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母亲在对他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提出了离异,深深伤了他的心,让他有种把握不住家人的挫败感,以至于他时刻想着要把我跟我妹妹伊丽莎白牢牢攥在手心。
就连当初我要选择口腔外科专业而不是他要求的普通外科,他都发了很大的火。
当然了,既然我现在靠口腔里的小可爱们吃饭,我自然是坚持了我自己的选择。
父亲的行为起了很大的作用,在我跟伊丽莎白的叛逆之路上。
我和伊丽莎白两个人,一个是大学时没选择他要求的专业,一个更是高中一毕业就人间蒸发出去到处浪,只有每年的圣诞节回来过节。
不过到了后来,每年只有一次的圣诞节会面伊丽莎白都要抱怨不已。
伊丽莎白抱怨道:“每次回家老爸都要把眉头皱成青藏高原,用‘吾儿叛逆伤透吾心’的表情看我,烦都烦死了。”
“那就别回来啊。”我只是淡淡地喝着咖啡,这样告诉她。
然后下一个圣诞节她便真的没有回来。
我不清楚最近几年的圣诞节她有没有回去陪父亲过节,但我知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了。
而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父亲冻结了我的□□,这让我有些愤怒。
卡里的钱一半是我母亲给我留的,一半是我写论文和领奖学金存的,他凭什么冻结我的账号?
就凭我被冠以他的姓氏?
就凭他只是不想儿子离开他?
我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我要证明给他看,我可不是那种被金钱操控的人!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总说伊丽莎白则像她,年轻时总是生活得没心没肺,不适合在生活中受波折。
而我跟父亲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话少,实干,而心思深沉,是个有心机的孩子。
这一点就连父亲也毫无意见。
可我真的心思深沉吗?
起码我亲爱的房东汤姆·拉科斯先生并不这么认为。
这位年纪足以做我父亲的房东先生跟我父亲是两个相反的极端,长得很是和蔼慈祥,脾气也很好,笑起来的时候甚至可以被称为是可爱。
他还不算老,但是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搭着一层一层的皱纹,但那双巧克力色的眼睛却总在那些皱纹的遮掩下闪闪发亮。
一看就是个很好说话和相处的人,所以我才会毫不犹豫地租下了他家店面的三楼。
合同一签,这位慈眉善目的宠物店长露出了自己的大尾巴,非常自来熟地跟我说:“吉米(注:杰罗姆的昵称),你是医生呀?下楼帮我的宝贝儿看个病吧。”
我:“……我是口腔外科,不是普通外科。”
“哎呀,都是外科医生,外科医生,”房东先生笑眯眯地踮起脚,拍着我的肩,“我的宝贝儿就是有点小外伤啦,麻烦您啦!”
“可是……”
“没啥好可是的,我就知道您是一位医生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您租下来的。”房东先生一边说一边偷偷露出惋惜的表情,“我记得被我放弃的那几位里似乎还有很有钱的人的样子呢……”
我:“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您咯?”
“客气什么,”房东先生说着,就把我拖下楼梯,“来吧,我捡到的那个宝贝儿可是很可爱的!”
我几乎要抓狂了:“这个问题的重点在于,您的宝贝儿是宠物,而是我不是兽医啊!”
房东先生一脸迷惑地回头:“什么?您不是医生?不想租房子了?”
