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妻缘(穿越)——绿药
时间:2017-10-09 16:40:06

  两个侍女将他们两个拉上去以后,把他们带去船头的位置。肖折釉明白这两个侍女是故意把他们带得离霍玄远一点。
  布袋子里的陶埙灌了水变得很沉,肖折釉把布袋子放到一旁,忙问陶陶:“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陶陶喘了两口气才摇摇头,他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确定陶陶无碍,肖折釉才松了口气。
  两个侍女有条不紊地给肖折釉和陶陶拧衣服上的水,又拿了干净的帕子给他们擦头发。
  “阿燕、阿莺,你们在忙什么呢?”从船舱里缓步走出一位娇美的年轻妇人,好奇地打量着肖折釉和陶陶。
  两个侍女同时弯膝行了一礼,其中一个规矩回话:“回夫人的话,这两个孩子掉进水里去了。”
  夫人?霍玄的续弦?
  也是,她已经死了八年,他怎么可能没再娶,说不定已经儿女成群了。
  肖折釉转过头望向霍玄,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霍玄小半侧脸。他一直面无表情地望着河边,他在看什么?看风景?
  娇美妇人看了一眼船侧的霍玄,用目光询问侍女。见两个侍女点了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微笑着走向肖折釉和陶陶。
  “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摔着了?吓着了?”她拿着帕子仔细擦着肖折釉额头一块脏痕。
  肖折釉有些狼狈地转过头,说:“多谢夫人,我和弟弟没事。家里人要担心了,不叨扰夫人了。”
  “也好。”她温柔一笑,又吩咐侍女:“阿莺,去把糕点装一点给这两个孩子带回去。”
  她又似自言自语地低声加了一句:“瞧着怪可怜的……”
  肖折釉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被人同情可怜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当侍女将包好的糕点送过来的时候,她多想拒绝。可是瞧见陶陶渴望的眼神,她还是垂着眼睛,局促地小声说:“多谢夫人。”
  画舫靠近岸边,肖折釉牵着陶陶下了船,逃一般地离开。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陶陶使劲儿拽着她的袖子,一连喊了她好几声。
  “怎么了,陶陶?”肖折釉这才停下脚步。
  见陶陶大口喘着气,肖折釉一怔,略歉意地蹲在他面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是姐姐走太急累着陶陶了……”
  陶陶使劲儿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说:“姐、姐!是……是不是我、我想……想要糕点,你、你生、生气了?我、我不……不、不要了!”
  “没有,没有!姐姐没生气……”肖折釉把陶陶搂在怀里,“姐姐以后会给陶陶买好多糕点,陶陶想吃什么都有。缕金龙凤蟹、缕子脍、赤明香、玲珑牡丹鮓、单笼金乳酥、玉尖面、十远羮……”
  陶陶挠了挠头,姐姐说的东西都是什么?他怎么一样也没听说过?
  肖折釉抬起头,又看了一眼画舫。画舫已经走远,雕栏内的椅子空着,霍玄已经不在那儿了。
  她是肖折釉,不再是那个六公主了。霍玄,只是个陌生人了。
  “走,咱们回家!”她摆出笑脸,牵着陶陶往家里走。
  “好!”陶陶也咧着嘴一起笑。
  若肖折釉没有那么慌乱,再仔细一点,定能看见画舫檐下挂着的羊角灯上写的是“罗”,并不是“霍”。
  画舫里面比外面瞧着更要富丽堂皇,一干小物无一不精致。一层的船舱里摆了一张方桌,上面放着精致的早膳。
  霍玄侧着身自坐一面,他长臂随意搭在长椅的椅背上,从阑槛钩窗望向河岸的拂柳荡漾。在他对面坐着一位十分俊俏的公子哥儿。他是南广州知州罗闵江之子,名罗立风。
  先前那位娇美的年轻妇人名苏若云,她从外面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侍女将最后两道膳食仔细摆上。
  这画舫一清早就出发了,几人临行前都未用过早膳,准备在船上吃。用早膳的时辰也比往常晚了些。
  待两个侍女转身出去了,苏若云才在罗立风身边坐下。她刚一坐下,身侧的罗立风立刻凑过来,在她嘴角啄了一口。
  苏若云震惊地抬头去看对面的霍玄。霍玄此时正望着窗外,并没有瞧见这一幕。她悄悄松了口气,可心里真是又气又恼又羞。小巧的绣花鞋从水红千褶裙底探出来,使劲儿踩了罗立风一脚。
  罗立风一脸春风得意。
  霍玄转过身来,目不斜视地端起桌上的定瓷茶碗。
  罗立风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霍兄,这南青镇的景儿不错吧?”
