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太子就惊讶了一下,没想到陈徐行看着像个斯文书生,竟然还曾是个武将。
不仅如此,风闻他还在岭南掌过政务,足足好几年又调回了京中。
世家公爵,封疆大吏,边境武将……
这位定国公必定得是个文武全才,还是深得圣上的信任,才能有这般辉煌的历史。
他气得一巴掌拍在腿上,“这位定国公儿臣自然得罪不起,连那个年纪轻轻的沈风楼,儿臣都得罪不起!实在是太窝囊了!”
卫皇后反过来劝他,“城儿,你千万不能这样想!沈风楼是沈太师唯一的儿子,你看看他才入京不到一年,朝中大臣对他的赞赏是绵绵不绝。”
“你是君,他们是臣,和他们争一时意气做什么?对于这样的臣子,你应该费尽心思拉拢他们,就算拉拢不到,也万万不能开罪。”
太子缓了缓,又抬头问道:“那小郡主这件事,母后不打算追究了吗?”
卫皇后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眼角的纹路清晰显现出来。
“本宫要是不管,你姑母岂不寒心?都替她惯着小郡主惯了十多年了,哪能现在半途而废。”
卫玉陵是长公主的心肝宝贝,惯着她就是讨好长公主。
自打卫大将军战死沙场后,饶是圣宠再隆,也掩盖不住卫氏一族已经衰落的事实。
她现在能依靠的母家,只能由长公主来支撑了。
“母后,现在晋王重获圣宠,儿臣瞧他对沈风斓还挺上心的模样,恐怕咱们很难对沈风斓下手。”
卫皇后冷哼一声,“晋王对沈风斓上心?还真是难得。上心才好呢,这样沈风斓有个好歹,他才会更伤心。”
“母后想怎么做?”
“这大好春光,后宫嫔妃不同行赏玩赏玩,岂不辜负?本宫即日就下帖子,请嫔妃和皇室女眷同赏春宴。”
——
“卫皇后要办春宴?”
沈风斓不由吃惊,“我可以不去吗?”
太子与晋王不合,卫皇后与萧贵妃在宫中亦不合。
当初卫皇后还让她罚跪在兴庆宫外,害得她差点小产,现在还来请她?
沈风斓想了想,觉得这应该和晋王府百日宴邀请太子一样,都是做做表面工夫,不去也使得。
何况京中的女眷春天要办不少宴会,什么花宴诗宴乐宴,什么迎春宴送春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旁人都可以不去,唯独你不能不去,卫皇后特意点了你的名。”
轩辕玦一手托腮,笑道:“放心,到时候母妃也会在场,她会庇护你的。”
“卫皇后还请了贵妃娘娘?”
“不仅是母妃,宫中所有的妃嫔并多半的皇室女眷都会出席。”
沈风斓有些头疼。
嫁进晋王府最可怕的事,就是要不断和这些本朝身份最高的女眷周旋。
卫皇后,萧贵妃……
她忽然想到那个尚未谋面的贤妃,不知道宁王口中冷心冷情的妇人,究竟是何等面目。
“殿下对贤妃可有了解么?”
轩辕玦有些狐疑地看她,“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来?”
“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便是殿下的母妃一枝独秀。除她二人外,贤妃屹立不倒多年,自然也有她过人之处。此番进宫怕是要遇见她,还是问问殿下为好。”
他点了点头,“你最好离她远一点,贤妃在后宫的手段之高,只怕连卫皇后和母妃都不是她的对手。”
能得到晋王殿下如此高度评价,想来贤妃绝非等闲之辈。
“殿下此言何意?”
“你大概不知道,贤妃姿色平庸,出身平凡,又没有子嗣。这样的女子能在宫中二十年屹立不倒,难道不可怕吗?”
卫皇后出身显赫,背靠大树好乘凉,更育有嫡长子。
萧贵妃风华绝代,深得圣宠,更兼有晋王这个杰出的儿子。
而贤妃……一无所有。
唯一能说道的一个儿子宁王,也不是她亲生的。
沈风斓倒是从未听过关于贤妃的出身,不禁好奇道:“贤妃的母家是?”
“平西侯府,汪家。”
一提到平西侯府,沈风斓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张脸,那是女子的骄傲面容。
她盛装华服,她下颌抬起,鼻梁带着鹰钩显得城府极深。
那是汪若霏的面容。
贤妃竟然和汪若霏扯得上关系,这让她不禁蹙眉。
不知道为什么,汪若霏和与她有关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舒服。
“出身平西侯府,怎么能说平凡呢?莫非她是个妾生女?”