“……”
我不停地在心中默念着这家店面租金的价钱。
那是个便宜到几乎在整个纽约都找不到第二个的价钱,也是便宜到一想到数目我就只能低头心甘情愿成为兽医的价钱。
……所以我还是一个被金钱操控的人,悲哀。
无可奈何的我连行李箱都没打开,便随着房东先生走下了楼梯。途经二楼的时候,二楼的门开着,我随意地瞥了一眼,看到了有些乱糟糟的客厅,还有两件同样开着门的卧室。
两间卧室,可是房东先生孤身一人。
但等我走到一楼,看到柜台上摆着的房东先生与一个年轻姑娘的合照时,我便明白了。
“您的女儿?”我指了指相框。
房东先生看向与女儿的合照时,眼睛变得比之前还要温柔:“是呀,独生女,在华尔街工作,偶尔会来看看我。”
他顿了一下,笑眯眯地说:“漂亮吧?太遗憾了,她已经有小情人了,年收入百万的年轻帅哥哟。”
“……”我拒绝接这个话茬,不只是因为戳到了我的痛点,还因为不想让这个老头太得意。
在一楼我见到了房东先生养的宠物,种类奇多。
小到一手指就能压死的仓鼠,到懒洋洋的猫,再到傻兮兮的狗,更有让我一看就条件反射想要捉一只做一做实验的大白兔。
当然了,要是有小白鼠就完美了。
店里的这些等待被出售的萌宠们看到了房东先生,原本还没精打采的,立刻就激动起来。
尤其是笼子里那些小型犬,此刻正激动扒着笼子,渴望地望着房东先生,脖子扬了起来,下一秒就要叫喊出来了。
我已经好了捂耳朵的准备,但是房东先生只是笑着“嘘”了一声,那些个小家伙居然真就把“呜汪”声噎了回去,只是摇着尾巴,大眼睛等着房东先生。
房东先生也没让他们白等,很快便走过去,伸手把他们摸了个边。
“好乖啊,你们。”最后他笑着说了一句。
而我趁机把所有的宠物笼子都看了一遍。
这家店其实很中规中矩,并没有卖什么蜘蛛蜥蜴和蛇这类比较另类的生物,而是那些只是看着就能温暖人心的宠物。
这种时候,出现在保温箱里的那只毛色艳丽的狐狸就先十分十分的惹眼了。
她身上的毛主要是红色的,正如上文我提到的,毛色非常的艳丽,灯光打上去会有淡淡的光晕。
我凑过看的时候,她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右半边身子上有伤,所以整个身体呈斜线状侧着,摆出了一个异常优美的弧线。
毛绒绒的红色尾巴像被子一样盖在她身上,我能看清那尾巴梢上一点点的黑尖。
她睡得很沉,呼吸很深,每次气体交换活动都会带来身体的大幅度的起伏。
每次起伏让她身上的毛发微微颤抖,或者轻轻摇摆。
我有种错觉。我认为我能看着这家伙这样睡觉看一整天。
“很美,对不对?”房东先生就站在一边与我并肩看着,“也不只是谁那么狠心,既然养了她,就该把她作为孩子好好养着才是。”
我不由得看了房东先生一眼。
他居然用“孩子”来表示一只狐狸,这也说明他会用同样的称呼来表示他漫店的宠物。
“医生,”房东先生轻轻地把目光转向我,眼巴巴的祈求着,“你可以帮我给她看看伤口对不对?”
“……”
被这样一双上了年纪却依旧润洁晶莹的巧克力眼睛看着,我压力好大……
我无奈地点点头,示意房东先生把保温箱打开,并在保温箱打开期间给自己戴了一副手套。
这个算是职业习惯,我每天都会带一副在身上。
房东先生打开保温箱后撤到一边看着,而我则走过去,把手伸进保温箱里。
其实在保温箱打开那一瞬间,那只狐狸就醒了。
不过大概因为伤口很痛,她依旧侧着身子,只是动了动脑袋,把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对准了我,眼睛里疑惑惊讶恐慌等等的情绪迅速闪过,最后全部化为好奇,还调皮地眨了眨。
我有点愣。手还放在她身上。
她身子软得离谱,即使手上戴着手套,触感大打折扣,但是碰到她时手掌几乎要陷进那丛毛发里的感觉却深刻而清晰地传了回来。
我在这双灵动的绿眼睛的注视下,生生愣住了。
是什么原因……我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摸得其实是个女人?
毛绒绒的尾巴卷上我的手,我这才回过神来。
房东先生正趴在保温箱上戏谑地看着我。
“……您这是什么表情?”我忍不住瞪了过去。
房东先生笑了笑:“年轻人,不要总是绷着脸,既然想笑就笑一笑嘛。”
“……我并不想笑。”
“别嘴硬了,我都看出来了,”房东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明明很喜欢刚刚摸到这个小家伙时的触感,喜欢到情不自禁就要笑出来的地步,难道不是吗?”
“……”
母亲,您说好的我与父亲一样的深沉性子呢?
怎么就被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老人看穿了?!
