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证人就来了。
这证人一身青色的锦裳,就是有点旧,青色的缎带,将头发高高束起。要不是眼眶和嘴角的青紫,端是一派风流姿态。可惜,有了这戏青紫,这姿态气质就真的有些不伦不类了。
那人看到容白,脸色瞬间苍白。容白看到他,脸都红了,是气的。
这人她认识,就是昨天在大街上说衡清作弊之后,被容白揍了一顿的人。容白看到她,落下来的袖子,又一次撸到胳膊上。
“这位便是证人了。”县令十分淡定的将那人卖掉了。
不说还好,一说容白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证人,你证明衡清作弊?”容白两歩凑到那人面前。
“正、正是!”那人虽然害怕,却笃定,容白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敢出手揍他。
结果,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容白当初被惹火了,都敢扬言屠杀一整个临江县,还顾及得上什么京兆尹的官府?别逗了,那人话音刚落,容白又一拳头挥过去,直接在男人颧骨上留下一个拳印。
“证据呢?”打完之后,容白揉了揉拳头,才开口问道。
京兆尹懵了。等回过神的时候,便听到容白的问题。
“学生亲眼看到的,如何需要证据!”那人被打之后,更硬气了,直接怼了回来。
容白一听这话,更气了,拳头握了握,长刀不在手中,要是长刀在手中,自己直接砍了这个满嘴喷粪的男人,还有那上面,糊里糊涂的京兆尹。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初考试的时候那些监考官,都是瞎的么?”忽然,门口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男人奇怪的转头,却见到一个女人,快步从那人身边走过,走到文书那边,递了一张纸给文书。
等女人转过头走回来的时候,停在容白身边:“你啊你,怎么这么冲动,你要告人,连东西都不准备好。”
能这样训斥容白的女人,有且只有一个,温婉。
“本宫也想听听这审问。”又一个人开口。
好不容易赶到的五皇子微微喘着气,身上的尨服还是路上在马车里换上的。
“见过五殿下。”京兆尹想哭,这明明就不是一个特别大的案子,来一个县主,加一个侯爷好不够么!这五皇子来做什么,五皇子难道不应该在宫里研究木头机关么!
“你别,你最好快点审出来。”五皇子挥了挥手,然后在卫侯爷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你这拖的时间越久,接下来,长姑姑,和皇长兄说不定也要来听听,长姑姑可喜欢容白了,而且,容白和李嘉还是皇长兄的救命恩人。”
听完这一段,京兆尹想吐血。
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接下来,你别管,我来说。”容白还想揍那个无赖衡清的人,温婉拦了一下:“你什么都没准备,怎么跟这些人靠嘴吃饭的人比。要上也是我上。”
容白听后点点头,叉着腰平息心情。暂时交给温婉,温婉不行,就她自己上。说不动这个男人,咱就打,打到他改口求饶为止。
“文书大人,状子内容看清楚了么?”得到容白允诺之后,温婉开口问道。
“看,看清楚了。”
文书看完温婉递过去的状子之后,连话都说不周全了。没办法,要问文书,喜欢面对当堂打人的容白还是喜欢面对一切按照规矩来的温婉,那文书一定选择容白。原因很简单,因为温婉真的是牵着人鼻子走的啊!
还没听到她的诉求,就看这张状纸,文书觉得,那个青年就完了。
“那我就开始了。”温婉清了清嗓子:“首先,我要状告这个人污蔑。李嘉并没有作弊行为,他在手中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信口胡说,污蔑他。”
“你难道有证据证明污蔑?”坐在公堂上的京兆尹很不喜欢这个女人,明明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凭什么出头?
“没有啊,他就是污蔑,我不需要证据,我有作案动机。”温婉回道。
说完,温婉又拿出一张纸:“昨天白天,这人在街市上公然侮辱李嘉,小白作为妻子,气愤不过,便去打了他一顿。”
众人现在才明白,这年轻人眼眶嘴角的伤是怎么来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这是一块铁板
坐在上首的京兆尹无力反驳,青年也无法反驳,昨天的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想要解释也没办法。
“所以,我怀疑他因为小白揍了他,所以怀恨在心来诬陷李嘉。”温婉这话一出,结合之前的事情,连解释的可能都不给青年。
听了温婉的话,容白直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的。
“你信口开河!”青年怒了。
“那你的证据呢?”温婉冷笑。
证据?青年懵了。哪里有什么证据,他看到的难道不就够了?
