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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健永办公室出来,孙坚发现自己身上几乎一身冷汗。他的目光狠了狠,看来刘健永认定是他泄露了消息。刘健永手上有什么证据对他不利的话就糟糕了。
孙坚明白,凭他在天合犯过的事,加上刘健永在政商界的人脉,如果刘健永保留了证据,送他进牢房应该不是难事。他的移民手续正在办理,财产转移仍需一段时间。在这之前,他必须制造一些麻烦,让刘健永手忙脚乱,无暇给他找茬。
想到这儿,孙坚找出通讯录中向东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对方接听了:“喂?”
孙坚说了几句话介绍自己,向东才想起来他是谁,口气听起来有些冷淡:“孙总,好久没联系,有什么事吗?”
孙坚告诉向东刘健林的儿子刘铭宇想见他,向东马上问为什么。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什么方便见面聊聊?”
向东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下午。”
和向东通完电话,孙坚马上给刘铭宇打电话,“我通过朋友联系上向东了,他同意明天下午见面,我约他去君尚会所。”
“太好了,谢谢孙叔。”
“跟我不用客气。向东和我没有什么交情,他是听说你要见他才答应见面的。”
“你怎么联系上他的?”
“我和他都是Y市的,老乡。我通过同乡会的关系拿到他的联系方式,他对我都没有印象,不过我一说是你想见他,他答应了。”
“嗯,有劳你了。”
“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我爸去世的事还没有确定的证据,先不提,这次聊聊熟悉下。”
“嗯。你们见面我就不参加了。估计他是看在和你爸的情分上答应见面的。我在你们不方便说话。”
“好的,我们聊完之后有什么消息我再联系你。”
没想到安排得这么顺利,孙坚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接下来他只要打个电话约刘铭维同一时间在君尚会所见面就行了。
上次刘铭维抱怨刘铭宇在董事会上出风头之后,一直约他见面,正好约刘铭维明天出来,让他碰见刘铭宇和向东见面。
刘铭维对刘铭宇很敏感,他再不经意地提示一下,刘铭维肯定有所反应。至于反应激烈的程度,当然是越激烈对自己越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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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宝阁内,“妈,你吃这个。”刘铭宇给梅华夹了一筷子菜。这家上海菜餐厅口味清淡、菜品精致,是梅华最喜欢的几家餐厅之一。
梅华观察刘铭宇的脸色,他掩饰得很好,除了有一丝憔悴,看不出来发生了这么大事情。
林若说:“阿姨,听铭宇说您是Z大的美术系老师,上次在BMG晚宴上拍卖的《莲塘清趣》是您的作品,那幅画很好看。”
“谢谢。你也喜欢画画吗?”
“我小时候学过国画,后来学业压力大就荒废了,有机会去听听您的课。”
“欢迎,画画不一定要是专业水平,可以当做一种兴趣爱好。人总要有一两件自己喜欢的爱好,生活会比较充实。铭宇从小对画画不感兴趣,你喜欢再好不过。”
梅华和林若聊着,刘铭宇坐在一旁,没有多说话。
“最近工作很忙吗?看你脸色不太好。”梅华问刘铭宇。
“还好,一直差不多。”刘铭宇说。
“铭宇最近在忙基金的项目,可能休息不太好。”
“小林你帮我提醒他。不要认为年轻就不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阿姨说得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会提醒铭宇的。”林若和刘铭宇交换了个眼神,被梅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猜测刘铭宇已经将刘健永的事情告诉了林若,看来两人的感情真的很好。
吃完饭,刘铭宇将梅华送回教师公寓。刘铭宇走后,梅华给刘健永打电话:“我今天和铭宇吃饭。”
“怎么样?”
“他情绪比较稳定,看不出什么异常。这孩子从小性格就沉稳,心事不外露。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我觉得是孙坚在搞鬼。我已经找他问了,他没有承认,但我有很大把握是他。当年知道我哥想撤掉我在公司职务的人只有他和赵海滨。孙坚曾经滥用职权拿公司资源谋取私利,被我发现后对他进行了处理,他可能怀恨在心,想通过这件事报复我。”
“孙坚是天合的老人了。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他不承认怎么办?我们不能让他继续怂恿铭宇。”
“我警告孙坚我会搞鬼的人身败名裂,我找人监视他了,如果发现他私下和铭宇见面或有什么异常举动,我马上让他吃官司进监狱。”
“嗯,解决掉背后怂恿的人,尽快找个时间和铭宇说清楚,免得时间拖得越久节外生枝。”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如果说我哥曾经想撤掉我在天合的职位是孙坚告诉他的,那我最后去看望我哥的时候他发病了,这又是谁告诉他的呢?这个孙坚也不会知道吧?”
