终于消停,愿意配合着做个初步笔录。
韩纵给裴衡打电话问他们那边进行得怎么样,找到什么证据没。
一面听他讲,一面抬头看着天空。
检察官都十分讨厌雨天,因为这种恶劣天气会摧毁证据,销掉指纹。
他一伸手,已经感觉到几缕雨丝飘到自己掌心。
三小时后结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连婚礼晚宴都赶不及。他还是试着打了她电话,却发现是关机状态。他愣了一会儿,释然。是的,她该生气。
入冬后晚上气温骤降,寒风阵阵,但韩纵丝毫不觉,甚至自虐似的把外套脱了。先前把人抬出去,动作太急促,经过窄道时,背被什么东西划了,衬衣被划开,里头的皮肤应该有伤口,他感到有些刺痛。西装压着压着,那血渍很明显跟衬衣粘一块,不舒服。
韩纵出来后一直闷头抽烟,也没看前边,突然同事推了推他,“韩检,你看谁来了?”
他往前一看,还没来得及做出具体反应,在视线交接的那刻,他的小娇妻就跟被摁下开关一样,蹬蹬蹬地朝他跑过来。
他愣了几秒,然后奔上去,张开双臂迎接她。
感觉到她温热的身躯稳稳落在自己怀里,他整颗浮浮沉沉的心都骤然安定下来。
“韩纵……”她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闷闷的。
眼前这人仿佛不是真的,只是韩纵想要的虚幻。他眼眶发热,视线都微微模糊,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己。
“我听他们说,有人在你身边跳楼,”陈易澜松开他,迫切看向他的脸,“你没事吧?”
但他却回答:“有事。”
她“咯噔”一下,“什么?”
“我抛弃了最爱的女人,把她独自留在婚礼上,这种混蛋该在牢里关一万年。”
等待他回答时,她很怔很紧张,生怕他怎么,听完后她表情一点点缓下来。
他捧起她的脸,深深望进她双眸里,“你……你不怪我吗?”
如果是其他女人,或许会发脾气,但她是陈易澜。但完全没有怨责是不可能,她也有,但只维持得很短暂,冷静下来后,仍旧是担心他的情绪居多。毕竟没什么比他更重要,不是么?
“韩纵你自己想想,但凡是为了工作,我哪次怪过你?”她焦急的情绪似乎一直烧到眼睛里,也跟他一样红红的。
他忍住那股冲上来涩意,扑哧一笑,将下颌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陈易澜,怎么办,我真的好爱你……”
然后狠狠抱住她,手掌紧紧摁着她的后脑勺。
“韩纵,从今天起,我要回娘家养胎,”她打破他的欣喜,沉沉开了口,“婚结了你也能安心吧?我没有时间跟你继续耗,很累……等孩子生完再回来。”
孕妇需要时刻被照顾,韩纵这么忙不可能做到。
他听完整个人都慌乱起来,“别啊,我可以陪你!”
“你不能。”
“易澜……”
“韩纵!”她忽然拔高音量,“你就不能认清现实吗?为什么还要逞强?”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可你是我妻子……”
她怔了一秒,低下头,眼泪落在手背上。
“我现在也不知道,嫁给你是不是对的,我喜欢你,但你让我痛苦。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太多,只想平静过日子,而不是整天跟你较劲。我要把孩子安稳生下来……”
从这番话开始,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短短不到一分钟,已经快地令她发慌。
韩纵没说话,先前那种喜悦已然沉淀。
她沙哑地说:“你一直不想让我办案,现在我也不想你干,但你不会听我的,我知道。”
可他一反常态,听完后没有胁迫或撂狠话,先是一声不吭,目光沉沉地那样凝视她,而后抬起她的脸,将嘴唇贴上去,吻得既温柔又强硬,既深情又痴狂。
这个吻让他找回从容的状态,整个人都舒缓。很快地,她紊乱的喘息变成微弱的哼声,她在他怀里总是不得不缴械。
察觉到她的转变,他摸索到她的小手,紧紧扣住。
“跟你说一件事。”
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让她感受那勃勃的心跳。
他声音低柔沉稳,“上周已经递交辞职信,这案子我正式转手,今天是最后一次。接下来我要专心陪你,真的。”
他说完这番,看到陈易澜因为惊讶而瞳孔微微放大了下,那精致唯美的纹路就像一张网,撒出去又缓缓收回,将他紧紧拢在里面。
——这场追捕,猎物其实是他自己。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眼泪汹涌。
他用力抱她,非常用力。
再后来,大舅子送他俩回家,前面是夫妻,后面也是夫妻,圆满和谐。在后座韩纵就一直抱着他的宝贝,她真是他的解药,现在连背上的伤口都不疼了。
他此刻波澜不惊,但并不是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只不过沉浸在回忆里,想起了他逼她跟自己在一起的第一次。
那天晚上他把她搞得四肢瑟缩,无法抵御那种强势的进入,而且过程中被绝望和快/感绞杀,从激烈反抗到最后不得不顺遂,她哭得狼狈不堪,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韩纵,我恨你……”
如果没有蛰伏在内心深处的期待,如果没有二十多年积累的感情基础,又何来的恨?怕是只有厌恶吧。恨跟厌恶是截然不同的,前者藕断丝连纠纠缠缠,而后者是拼命逃离。
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或许,更早。
