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庚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不屑。
“宁远, 退下。”凌绝顶将他呵斥下去,在凌绝顶的身后, 是各门各派的翘楚, 参与这次的“灭魔”之战。
“晏长庚, 你有没有将沈昭昭当成人质你自己清楚。”凌绝顶冷笑,“沈泠究竟知不知道, 你也最清楚。”
“我当然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族于我而言不过蝼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晏长庚似笑非笑的看着凌绝顶道,“怎么好像凌掌门比我还清楚,我怎么不知道你变成了我肚子里的虫?”
他这话说的又毒又狠,让一群跟在凌绝顶后面的弟子瞬间就骂了起来。
“大胆魔族!今日我们就要你好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们今日就要为修仙界讨一个公道!”
“公道?”晏长庚不屑一顾,“巫族灭族,妖族式微,之后你们又将魔族赶到边陲,如今倒是以‘天道捍卫者’自居,还要和我说公道?”
几个为首的年轻弟子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狂放自傲的魔族千刀万剐!
“好,好,那我今日就和你说说公道!”凌绝顶不怒反笑,“云水城覆灭,成百上千的百姓命丧于此,上万百姓流离失所,你可认罪?”
“认罪?”晏长庚脸色沉了几分:“余城主妄图谋害我在先,我何错之有?”
“好!好!”凌绝顶怒极反笑,他昂首大笑几声,转身对着身后的一干同僚道,“百年之前,巫族长老曾有谶言,百年之后会有一个魔族的孩子踏平整个修仙界,诸君可记得?”
“记得!”
“我们当然记得!”
“当年我们就是为此找到了崇华君……”
“这孩子今年不过弱冠的年级,他灵根全废如同废物,都有能力覆灭整个云水城。要是放任不管,我若说他十几年后能够踏遍修仙界,有人会有异议吗?”凌绝顶冷声斥问。
在场无一人敢回应。
“诸君还记得当年为何我们要讨伐崇华!”凌绝顶再问。
“记得!”众人其声道。
“可是那个恶魔还是诞生了。”凌绝顶蓦然指向晏长庚,“再过几年,他将要从魔界卷土重来,屠杀宗门,修仙界剩下之人九死一生,谁也逃不开他的魔爪!”
他的话虽然只是预言,却让所有人胆战心惊。但沈昭昭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上一世的天泽君所过之处,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这样的魔族,当不当诛!”
“当诛!”
不用凌绝顶再说话,身后的众位修士一齐扬声,今日发誓要和晏长庚不死不休!
“啊——”就在这时,一阵尖叫传来。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被缚仙索捆缚的少女露出痛苦的表情。
缚仙索在她的身上泛着金光,并且越收越紧,就如同嵌入了骨子里,让她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沈昭昭痛苦不堪,终于叫出了声。
“晏长庚,你要做什么!”宁远怒发冲冠,涨红了脸,“你快把沈姑娘放下来!”
“心疼?”晏长庚语气轻扬,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大笑出声,“那就来我这里‘拿’啊。”
沈昭昭拧着眉头,她大叫道:“晏长庚!你少对我呼之即来喝之即去了——”
我不要你用这种方法救我!我不要你这个时候将所有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担负!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晏长庚蓦地低下了头,那眼神阴冷,像是要将她吞入腹中。
随后,沈昭昭张了张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就是在那一刻,缚仙索不仅紧箍了她所有的修为,同时让她失去了最后为他辩白的机会。
现在,她是晏长庚手中的人偶,只能不由自主的陪他演完这场戏。
不管她有多么不情愿。
“不要这样看我。”晏长庚一字一顿,他笑的却十分开心,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夸奖的孩子。
“别忘了,我是一个言而无信的混蛋小人王八蛋。”
“晏长庚,你放肆!”宁远终于忍无可忍,他当先发难,御剑腾空而起的同时,手上捏着剑诀,千万蓝光闪过,万道小剑齐齐而发,直冲着晏长庚的门面飞去。
晏长庚冷哼一声,偏身微闪,化为长剑的玉笛悬空而立,形成一道屏障。小剑噼里啪啦的击打在上面,每一声就像打在沈昭昭的心里,一下又一下,直打的她肝肠寸断,恨不能自己冲上前去。
缚仙索的另一端就在晏长庚的手上,他没动一下,被吊在半空的沈昭昭就不由自主的晃来晃去。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扔下万丈高空,粉身碎骨。
宁远心急如焚,回头厉声道:“邪魔当道,尔等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要到这魔物踏平修仙界的时候,你们才会出手吗?!”
这一声平地起惊雷,瞬间炸响了所有人。几个平日里与宁远交好的年轻修士几乎立刻提着剑就冲了上来。
五个人皆是各宗门的翘楚,很快布开了一个剑阵,剑阵五方皆有一个定角,中间正站着的是宁远。他一袭玄白衣衫相交,一把“清辉”如月色清冷。而剑阵的目标,直指晏长庚。
“住手——”沈昭昭张大了嘴巴,她竭斯底里近乎疯狂,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不要——不要——”她疯了似的想要从缚仙索中挣扎而出,可是每多一分挣扎,紧箍就越紧一分,通之入骨,哀之入骨。
她狠极了这种无能为力,任人摆布的感觉,这不是她想的!这不是她要的!
“住手……”
她睁大眼睛,看着偌大的缝隙以晏长庚背后为据点缓缓张开。
红色的火舌裹挟着戾气,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出缝隙对着在场所有的人席卷而去。然而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束缚缠绕着这可怕的烈焰,任它不得脱身。
人群中传来了惊呼之声。
“无尽深渊——是无尽深渊!”
“无尽深渊被劈开了!他真的劈开了无尽深渊!”