  “尚可。”
  霍玄话不多,更是极少夸赞。尚可两个字已经代表他对这里十分满意了。
  “我就说这儿一定合适!等会儿下了船转转,霍兄一定更满意!”罗立风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壶,作势要给霍玄斟酒。
  霍玄略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道:“服丧之中,不沾酒肉。”
  “嗨,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我的错!”罗立风一脸懊恼,他立刻把霍玄面前的酒樽移走,甚至连同酒壶和自己的酒樽也收到一旁。
  “不必如此,你随意。”霍玄拿起银箸,吃起摆在他面前的素菜。
  苏若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霍玄一眼。
  难道传言是真的?
  相传当年霍玄妻子死后不过三个月,媒人就踏破了霍府的门槛,皇城里不知多少权贵之女想要替补上将军夫人的位置。
  霍老夫人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笑着敷衍。媒人们竟想出在皇宫门口堵霍玄下朝的法子,甚至霍玄的轿子也会半路被媒人拦下来。
  就连定元帝也暗示了宫中公主有委身的意思。
  谁也没想到霍玄竟是放出话,要为妻子守丧十年。
  古往今来,还没听说哪个男人会为妻子守丧的,更何况是十年!谁都以为这只是霍玄应付媒人的借口,可是这一眨眼八年过去了……
  苏若云七八岁的时候曾见过一次那位六公主,见过很多皇城贵女的她,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惊艳之姿。
  那样的美貌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的吧?
  可是……
  她已经死了啊!死了八年了啊!
  真的会有一个男人为了妻子守丧十年?苏若云又悄悄抬眸看了一眼霍玄。她才不相信呢,其中必有隐情!
第3章
  肖折釉牵着陶陶回家,她刚迈进院门,就远远瞧见堂屋里吵吵闹闹好多人。她心里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领着陶陶快走几步,匆匆进了堂屋。刘荷香拽着肖折漆,肖折漆则红着眼睛,显然是哭过了。在她俩对面还坐了四五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呦!釉釉回来了!回来的正是时候!”刘荷香脸上堆满了笑,十分亲切地迎上来。她亲昵地拉着肖折釉的小手,拽着她往前去。
  “你这孩子不知道是摔了还是怎么了,头发怎么还湿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拢肖折釉贴在脸上的湿发。
  肖折釉微微侧头,躲开了。
  刘荷香也不介意,笑呵呵地把肖折釉推到身前,任由屋子里那几个妇人上上下下打量。
  “这南青镇谁不知道俺们家釉釉多水灵,像城里的闺女似的!就算我什么都不说,把人往这儿一推,你们自己看看她这小模样?现在年纪还这么小,等再过几年,还不知道得出落成什么模样呦!谁能娶了她,那可是绝对不亏的买卖……”
  肖折釉明白了刘荷香的意思,她惊愕地回过头看向刘荷香,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姐!”肖折漆跺了跺脚,“二婶要让咱们给别人做童养媳!”
  她圆圆的眼睛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刘荷香前一刻还满脸堆笑呢,立刻拉下了脸,就连声音都变得更尖了。
  “漆漆,你这孩子可别不知好歹!你们阿爹和哥哥都死了,留在这里怎么活?谁养你们?现在给你们定下亲事,那是二婶我真心为你们俩好。别人家的姑娘十四五才能出嫁,还有那晚些的能拖到十六七再嫁!如今你俩早点搬到未来夫家,人家还要多管你们好几年的饭哩!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的脸上又笑出了褶子,一手拉着肖折釉一手拽着肖折漆,把她们推到几个妇人面前,笑着说:“来来来,你们两个还不快跟媒人讨个好,让媒人给你们寻个好人家!”
  哪里是媒人?分明就是人贩子!
  肖折釉使劲儿甩开刘荷香的手,怒道:“二婶,无论如何我们姐妹两个也不需要你养,你用不着担心我们拖累你。至于说亲事,不过是你想把我们给卖了!”
  刘荷香重重“哼”了一声,蛮横道:“那可不叫卖,那是光明正大收的聘礼!谁家闺女出嫁不收聘礼?”
  “聘礼放在您那儿?”肖折釉凉凉地看着她。
  明明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可她的眼睛里却是这样清冷的目光,成了一种不小的怪异反差。
  若肖折釉当真是个八岁的孩子自是问不出这话来,可她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把这一切看得明白。
  “放在我这里怎么了?我可是你们二婶!而且你俩做姐姐的,难道就不为弟弟考虑考虑?狠心看着你们弟弟活活饿死?你们是不知道呐,秀君的娘家要把她接走了,到时候还不是我好心抚养陶陶!诶,陶陶呢?”
  刘荷香四处张望。
  肖折釉这才发现陶陶竟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好,这样的场面还是别让他看见了。
  那四五个妇人中年纪最大的老太太一直盯着肖折釉,她笑着说:“我瞧这娃子是不错。孙家定能满意,只是这价钱……”
  说到这儿,她就把话掐住了。显然是想跟刘荷香讨价还价。
  “童养媳那也是媳妇儿,这价钱自然不能太低……”
  “釉釉和漆漆谁都不会给别家做童养媳!”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刘荷香的话。
  屋里的人寻声望去,就看见纪秀君立在门口,她一身丧服,异常消瘦,脸上毫无血色。
  陶陶站在她身边。想来,他刚刚是跑去找纪秀君了。
  “嫂子,你怎么下床了?”肖折釉急忙过去扶住了她。
  肖折漆则是避难一样小跑过去,畏惧地躲在了纪秀君身后。
  刘荷香皱着眉:“秀君,你不是要回娘家了?肖家的事儿,你还是别管了罢!”