韩纵眼底的火苗开始真正灼烧起来,若真能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其实她自己心里有好多疑窦,为何总下不了决心跟他生生割裂;为何韩纵如痴如狂从不放过自己;为何在危急关头最放不下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为何自己不忍心打掉意外得来的孩子;为何在床笫上除了疼痛还有一种轻微的解脱感——此刻她终于,全都明白。
陈简昀把俩人送到家,带着妻子进去坐了会儿,后来室内温度上来,韩纵脱掉衣服,后背上的伤口被看到,大哥觉得有点触目惊心,让易澜赶紧给他处理一下。韩纵还说你们再坐坐,我没事。大哥摇头,改天再聊,也不差这一天,今晚就不耽误你们。
韩纵坐在沙发上,脱掉上衣,伤口划拉了很大一条,足足有一个手掌那么宽,虽然已经结痂,但中间那小段扎得很深,还在微微渗血。
陈易澜先用棉签消毒,再把那些灰和锈渣都清出来,“要去医院打破伤风。”
韩纵早已习以为常,“半个月前刚打的,应该还管够。”
陈易澜的动作突然停了。他听到她因为心疼而稍稍加快的呼吸声。
他自己不甚在意,还跟她打趣,“所以你懂,我为什么不想你入行。真是个坑,我们家我一个人跳就够,不能两个都陷进来。”
她细致地涂上药粉,然后用纱布封住,再贴上胶带。
“今晚洗澡不要冲背,正面对着喷头吧,伤口这里不能进水。”
韩纵一面应着,一面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她轻轻推开他,“好脏,先去洗洗,再来摸我。”
他笑着站起来,“好。”
洗完后换上睡衣,他侧身躺到床上,正准备抱她,她又跑去浴室拿温毛巾过来,“背过去,给你擦擦。”
韩纵听话地照做。
她擦得很慢,顺便还帮他揉几下。她那力道对他来讲,就跟挠痒痒一样,并没有按摩的功效,但这是她细致入微的心意,所以他仍然十分幸福,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她擦的很慢,五分钟还没结束,甚至最后渐渐停了下来。
他突然感到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背上,热热的,液体。
他当即翻身起来,果不其然看到她正在流泪。
韩纵伸出双臂,把她搂进自己怀里。起初他没说话,只是用力抚摸她脑袋,试图安抚。
他问她:“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让你很难受?”
她先是沉默,而后摇头,但又点点头。
他说:“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不该这样去爱你,让你痛苦不堪。”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会为你改变的。”
静默好一阵,她终于开口:“韩纵,我很累,尤其有了孩子后,我更加想过平淡日子,但你却不停地让我跌宕起伏。”
韩纵给她擦掉泪痕,苦涩地说:“澜儿对不起,可除了这三个字,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什么都迟了,都没用。想给你许下承诺,却觉得没脸说出口,以后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好不好?”
她不再说话,在他怀里微微阖上眼,留下指尖细细感受他胸膛的温度和轮廓。
时光慢慢变得像这支床头灯一样黏稠、静谧。
“先前为了更加接近你,我总是故意弄掉钥匙或者干脆藏起来,然后顺理成章地去你那儿要,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留宿。”
“其实第一次出案,我伤得也不重,但回来后自己加了些,想看你心疼的样子,想天天让你包扎。”
他幽幽地叹气,“你说的没错,我大概很早就疯了,为得到你不择手段。”
他低头看她,将她的碎发拨到耳后,“这些……你都清楚吗?”
她慢声回答:“……后来。”
又停顿片刻,他终于把那个一直都想问但之前并没有立场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其实你之前也发现了,很多都是我刻意的手段。你察觉,但是没有拆穿我。”
她沉默着,不知是代表否认还是代表肯定。
“裴衡当时还警告我,不要恃爱而骄,陈易澜并不是没谁不行的女人,但你……从来没有推开过我,所以我大胆妄想,你也是喜欢我的。这妄想令我变得越来越有恃无恐,到最后我自己都难以控制。”
“可能那时你没我爱得那么深,但你一定对我有感情是不是?”他轻扶着她身子,半抱半压地让她躺下,“我真的清晰感觉到。”
韩纵一手扯过薄被,盖在俩人身上,搂着她亲吻,很淡的那种吻,纯粹表示亲昵。
她终于伸出双臂,慢慢绕到他背后,抱住。
床头灯关掉,卧室愈发静谧,可韩纵还是睡意全无:“易澜,从明天开始,你得二十四小时跟我在一起。”
彼时她都快睡着了,听到这句话,懵懵地睁开眼,“……嗯?”
“我说我会整天粘你,唠叨你,别嫌我烦。”
陈易澜听完又闭上眼,韩纵继续:“明天要早起,预约了检查,咱们不能再像上回那样拖延。”
“易澜,我们明天又可以看到宝宝,你说它会不会已经能动?”他把手探下去,轻柔抚摸她肚子。
“这孩子像你,一直文文静静的,要不是你肚子慢慢鼓起来,真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估计……是个乖巧的女孩。”
韩纵就这样啰啰嗦嗦地讲着,陈易澜跟听催眠曲似的,又慢慢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