“比妾生女更平凡,她是与汪家偶然连过宗的仕宦人家之女。后来那家败落了,只剩下贤妃一个孤女流落到了平西侯府,府中下人便尊称一句,表小姐。”
沈风斓讶然失笑。
这平西侯府的表小姐,真是代代流传啊。
第104章 美人帐下犹歌舞
到了春宴这日,沈风斓特意早早进宫,先到萧贵妃的华清宫拜见。
有了一双带来祥瑞之兆的儿女后,萧贵妃对沈风斓的态度,有了很大的不同。
“难得今日入宫一趟,怎么也不把云旗和龙婉抱来,给本宫瞧瞧?”
萧贵妃坐在上首,边问边打量着沈风斓。
“萧太医说,双生胎比寻常的孩子弱,要将养到周岁才好出门的,故而不曾带来给贵妃娘娘看。”
萧贵妃点了点头,见她腰肢纤细,和上一次见她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目光中有赞许之意。
“只要孩子将养得好,本宫晚一些再见也无妨。瞧你这腰细得和柳枝似的,一日吃几顿饭?”
沈风斓愣了愣。
她怎么觉得萧贵妃对她的身形,比对云旗兄妹更加关心呢?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再看到萧贵妃同样纤细的身姿,她有了定论。
她故意苦着脸道:“一日只敢吃两顿,一顿吃到半饱就不敢再动筷了。”
萧贵妃果然面露得意之色。
“本宫就说,玦儿说你一日三顿还要带宵夜,这么吃怎么可能还有腰?本宫一日也不过小心翼翼吃两顿,才能保持这样的体态。”
不得不说,萧贵妃的确还是少女的体态。
和沈风斓站在一处,说是姊妹也是使得的。
这般令人羡艳的体态背后,竟是小心翼翼不敢多食数十年,才能保持下来。
与其佩服萧贵妃美貌娇娆,不如佩服她克制食欲的毅力。
“贵妃娘娘天生丽质,就算敞开肚皮吃也同样纤细。”
沈风斓拍了个马屁,果然萧贵妃笑着抚上鬓发,十分得意。
她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食量。
回去还得跟晋王殿下透句话,别让他因为这种无稽的理由引起婆媳矛盾。
拍完了马屁,她就得抱萧贵妃的大腿了。
沈风斓尚未开口,只听萧贵妃笑盈盈地开了口。
“今儿皇后的春宴,本宫就不能与你同去了。”
沈风斓:“……”
她要是早说不去春宴了,沈风斓才懒得拍她马屁。
“娘娘为什么不去了?”
“皇上今日在长生殿,请了太医院最会推拿按摩的罗太医来按脚,邀本宫同去。”
萧贵妃朝着她眨眨眼,桃花盛开,“所以春宴之上,你自己要当心些。”
宫里是卫皇后的地盘,又不是晋王府,她还能怎样当心?
原以为有萧贵妃在不成问题,没想到……
沈风斓苦着脸,不情不愿地被送到了御花园中。
一路行来百花齐放,鲜艳夺目,香气溢满了整个园子。
萧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椒香陪在她身侧,一路上和她说话。
这个场景,怎么想都觉得熟悉。
沈风斓道:“椒香姐姐,你觉不觉得今天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椒香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奴婢知道,就是奴婢上回陪沈侧妃去兴庆宫那一次。”
还是她们两个人,还是去见卫皇后。
不同的是,上回走的是兴庆宫,这回去的是御花园。
“椒香姐姐……”
沈风斓越走越慢,一双明眸眨巴眨巴看着椒香,看得她心都软了。
椒香缴械投降。
“好吧,那奴婢就在边上伺候着。侧妃娘娘一有不对,奴婢就飞奔到华清宫请贵妃娘娘。”
“嗯?”
“哦哦,是长生殿!”
她只能寄希望于,这回卫皇后再想对她动什么手脚,椒香能够跑快一点。
御花园的一处假山之下,三面围着精巧的锦绣屏风,被围起来的地方设着整齐的坐席。
来的早的人有不少,沈风斓让椒香在屏风外等候,自己带着浣纱和浣葛走了进去。
早有眼尖的宫女上前来,行了一个万福礼。
“沈侧妃,这边请。”
宫女将她引入的席位上,坐着几个衣着首饰华丽的女子。
然而凑近细看,才发觉华丽的表象下,是经不起推敲的质地。
她方坐入席中,那些女子的目光便纷纷朝她投来。
“你是?”
沈风斓微微一笑,“我是……”
忽然想起,她已经不能再自称太师府二小姐了。
“我是晋王侧妃沈氏。”
“原来你就是沈侧妃啊?”