“当时接到通知去医院的只有家里的人,我是第一个到的,我没和谁说过。朋友同事只去参加了追悼会。按理说孙坚是不可能知道这种细节的。”
“所以我觉得很奇怪。铭宇怎么会知道?”
“我也想不明白。我们只能尽快解决这件事,让铭宇回美国。说实话,不要说铭宇,当年你做的事我也没办法原谅你,也原谅不了自己。”梅华语气黯然。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自责中,千不该万不该在我哥住院时跑去刺激他。我得知他突然要撤掉我的职位,去医院和他理论,我没料到他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本来也很后悔离开你,他质问我,我和他顶撞起来,我告诉他我还是一直爱着你。我万万想不到他一气之下受刺激会犯病,更想不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很多时候我在想要是死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觉得人生没意思,只有靠工作来麻痹自己。我很后悔,后悔没有坚持自己的本心,后悔离开你,后悔去和我哥争执。人活到一定年龄才明白,坚持初心多么重要。”刘健勇不禁长吁短叹。
梅华一声低低的叹息:“世上没有后悔药。死的人可以安息,活着的人只能背负愧疚活下去。活着比死了还难受,这也是一种赎罪的方式。”
☆、第40章
下午还差十分钟到三点,刘铭宇准时出现在君尚会所。君尚会所隐藏在一条不显眼的小路上,一道小小的门后却是另一个天地,会所是当地民国时期的古朴建筑风格。
孙坚是君尚会所的常客,也是一个小股东,对这里很是熟悉。他给刘铭宇订的是一个包房。去往包房的路要经过会所的院子,而孙坚和刘铭宇的位子在二楼的亭台,能够对从院子里路过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刘铭宇走过院子一多半的时候刘铭维还没发现他,孙坚快忍不住提醒刘铭维时,刘铭宇“咦”了一声:“那不是刘铭宇吗?”
“是的。”孙坚说。
“他来这里干什么?”刘铭维果然很感兴趣,他的目光追随刘铭宇一直到刘铭宇进入孙坚帮他订的包房。
不到两分钟,向东出现了,他走进了刘铭宇刚进的包房。
“这个人是谁?”刘铭维问。
“看着有点眼熟。”孙坚答。
“不像是天合的人。”
向东进去一会儿后,孙坚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好像是天合以前的一个老同事,叫向东。”
“向东?这个名字很耳熟。”刘铭维略作思索惊道:“向东不就是我爸以前的对头吗?和我爸不和从天合走了。我爸想买他手上的天合控股股份,他还不肯卖。你确定刚才那个人是向东吗?”
“挺像的。我和他是老乡,在同乡聚会上见过几次。”
“如果真的是向东,这个人早就离开天合了。大家都知道他和我父亲关系不好,刘铭宇为什么会见他?”
“这个很难说。等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让服务员提醒下,我再确认下是不是向东。可能是我看错了。”
“刘铭宇见向东肯定是有所企图。你也看到了,他最近积极参加天合的业务,明显是想插手天合的经营管理。你说他会不会是想联合向东,争夺天合的控制权?”刘铭维变色道。
孙坚想不到还没等自己提示,刘铭维已经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了,他附和:“有可能。向东手上持有的天合控股股权不少。”
“你说得对,向东持有天合控股7%股权,是除了我爸和刘铭宇之外持股最多的。如果刘铭宇和向东的股权加起来,和我爸名下的股权差不多。”刘铭维的语气变得激动,“刘铭宇肯定是想一方面在天合通过插手业务,增加话语权,建立威信,另一方面暗中和向东联合,等待时机成熟时,争夺天合的控制权。”
“如果对方是向东,的确令人容易有这种想法,毕竟他对天合来说是个特殊人物,既是天合控股第三大股东,当年又是因为和你爸不和才离开。”
“我就觉得刘铭宇回来,表面上说是想回国发展,心里面早就打定主意想继承天合,我爸还不信。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勾结上向东。”刘铭维愤愤不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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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包房内,刘铭宇和向东坐在红木桌椅的两边,向东五十多岁,人高马大,典型的北方汉子长相。
“向叔叔,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你过得好吗?”