  “我不会离开肖家,就算要走也会带走这三个孩子。”
  “那可不成!这两个孩子的亲事,今儿个就得定下来!我是你们的长辈,这事儿,我说了算!”刘荷香立刻拿出长辈的架子来。
  肖折釉刚要说话,纪秀君拉了她一下。
  纪秀君转身出了屋,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盆清水,一下子朝刘荷香泼过去,给她浇了个落汤鸡。
  刘荷香一阵尖叫,指着纪秀君破口大骂:“你这个悍妇!我是你长辈,你这么对我,还要脸不要!”
  回答她的,是纪秀君手中的扫把。
  她一边挥着扫把赶刘荷香,一边冷声道:“别说是脸面,就连这命不要了又怎样!刘荷香,以前念在你的身份,我才对你处处忍让。可从今往后,你如果敢再打这三个孩子的主意,我就跟你拼命!大不了杀了你,再去黄泉路上跟文器赔罪!”
  被刘荷香请来的几个媒人也都站了起来,愣愣看着这一幕。
  纪秀君平日里挺温柔的一个小娘子,人长得标志,性子也软和。可如今撒泼一样的她简直像被别人附身了……
  赶走了刘荷香,纪秀君回过头来,指着几个媒人:“立刻从我肖家出去!”
  她瘦得不成人形了,又穿着一身丧服,黑发也未挽起,就那样披在身上,瞧着竟是有点阴森森的可怖。几个媒人吓得赶紧小跑着离开。
  待她们都走了,纪秀君才扔了手里的扫把跌坐在长凳上。
  “嫂子!”肖折漆和陶陶都吓着了,他们扑到纪秀君怀里大声哭。
  “别怕,长嫂如母,日后只要你们嫂子活一天,就护你们一天。”
  肖折釉偏过头去,不忍心看着他们哭。
  “釉釉,你这孩子想哭就哭,别忍着……”纪秀君把她拉过来,将她鬓边湿漉漉的碎发掖到耳后。
  肖折釉握着嫂子干瘦的手,这才落下泪。自从父兄去世后的这半个月里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总觉得自己不能像漆漆、陶陶那样任性地哭,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可是这大捧大捧的泪憋在心里,已经憋了太久。
  阿爹一直很忙,时常日夜守着窑炉。每次烧好了一批陶器,他就乐得像个孩子似的。他总是颇自豪:“釉釉,爹告诉你,这整个南青镇烧陶器的本事,你爹自认第二,那就没人能当第一!”
  哥哥总是一边嫌弃她太娇气,一边尽全力照顾着她。肖折釉还记得哥哥咧着嘴,似真似假地开玩笑:“釉釉,等哥赚了大钱,让你当真正的千金小姐!”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而且死得那么惨。
  她哭着哭着,又想起前世身亡时的痛。两世的痛楚叠在一起,闷重到不能喘息。
  肖折釉还是不能像漆漆、陶陶那样大声地哭,她只抓着嫂子的手无声哭了一会儿,就用手背擦干了眼泪,悄然出了屋。
  外面日头很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厨房准备做午饭。
  肖折釉刚洗了菜,纪秀君就进了厨房。
  “你还小,不用你做这些。是嫂子这段日子忽略你们了。”纪秀君将肖折釉拉开,“去吧,去和漆漆、陶陶去玩儿吧。”
  肖折釉立在一旁没有走。
  肖折釉望着纪秀君洗菜、切菜,心里一阵心疼。不过半个月,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过去的衣服挂在身上竟已经不太合身了。再想到她刚刚对付刘荷香的样子,肖折釉更心疼了。
  虽然她说长嫂如母,可是她也不过才十六岁,嫁过来也才一年。这一年里,哥哥一直很疼她。
  肖折釉明白,父兄的去世,嫂子比谁都痛苦。
  “嫂子……”肖折釉欲言又止。
  “怎么了?哦……倒是我忘了,你这孩子平日里就沉稳,不喜欢和他们两个玩。”
  肖折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天我和陶陶遇见赵德越了……”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惹嫂子心里难受,可她也明白事关重大,隐瞒或许会将事情弄得更严重。
  纪秀君切菜的动作一顿。
  肖折釉仔细盯着纪秀君的神色,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她搬了一旁的小杌子过来,踩在上面,这才堪堪抱住纪秀君的腰。然后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釉釉,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嫂子你别难过,不怪你,真的都不怪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肖折釉急忙把眼底的泪压下去,摆出个笑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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