几个女子说着笑了起来,笑着花枝乱颤,头上的珠翠哗啦啦地响动。
沈风斓不动声色,唇角抿着轻笑,淡然直视她们。
她那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得人不禁发颤,再也笑不出声来。
绿衣的丰腴女子先开口道:“沈侧妃别介意,我是太子良娣赵氏,那是钱良媛和孙良媛。”
敢情她是掉进太子的姬妾窝里了?
看来太子不仅耽于享乐,还沉迷美色。
有名有姓的妾室就有这么多个,更别提那些连个名分都没有的了。
赵良娣圆润的手抚上平坦的小腹,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面露得意之色。
太子良娣相当于亲王侧妃,只能设两人,位分仅次于太子妃。
良媛则又次于良娣,可设六人。
沈风斓朝着赵良娣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两个良媛刺耳的笑声再度响起,“沈侧妃好大的架子,不愧是沈太师的嫡女啊,就是有正室风范。”
赵良娣毕竟身份高一些,没有开口附和,只是笑着看着沈风斓。
她们今日能参加皇后娘娘的春宴,不就是为沈风斓而来吗?
沈风斓看也不看她们,径自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羡人有笑人无,二位怎么倒反过来了?”
反过来就是,笑人有。
这不是讽刺她们没有尊贵的出身吗?
她们张口就想反驳,想想沈风斓的身份,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别说是她们了,便是赵良娣乃至是太子妃,都未必敢和沈风斓比出身。
当朝一品太师的嫡长女,定国公的嫡亲外甥女。
谁没事和她比出身来着?“我们知道,沈侧妃是出了名的才女,也犯不着欺负我们大字不识几个啊。”
两个良媛瞪她一眼,说得像是沈风斓挑衅她们似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怎么会拿这个欺负你们呢?二位德言容功……”
沈风斓话锋一转,掰着手指数起来。
“这妇德嘛,二位大字不识几个,必然是最有德的。”
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又说她们俩最有德,不是笑话她们是草包么?
“这妇言嘛……”
她一副不忍直接开口的模样,跳过了这一条。
以这两人方才尖酸刻薄的话语,哪里称得上什么妇言?
“这妇容嘛……”
沈风斓抬头看她们两,不禁摇头轻叹,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两个良媛气红了脸。
她摇什么头?
拐着弯儿说她们丑呢!
眼看这两人气得要跳脚了,沈风斓从陶氏那里学来的远交近攻,总算派上了用场。
她端起微笑,一把握住了身旁赵良娣的手。
“赵良娣,你这一胎有三个月了吧?”
前三个月压根不显怀,她肚皮平坦,沈风斓只能随口一猜。
赵良娣丝毫没察觉到她的用意,“你看得真准啊,就是三个月了。”
话语间带着得意,一看就是成天摸着肚子盼人来问的主儿。
那两个良媛的目光转到她肚皮上,嘴巴一张,无声的口型依稀可以看出一个字——
呸。
沈风斓一笑,“我也是刚生过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赵良娣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沈风斓可是生了名动京城的那一对龙凤胎啊!
只是她年纪尚轻又身量纤纤,看着并不像生育过的,赵良娣一时就忘记了这茬。
她看着沈风斓的目光忽然就恭肃了起来,对她既是羡慕又是佩服。
一个女子在生子这件事上,能有这样的好运气,那可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我也能像你一样一次生两个就好了,你生产之前都吃些什么?”
沈风斓故作神秘,“这吃什么可是有讲究的,不然怎么生得了龙凤胎呢……”
两个人凑到一块儿,聊起生孩子的事情没完没了。
那两个良媛的面色越发难看了。
哪个女人不会生孩子?
她们不过是进东宫的日子还短,暂时没有好消息罢了。
要不是这个赵氏抢先一步怀上了胎,太子殿下才不会对她格外宠爱。
“我说赵姐姐,你越发小家子气了。不就是怀了一个种,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至于到处跟人显摆?”
“就是,人家太子妃怀胎时也没见这个样子,赵姐姐怎么还越过太子妃了?”
赵良娣看着柔柔弱弱的,一扯上她腹中的孩子,立马面色大变。
“你们进东宫的时候太子妃都生下大公子了,你们怎么知道她那时是什么样子?”
那两个良媛没话说,又攀扯上别的,“是啊,太子妃才进东宫三个月,赵姐姐你就进来了。我们当然没见过,只有赵姐姐见过。”
赵良娣身子一僵。
太子妃一进东宫就怀胎了,一怀胎太子就把赵良娣迎进门了……
这在东宫是最忌讳的话题,没有人敢在太子妃面前提及。
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对这等事都不会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