☆、第61章 【红毛狐狸2】
【会抛媚眼的狐狸小姐。】
【饲主:杰罗姆·莱德福德(牙医)】
我用手指轻轻地按压了红毛狐狸的右前爪与后背连接处的伤口,立刻感受到了硬硬鼓鼓的触感。
为了探究那是什么,我的手指在上面来回摩挲了几下。
最后一下下手稍重,伤口渗出血来,接着小狐狸在我手下哆嗦了一下,脑袋又没精打采地垂了下去。
我得出了答案。
我不由得轻轻地吐了口气。
居然有子弹在里面。
刚刚远远地看着,我还以为这鼓起的地方是因为她扭到了右前肢,却没想到是中弹了这么严重。
“拉科斯店长,你处理过这个伤了?”我转向一边佝偻着腰看狐狸的房东先生。
“奥,是的,”房东先生挠挠头承认了,“她是我今天早些时候在垃圾箱里发现的。当时流血有点多,她疼得不能动弹,我赶紧把她带回来,给她止了血,却拿那颗子弹没有办法,只好给她打了一点麻药……然后你就来租房了。”
……然后你知道我是个医生,就动了我的主意?
小狐狸偷偷歪头瞥我一眼。我不太高兴地敲敲她的脑袋,让她躺平,她却眯着眼睛,紧盯着我不放了。
谁会这么一个小可爱做这么可怕的事呢?
我被小狐狸看得心里紧张,扭头跟房东先生说道:“那么,您打算付多少钱给我呢?”
房东先生一脸困惑地说:“钱?付什么钱?”
“作为兽医的钱。”
房东先生笑了起来:“哎呀,吉米你不是说你不是兽医吗?”
“……”
你的意思是我今天要干白干活了?
我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看,转身往三楼走。
没走几步就被拽住了袖子:“喂喂喂!不要甩手嘛!你可是医生啊!救死扶伤啊!本职啊!”
我回头就见到房东先生一脸控诉地看着我。我无奈了:“我不是不干,你总不能要我用手指把子弹抠出来吧?”
“哦……”房东先生这才放了手,却不放心地跟我去了三楼。
我没管他,径直到行李箱边,拉开拉链拿到工具就往楼下走。
房东先生居然乖乖又跟了下来。
等我穿好白大褂戴好手套的时候,他还眨巴着眼睛在一边看着。
这让人很无奈。
但我也只能尽量无视他了,因为我要开始了。
宠物店没有手术灯,我找了个光线最好的地方,麻溜地给小狐狸打了针。小家伙很安静,不像我印象中打针跟要他们命一样抓狂的宠物们。
她的目光从针头戳进肉里到一小管麻药全部打进她身体里,没有片刻的转移。
我收起针管的时候,不由得考虑是不是该安慰安慰小狐狸,或者夸奖夸奖她。
没等我开口,小狐狸的大眼睛一眨,大尾巴扫过我的手,身子一歪,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只是静静趴着,像是在等待药效发作似的。
她真有趣。
“挨针的时候,他们都会这样吗?”我问了一句。
“不会,”房东先生回答,“大部分宝贝儿们都蛮怕打针的。这个小家伙这么淡定我也是第一次见。”
“是吗……”
我说着,就看到小狐狸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感觉她呼吸都随之变慢了。
药效发作的很快。
我当然也不能耽误时间,立刻操起刀子镊子上手,不一会儿就把子弹取了出来,丢在一边的铁盘里“铛”了一声。
我忙着止血和缝伤口,只是匆匆一瞥,却好像看到了绿光在银白的子弹上闪过,隐隐有瞧见花纹刻在上面。
直到我把小狐狸的伤口都处理妥当了,才有机会去看那颗子弹。
我不是没见枪。
我那个高中毕业就跑出到处浪的妹妹有一次回家过圣诞节,在晚饭后炫耀时地给我看她绑在大腿上的掌/心/雷。
“帅吧?”伊丽莎白得意洋洋,“跟我搭档学的。”
我差点忍不住抢了她的枪崩了她:“你学坏了。”
伊丽莎白:“你放心吧,我不会用枪,这是拿来装b的。”
我:“……”
这可子弹倒是很像掌/心/雷的子弹,很小巧,但是那花纹却刻得很细腻。
我觉得这可子弹很漂亮,想着以后可以拿去给伊丽莎白炫耀,就在水下冲了百八十遍,才塞进了口袋。
我给房东先生让出位子:“行了,静养着就行了。”
房东先生几乎是把脸扑上去看。
不过他怎么看都没用,这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她微微侧着身子,大概这样能不碰到伤口,睡着舒服。她的大尾巴盖在身上,我能看到她尾巴下白色的肚皮,看起来软得很,让人想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