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神大慈大悲。
他来求这些神,求他们手下留情,求他们能怜悯一下。
求她们母子平安。
傅容止虔诚的磕头,一个又一个。
在这个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他才将心中的痛苦和害怕全部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
石阶上已经有了斑斑血迹,但他没有停下。
每磕一个头,他就在心里默默的念道,活下来……
就算从来,他们再也不想见,但起码当他抬头看向这个天空的时候,他知道在这个世界的一角,她还活着。
这就够了。
石阶上的血迹越来越重,而他的额头已经有些血肉模糊,但他像不知道疼痛一样,依旧重复着。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更多的寂静。
他身体一僵,蓦地睁开眼睛。
当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是厉城尧的名字时,他的胸膛里似埋着一把尖刀,每呼吸一口气,尖刀便会插入肺叶。
他终于还是接了起来,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喂。”
“她出来了。”
握住手机的手一紧,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她……活着吗?”
“活着,但是没醒,医生说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早产,她现在需要休息,这段时间要好好调养一下,不然以后很容易生病,而且一点小病都可能让她很痛苦。”
厉城尧说这话的时候,稍稍松了一口气。
“孩子呢?”
“因为不足月,已经放在保温箱里去了,是个男孩儿。”
“我知道了!”
傅容止拿下手机,抬头凝视着那副浮雕。
她活下来了,谢谢。
他撑起身体站起来,慢慢走出教堂,抬头看着天空,发现今晚的星星格外的亮。
男孩儿!
他从来不曾怀疑过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她不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去调查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
可是她竟然痛苦到,亲自把这个事实告诉了他。
原来她真的不爱他,曾经不爱,现在也不爱,以后也不会爱。
**
医院里。
傅容止站在玻璃的外面,一瞬不瞬的看着躺在保温箱里的孩子,稀稀拉拉的头发,没有眉毛,皮肤还皱巴巴的。
薄凉怎么会生出这么丑的孩子来。
看着看着,他的眼底就蔓延出一层复杂的情愫来。
如果这是他跟薄凉的孩子那该多好,就算薄凉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但至少,她替自己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们的血液会流淌在这个孩子的身上,这个孩子会成为他们的延续。
有那么短短几秒钟,他的内心甚至产生了一股要去做亲子鉴定的冲动。
他要眼前为实,他要百分百的确认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可…要不是呢…
那个时候,他还能继续面对这个孩子吗?
“容止哥。”
薄晓看见傅容止,眼睛一亮,小跑的过去,走到他的跟前,扬起脑袋,一脸惊喜的看着他,“容止哥,你是来看布丁的吗?”
傅容止垂眸。
“容止哥,你这里在流血!”薄晓惊呼,抬手指了指额头,然后着急的说道,“快让护士姐姐给你看一下。”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可是看起来就很疼,城尧哥说,这个季节伤口容易感染,你还是让护士姐姐看一下吧。”薄晓的眼眸里有着担忧,伸手小心翼翼的揪着他的袖子,“容止哥……”
傅容止没有说话,任由薄晓拉着他去找护士。
急诊室里,护士一点一点的帮傅容止清洗伤口,发现有很多细小的沙粒。
这张脸这么俊美,要是没处理好,毁容了,那就可惜了。
薄晓在一旁手捂着眼睛,但是指缝又微微分开,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摸样。
见傅容止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薄晓疑惑的想,容止哥不觉得疼吗?
明明他的伤口看起来比她手上的这道小口子大好多好多,今天护士姐姐给她上药的时候,她都觉得疼。
**
薄凉昏睡在床上,陷在梦境里。
医院的走廊上,妈妈紧紧的抱着还不足月的布丁,愤恨的盯着自己,“薄凉,你为什么要替傅家生下这个孩子?我说过,这个孩子不能出生!”
薄凉眼泪直流,害怕得心尖都在颤抖,她想要求妈妈把孩子还给她,可是嗓子就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怎么都发不出声。
“呜呜呜……”
布丁突然醒了,大概是察觉到危险,本能的哭了,声音稚嫩而又可怜,朝着薄凉这边努力伸出手,似乎想要薄凉抱他,但见薄凉没有过来,哭得更加委屈了。
薄凉看见,觉得胸口一阵绞疼。
把孩子还给她!
“薄凉,去杀了傅容止,我就把孩子还给你!”
不,不要!
薄凉躺在病床上,痛苦的呜咽着,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被子,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如果傅容止不死,我就杀了这个孩子!”
薄凉看见妈妈的手掐着布丁脆弱的脖子上,她歇斯底里的痛哭着,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不断从紧闭的眼眶里滚落出来。
“不要,不要伤害布丁,不要……”
她的指尖因为太用力已经泛白了,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容止,容止…”
病房的门被推开,昏暗的房间里,一抹身影疾步走到床边,当看见她陷入梦靥里,疼惜的摇晃着她的肩膀。
“薄凉,醒醒,薄凉——”
“容止,你在那里?容止…”
“我一直都在这里!”