“还可以。这么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年你还在上初中。”
“时间过得很快。你的壹号生鲜现在很有名气,听说去年的销售额6个多亿。”
“我这个人比较执着,在一行干就要干出成绩。”
“令人佩服,你当初在天合的时候就是个人物。”刘铭宇说。
向东没有应答,他的眼神静静的,仿佛在告诉刘铭宇请他直说此次见面的用意。
“今天我找你比较唐突,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刘铭宇领会了向东的意思,直奔主题:“听说当年你是因为和我叔叔有一些分歧离开天合的,你对我叔叔这个人怎么评价?”
向东颇有意味地看了刘铭宇一眼,答:“你叔叔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是斗不过他才走的。”
没想到向东会这么回答,刘铭宇一时没接话。
向东接着说下去:“你和你叔叔闹矛盾了?”
刘铭宇直视向东,看来在聪明人面前说话不必先套近乎,他反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刘家的人来找我,无非是因为我手上那点股权。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你刚才问我对你叔叔怎么看?所以我才这么猜的。”
被向东说中了来意,刘铭宇还不打算和盘托出,他沉住气说:“你猜的没错,我来找你的确是因为您手上有天合控股的股权,我想获得你的支持。”
“什么支持?”
“在天合控股股东会上作为一致行动人支持我。”
“你要和你叔叔争夺对天合的控制权?”
“没错。”
“为什么?”
“我现在还不方便和你说,总之是有原因的,而且会是一个合理的原因。”
“就凭你这么没来由的一句,我为什么要支持你?”向东缓缓地问。
“如果是别人,我会让他开个价。我想你不是缺钱的人,也不是爱钱的人,要不然早就卖给我叔叔了。我想凭你愿意见我,我们之间肯定有可以谈的东西。说实话,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
“不愧是健林的儿子,判断力不错。”向东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天合待我不薄,我的第一桶金是天合给的。我之所以走是因为你叔叔在房地产业务的才能盖过我,一山难容二虎。我们没有个人矛盾。天合是我参与创业的第一家公司,我和你叔叔没什么矛盾但也没什么交情,我不缺钱,所以我没有卖给他。我和你爸的关系近一些,我们偶尔一起打高尔夫,他走得那么早我很惋惜。”
向东的回答出乎刘铭宇的意料,一听说向东和父亲有来往,他不禁激动地问:“我爸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关于什么?”
“关于我叔叔。”
“没有。在我印象中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好。”
在知道曾哥的发现之前,刘铭宇也是一直这么认为的。他问向东:“那你愿意支持我吗?”
“看在和你爸的情分上,我更偏向你。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你叔叔争天合?天合是你爸爸创立的,在你叔叔手上做大的。可以说没有你叔叔就没有今天的天合。两方争起来,肯定是两败俱伤,对天合的影响也会是负面的。如果是为了钱,我觉得不划算。如果是为了什么不道义的理由,我要是支持你,我这点老脸以后不用见人了。”
“你要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那我向你保证你更应该支持我。至于我非要和我叔叔争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说。等到我需要你在股东会上支持我时,我会告诉你,而且会向你证明。”
向东点点头,“好。今天见到你很高兴,你和爸爸长得很像。”
“你是我爸爸的故人,以后只要您不嫌弃,我陪你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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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宇和向东离开时,服务员已经提前通报,孙坚盯着两人走出包房一直到通过院子消失在视线中,他对刘铭维说:“是向东。”
刘铭维脸色阴沉,他也跟随刘健永见过向东一面,眼前的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人确实很相像。他对孙坚说:“我先回去了。”
刘健永先是接到雷勇的电话,雷勇是从特种部队出来的,现在自己做私家侦探,这次委托他监视孙坚。雷勇告诉他孙坚今天在君尚会所见了刘铭维。
挂掉电话,刘健永太阳穴突突地疼,他预感刘铭维一定知道了什么,而且肯定和刘铭宇有关。果然,没过一会儿,刘铭维打来电话:“爸,你在哪儿?我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