“没有证据,你来举报,便是诬陷。”温婉冷笑着给青年的行为添加了一个定义。“我看,你是......”
温婉的推测还没说出来,就被青年打断了。
“够了!”青年吼道:“那件事情,是我亲眼所见!”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唯一没反应的就是容白。容白打从心眼里就不相信衡清会抄袭,别说抄袭了,衡清要真想作弊,根本不需要做别的,挨个威胁一下考官,有太子殿下做保,有陛下做后盾,还有武侯爷做侧应,就问这京城还有谁敢打他主意?
“衡清不会作弊,你看到了什么?”容白哑着嗓子回道。
别说,衡清不会作弊,就是会作弊,他的技术,一般人能看出来?温婉第二个恢复原来的表情的,不,她没有恢复原来的表情,而是看着那青年的时候,脸上带着嘲讽。要说作弊技术,这个时代,还有哪个人能比临江集团的孩子们更精通?更别说,衡清那个专门将作弊的孩子抓出来的人了。
他作弊,能被人发现?还在人眼皮子底下做?
只要智商不下线,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青年目光有些躲闪,迟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开口:“我从未见过有考生,能一进考场就答题的。更别说,除了吃饭喝水,他根本就没有停下笔!”
这件事情,是压倒青年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因为这个事情,青年才坚定的认为,衡清就是作弊的。不然,为什么不需要审题,为什么不需要思考?这种事情,根本不能理解!
容白都惊呆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和温婉所在的时代一样,容白那个时代,法律之外根本没有人情。所以,一切都是根据证据来的,只要你能提供证据,就算对方没做过这种事情,他都必须承认。但是,一旦你提供不出证据,对方就算真做了这事,也没人会给你个交代。
没有证据,就看一眼衡清的做题速度,直接能够脑补成抄袭?
“以臆测为证据?”温婉只能报以冷笑。
京兆尹整个人都僵硬了,只有原因,很简单啊,自己得罪人了!
科举舞弊,陛下震怒,可以说,这个案子办好了,那就是升官发财的好路子。京兆尹这么努力,为的也就是这个。
可惜的是,这个事情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抓的人,都要真跟案件有关系。当然,没有关系的也可以,可是不能是大佛啊。京兆尹庙小容不下大佛啊!你瞧瞧,这一个案子,五皇子来了,武侯爷来了,来告状的还是个县主,这让他一个五品的小官等死么!
“大人,我们要反告他污蔑,损东家的名誉。”容白只是呆愣,温婉却瞬间反应过来。
这种事情,容白所在的末世可见不到。温婉所在的时代,却能常常见到。不少人随随便便就能在网络上造谣,最后澄清,那些人从来都不曾想到,他造谣不花时间不花钱,可是那些被谣言伤害的人怎么办?
“我要见衡清。”容白可不管什么反告不反告的,这个诬陷衡清的人,容白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她在乎的是衡清。
衡清关押的地方是牢房,末世的牢房是什么地方,容白可是很清楚的。那种地方,就是强壮的战士都受不住,更别说,衡清一个病弱成这个样子的人了!