他掀开被子躺上去,将她揽入怀里,不停的在她耳畔安抚道,“别怕,别怕。”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还是那熟悉的温度,梦里的寒冷被驱赶了,她原本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缓下来。
身体本能的往他怀里缩去。
傅容止将她圈得更紧一些,本来,他想来看她最后一眼,然后就离开,可是没想到却听见她在梦里格外无助的喊着他的名字。
这样的她看起来脆弱极了,让他如何能转身离开。
他就那么静静的抱着她,一动不动,因为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这样。
或许这是唯一可以贪恋的机会。
意识到这点,傅容止的胸口显得有些憋闷,漆黑的眼底,流露出不舍,下颚抵在她的头顶,沙哑的出声,“为什么不选择骗我一辈子?”
当他听见那一句‘我不喜欢傅容止,永远都不会’的时候,他就开始了自欺欺人。
他以为这样掩耳盗铃就可以长久,可是没想到,这个梦还是被戳破了。
“薄凉,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他能做到,那怕倾其所有他也愿意。
他抬起手,顺着她脸颊的轮廓和五官,一遍一遍的描绘着,像是想要将这容颜深深的刻在心底,“傻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以往旁人都会说,这薄凉有什么好,长得不算最漂亮,还有点任性和小矫情,工作能力一般,家世完全没有。
好像优点说不上几条,但是缺点却有一箩筐。
问,他傅容止怎么就那么执着于这个人。
其实他也想知道答案,他傅容止,到底看上她薄凉那点了?
他想,这辈子恐怕都找不到这个答案了。
不过那个答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傅容止的世界因为薄凉的存在,开满了鲜花。
☆、233现在才看透,智商真让人捉急
233现在才看透,智商真让人捉急 不过那个答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傅容止的世界因为薄凉的存在,开满了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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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凉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偏头看向身侧,空荡荡的,可是她为什么觉得他一直都在?
她忍不住把手伸过去,被窝里似乎还有一点余温,但又似乎是她的错觉。
不,她已经说了那么残忍的话,他怎么可能还在。
他应该已经对她彻底的失望,早就走了吧。
这样也好。
她虽然无法拉妈妈回头了,但是起码,她不想做那个伤害傅容止的刀。
没有弱点的傅容止,是不会被打倒的。
“姐姐…”
门被推开,薄晓的脑袋先伸进来,见薄凉醒了,她才蹦蹦哒哒的跑进来,趴在病床边上,大眼睛扑扇扑扇,“姐姐,你有没有不舒服?要是不舒服,薄晓马上去叫护士姐姐。”
“姐姐没事。”
“容止哥受伤了,姐姐知道吗?”
薄晓到底心思单纯,所以她还没有察觉到薄凉和傅容止之间的不对劲,只是本能的想要告诉薄凉。
薄凉急忙追问,“受伤?怎么回事?”
“不知道,额头这里,流了好多的血。”薄晓指向自己的额头,像薄凉描述傅容止受伤的摸样,“薄晓看着都疼。”
“有让护士帮他包扎吗?”
“有,本来容止哥不去的,但是薄晓把他拉去了!”说完,薄晓的脸上还有着小小的骄傲。
薄凉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摸薄晓的头顶,“谢谢。”
薄晓嘻嘻一笑,显得特别的开心,然后像是又想到什么,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丝毫都不隐瞒。
“对了对了,容止哥好像很喜欢布丁,一直站在外面看着布丁,薄晓都看见好几次了。”
听见薄晓特别天真的说出来,薄凉却觉得那个画面特别心酸。
他是以什么心境去看那个孩子的?
“薄晓去看看容止哥在那里,要是容止哥知道姐姐醒了,一定特别开心!”
薄凉想要拦着薄晓,但是薄晓麻溜的就跑出房间了。
他会来吗?
薄凉下意识的看向门的方向,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害怕,眉宇间都是纠结。
明明说好了,不要跟他再有牵扯,可为什么内心还是忍不住藏着一丝期待。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她呼吸一窒,手猛的攥紧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里。
当门缓缓的打开,进来的不是傅容止,而是薄晓的时候,她一愣,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
薄晓抓抓脑袋,一脸疑惑,“唔,容止哥好像走了,薄晓没找到他!”
“哦。”
她浅浅应了一声,仿若并不关心这个答案。
“没关系,容止哥肯定会再来看姐姐的。”
薄凉睫毛一颤,没有说话。
**
薄凉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傅容止没有再出现过,薄晓每天都在念叨,“容止哥很忙吗?怎么还不来啊?”
“天都黑了容止哥也没来?姐姐,你说容止哥现在在干嘛?”
“不知道。”
“姐姐,薄晓可以给容止哥打个电话吗?”
她眼眸一紧,憋了一口气才开口,“薄晓,以后我们尽量不要打扰他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以后你也不许再说他的名字。”
薄晓更疑惑了,“为什么?”
薄凉被问得有些心烦意乱,语气有点重,“不要再问为什么,你只要听话就是!”
薄晓缩了一下脖子,眼眸怯怯的看着她。
薄凉意识到自己的失控,闭了一下眼睛调整了情绪,然后将薄晓拉到身边,轻轻抱着她,“薄晓,我们跟傅容止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薄晓似乎明白了什么,靠在薄凉的肩膀上,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呜咽的哭泣。
薄凉听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但是她只能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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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城尧靠在门外的墙壁上,透过虚掩的门,听见她们全部的对话。
当四年前,薄凉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叶城的那一晚,他就知道薄凉心里有结,但是具体这个结是什么,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