人群中的声音或惊恐或诧异,他们提着自己的本命武器,现在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
“这个魔族和崇华君是什么关系……”
虽说只有魔族止血和修士之气才能劈开无尽深渊的入口,但不是谁都可以做到。历来魔尊之血最为凶悍高贵,用修士的话来说,即魔尊身体里流淌的血都是一种“罪恶”。
也只有这样凶悍的魔尊之血才可以这么快,这么容易就打开无尽深渊!
他们惊惧万分的看着晏长庚:“他要做什么……”
无尽深渊是这片大陆的反转之地,那里寸草不生,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可怕。它有些吞噬所有的能力。无论是人,是物,管你是上古大能又或者是魔域至尊,进去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天道为了维持这大陆的平衡,将深渊封印在了另一面。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当这片大陆灵气耗尽,深渊将会吞噬过来,毁掉这个小世界。
深渊的开启者,也历来是不祥之人。崇华君被困之际,用力召唤深渊歧途与众人同归于尽,结果自己掉落无尽,尸骨无存。
而现在,这个晏长庚他又要做什么?!
“不管他和崇华是什么关系,这个人,决不能留!”凌绝顶拇指一顶,他佩在腰间的“藏锋”,露出一段的剑身,锋芒逼人。
无尽深渊越来越大,几乎燃遍了半个天空,红彤彤里是大片大片的黑暗,没有任何光线能够到达。
晏长庚一人对多灵力消耗太大,根本拖不了太久。
在凌绝顶加入战局的瞬间,似乎就注定了结局。
连绵的云雾遮蔽了沈昭昭的视线,除了不断翻飞的身影她什么也看不见。身体一会被拔高,一会下落,在空中起起伏伏,不能自主。
“若我能重回此地,今日之辱,必当悉数奉还。”
然后,她听见了晏长庚的声音。
然后,她抬起了头。看着无尽深渊如同一张贪婪的嘴,将一个身影吞噬殆尽。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沈昭昭始终都想不起来那一幕。
她记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不能理解。她不知道晏长庚是怎么掉下去的,是被人推下去的吗?还是自己跳下去的?
她只知道,那一刻这个人,没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深渊之门关闭,仙风道骨的修士们疯了似的跳了起来。
心跳也没有了。天地全都静止了。
只有耳边的声音一遍大过一遍——
“沈昭昭,除了我放你走,谁都没办法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你别忘了,我是一个口是心非的混蛋小人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爱我吗~么么扎
71.第七十一章
沈昭昭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很短的时间,但对于她却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被这漫长的两世记忆不断回旋吞噬, 所有回忆中的天地之色都变成了浓重的暗灰色。最后画面定格到了初次见面时, 她高昂着头瞪着眼睛对那个灰扑扑的少年说:“看什么看, 还不跟我走?!”
她的人生真的是在晏长庚出现后真正的天翻地覆。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惊呼,一直牵着缚仙索的那一端断裂, 沈昭昭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悠悠的从天上坠落。
明明在缚仙索断裂的瞬间,她的灵气就可以运转,喉咙也可以再次发出声音, 但是她却仍然一动不动。
无尽深渊的裂口在吞噬晏长庚以后,逐渐的萎缩变小。几乎遮蔽大半边天的裂口, 波云诡谲中突然吐出巨大的火舌,将缚仙索的另一端灼烧殆尽。
“沈姑娘!”宁远大惊失色, 他提着剑足尖轻点飞了过去,拉住要坠落的沈昭昭,将她半拥在怀中。
她真的是又小又轻, 仿佛风一刮就飞走了。即使现在眼睛中满是茫然失措,却容姿不减, 只恨不得让人将她拥在怀中, 抚开她眼角的阴霾。
在知道晏昭就是沈昭昭时, 宁远实在是大惊失色。墨元宗与玄光宗隙墙已久,沈泠又与青羽宗几乎决裂。世人又传沈昭昭除了一张脸之外娇纵跋扈, 一无是处。然而他见到的姑娘,天真娇蛮,实在是可爱极了。
怎么看怎么喜欢,无论是晏昭的那张脸还是沈昭昭,他都喜欢。
不管师父会不会反对,他都要把沈昭昭救下来,他、他还要去拜访沈泠前辈……
“沈姑娘……”他抱着沈昭昭,像是怕惊碎一个容易醒来的美梦。
沈昭昭从漫长的思绪洪流中爬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宁远抱着落在了地面上。
一众的修士目不转睛的盯着无尽深渊,晏长庚早就失去了身影。已经如此时间了,这人……该是不会再出现了吧。
再三确定不会有人从深渊中爬出来以后,他们把视线落到了沈昭昭的身上——这个据说是“人质”的小姑娘,缩成小小的一团,实在是惹人怜爱。她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修仙界的叛徒嘛,众人看清她的模样后顿时觉得凌绝顶夸张了,有几个人甚至心生喜爱,只道沈泠女儿绝色倾城,当真是名不虚传。现在不过是豆蔻年华,就姝色已成,真是不知道再过几年,这世上还有谁能比的过她。
很多人心中暗暗赞道,难怪沈泠对他闺女像个宝贝似的,能不宝贝吗?
“沈昭昭!”凌绝顶的声音将众人从各式各样的心思中惊醒,只听他语声冷冽道,“你可知错?”
沈昭昭肩膀缩了缩,宁远立刻站了起来,有些着急道:“师父,沈姑娘被晏长庚挟持,她实属身不由己,有什么错?”
凌绝顶眯了眯眼睛,呵斥:“宁远,这里没有你的事,你退下。”
“师父……”宁远有些胆怯,他从来没有忤逆过凌绝顶,这样的顶撞还是第一次。可是,沈昭昭这个模样,他着实放心不下。
故而他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却护在沈昭昭的身边,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