“是啊,是啊,宣人犯、不,宣李嘉上堂。”京兆尹忙不迭的喊道。
“我跟你们一起去。”容白跟着那官差去了牢房。
到这个时候,衡清已经在牢房里待了大半天了。牢房中气候潮湿,衡清的双腿,开始打寒颤。膝盖上的鲜血早就凝固了,脸色也极其苍白。可是,牢房中的灯光黑暗,根本没人看到衡清现在的模样。
“耀宗,没想到,你居然对机关木甲术这么了解。”躺在草垫上的衡清,咳嗽了两声,失声笑道:“若是小白看到你,一定会高兴的。”
“别提了,我爹说,这些都是旁门左道,要我好好念书。”那名叫耀祖的青年四仰八叉的躺在衡清旁边,嘴巴上叼着一根枯草:“明明我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读了这么多年,也就考了个乡试第五的成绩。”
青年将嘴上的稻草吐掉:“你说,我一个乡试第五,跑来京城,能中进士?别开玩笑了,我自己有几分的能耐,我清楚。”
“机关木甲并非左道。”衡清摇摇头:“记得当初在临江的时候,正逢上旱灾鼠疫,甚至还有瘟疫。那时候,日子难熬,最后解决临江水源的,就是两个木甲。”衡清抬着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牢房的房顶:“所以,有的时候,你瞧着没用的东西,关键的时候,是救命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爹非说我胡思乱想。”青年蔫蔫的回道。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青年一骨碌坐了起来:“衡清,你好像从一开始来就一点都不担心,难道你跟我一样巴不得失去考试资格,回家?”
青年从一开始,就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反正家中有钱,真不行花钱把自己赎回去。至于考试资格,反正他也不稀罕。
“不担心,嘉有小白。”衡清笑着回道。
若是还在通州的时候,衡清恐怕不能照搬淡定的说出这样的话。可是,经过与容白分开的的日子,衡清早就有所觉悟了。
“一直听你说小白,小白是什么人?”青年奇怪。
“小白啊,她是嘉的妻子。”衡清笑着回道。
青年一头黑线,你这样正大光明的吃软饭,想过单身狗的心情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君子小人
单身狗的心情,衡清没想过,他也没时间想了。因为随着一阵铁链的响动,衡清所在的牢房门被打开了。
衡清抬头,正好看到一脚将牢门踹开的容白。
明明灯光不明亮,明明对面的人的面容看不清楚,可是衡清就是知道,对面是容白,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容白。
容白一进牢房,就皱了眉。等到看到衡清的样子,容白气得直发抖。
衡清躺在草垫上,因为看到自己,才用胳膊撑着身体,上身离开草垫。但是,就算这样,衡清也相当吃力。
“你身体不好,还是躺着吧。”衡清听话的往后仰,结果还没接触到草垫,就被容白抱在怀里。
接着,双腿腿弯被容白抱起:“我带你回去,这地方是人待的么!”
“好,都听小白的。”衡清回道。
握草!这个女人就是小白!不过怎么看都不像衡清是小白的相公,反而小白是衡清的相公啊!
容白抱着衡清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还坐在牢房里的青年:“你也是被冤枉的?”
“是。”
“那跟我一起走吧。”说完,容白说完便迈开脚步。
青年的都惊呆了,看了站在门口的看守一眼,发现那看守居然没重新将门锁上,真的再等自己出去。
青年将信将疑的跟上容白的步子,刚出门,便听到身后牢门落锁的声响。
衡清的娘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直接命令狱卒说放他走就放他走?跟着容白的步子,青年跟着容白的脚步,没一会,就发现为什么那狱卒那么听话了。
原来,他们去的地方根本不是京兆尹的外面,因为容白一出门之后,直奔京兆府衙门而去。
青年只能跟上。
温婉来的时候,便将衡清的轮椅带回来了。所以,容白刚进大堂,就有人将衡清的轮椅放在大堂中央了。
这时候,那个叫耀宗的青年这才意识到,这个衡清到底是什么人。
旁的人是看不出这人的底蕴的,但是耀宗能看出来啊。单看那辆四轮车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他本人的兴趣,就在这木甲制造上,自然对这些东西更有经验。像这样造型别致,材料奇特,甚至,连舒适度都非常好的四轮车,不是大师根本制造不出来!
原来,这人还养了个大师。对了,之前衡清不是说过,若是小白遇到自己,肯定很喜欢。难道,那个巨力暴力女的夫人,就是大师?
容白根本不知道,青年脑子里到底进行了多少次的挣扎,她将衡清小心翼翼的放在轮椅上:“若是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你就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