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
孟青容摸了摸她的头,“起来吧,你妹妹马上要被送到城外的尼姑庵里去了,见她一面去吧。”
尼姑庵?
姜裳不知发生了什么,匆匆的穿好衣服,跟着孟青容去了姜府的正门。
正门处苏岚抱着矮小的姜烟烟哭得梨花带雨,还恳求着姜宏朗不要将她送到尼姑庵里寄养。
“事情已经明了,对质时,她屡屡说不出话来,甚至于证人连她那夜穿的什么服饰都能说得出来,若不是真的瞧见了她,何以描写的如此详细。”
“可那是因为她只是个孩子,所以语言不明。”苏岚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对,会写诗会背名家篇章的语言不明!”姜宏朗气得哼了声,“够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让她去尼姑庵里修养身子,等过几年事情淡了,没有谣言说她被水鬼附身了,再将她接回来不是更好?你现在将她放在汴丘城中,有何用处?”
苏岚还想再说什么,手背上却被人轻轻的拍了下。
拍她手背的是她怀中的姜烟烟。
姜烟烟穿着件浅绿色短褂站在马车前,神色冷漠,眼睛里却藏着恨意。
“不过一个婢女,你何以至此,纵是我害的,那又如何,她是身份低下的仆人,我是高高在上的主子……”
啪。
姜烟烟捂着脸颊,冷眼看着姜宏朗。
“大胆!苏岚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这些话你都听见了吧,记住了吧,没有人冤枉她!此事决无更改的机会,李管家,将二小姐送进马车里,送到城外东边的尼姑庵里,再找个修法高深的师太好生教导!”
“喏。”
姜烟烟几乎是被人抱上马车的,临进门时,她猛地回头,盯着姜裳的脸,一字一句恨声道。
“他日必如数奉还。”
作者有话要说:
赶完了,累死人。
难道每次收藏我的小可爱都是……喜欢潜水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唉,没有耍朋友的情节,写着真是无力。
估计还有几章,才会开启谈恋爱模式吧。
好难过。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是夜,天空浮云稀疏,月光明亮,冷冽的光芒,如水温柔的将这地界照亮。
院墙上是树影幢幢,舞姿曼妙,不知名的虫儿躲在茂盛的草丛中低语,生怕声音稍微变大,就会扰人清梦。
靠庭院的木窗支着条缝,屋内漆黑一片,唯有借月光之身,方能瞧得清楚,白纱帷幕。
帷幕中有人影辗转难眠,不知是前些日子,姜烟烟离开时说的那番话,让她久久不能忘怀,还是这月太过明亮,映得她眼睛生疼。
这深夜安静如斯,就连姜府暗地里走动着的护卫,也未曾发出一点声响。
可偏生有个坏家伙,每到春风从侧经过,便呼啦啦作响。
那是前些天被仆人挂到房门前的风铎。
碎玉乘风,忽而作响,唤迷梦之人,勿于苦海跋涉,绝梦魇入梦,邀心上人相见。
可惜风停时,它便也跟着停了步子,哑了声音。
此时,风雨未动,月色正安稳。
南云院里无人走动,也无人发声,众人皆在梦中,风铎却陡然一响,似有风从身边经过,只是庭院内大树枝叶,春花灿烂皆正沉睡,不见晃动。
分明是无风。
窦怀启早已熄了油灯,披着件外衣坐在床榻上等待着。
他冷漠的双眼平视着前方,与往日里给人害羞内敛的感觉不同,此刻的他分明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郎,却又如高居殿堂,城府颇深的百官一般。
他背脊挺直,双手放于大腿之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里对世事的冷漠,如印在骨。
若是上元节那日,姜裳看见了他利落的杀人手法,也许也会轻叹一声,自己这双眼睛还真是总能看错人,明明是个会隐藏的小狼崽,偏教自己以为是个遇事拘谨的小孩子。
在他下方单膝跪地的黑衣男子,正抱拳说道。
“殿下。”
“岩三,今日来,有何要事?”
唤作岩三的男子正是上元节那日,特地来接窦怀启的人。因为窦怀启不愿离开,他便收拾好那几人的尸体,早早的就南下了。
突然无预兆的回来...说是无预兆,但前几日窦怀启仍收到了信鸽传书,说来也不是没有预兆。
“殿下,臣等收到线报,新登基的凉皇正是三王爷何疾宏。”
“呵,早该猜到是他,他推出二叔父说是谋害父王的杀人凶手时,我就应该猜到的。”
“另外殿下,虽然上元节那日,臣已带人将他派来的人全部除掉,且伪造你离开汴丘的假象,但他似乎并不相信,一方面派人南下追查你的踪影,一方面将派人出使楚国,好明里寻找。要不然殿下与我一同离开吧,你在这处,仅仅只有几个暗卫守护着你,臣并不放心。”
岩三说到最后,言辞恳切,他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带窦怀启离开。汴丘乃是楚国京城,繁华糜烂最盛之地,又离皇室极近,不论如何,都不能将殿下放于此处。
窦怀启没有言语,他偏头看向窗外,尽管这窗户闭紧得连月光都跑不进来。
可他还是直勾勾的盯着那木窗,似在他眼里,已有千山万水,明月耀光。
“将人都撤了,然后立刻带着他们南下,你心思纯正,忠心可鉴,绝计不是那种会弃主而走的人,我知道,三叔父也知道,若是他派的人发现这汴丘里,没有一个我凉国的护卫,而南方却涌出许多,他定会觉得我早已离开,所以将人都撤了,南下吧。”
“殿下!这万万不可呀!”岩三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自家殿下周围没了一个护卫,那又会发生什么!“殿下,留你在此处受苦,已让臣等内疚,若是再让殿下周围无一人可用。我岩三岂不是午夜梦回之时,会被先父责骂。”
“我的周围无一人可用,才是好的。岩三,你到底明白吗?父王曾离那最高位不过一步之遥,却被人谋害,而后我与怀昔辗转逃亡,更为了躲避追兵,分隔两地而奔,到现在,入这姜府做一个不入他人眼的仆人。”
“这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们能替我做的,所有的艰辛苦难,始终都得由我来尝,若是我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我活了下来,又有何用?借他人之力,报自己之仇?可笑吗?”
窦怀启语调轻淡,全然没有恨意。
“不论是父王亦或是先皇,要的是一个上能战沙场,下能斗百官的储君,而不是一个只能躲在他人背后的小人。若我连自己都保不下来,他日,我又怎么护住你们?只有在艰难中磨尖身上的利刃,方能致他人于死地。更何况,汴丘离皇室最近,姜府又是大官之家,消息来往频繁,我将入暗卫之职,待在此处,利永远大于弊。”
他话音一转。“怀昔过得可好?”
岩三慌忙应道。“二殿下流落于蜀川,被一武学世家所收养,想来比殿下在此处的日子,要好上几分。殿下在此太苦了。”
“苦吗?呵。”窦怀启轻呵了声。“我有鸿鹄之志,苦从何来?时间不早了,你该离开了。”
岩三知道这次不仅不能将殿下劝走,反而得带上所有的护卫离开。临走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殿下,过几月,臣再来见你。”
岩三武功高深莫测,在姜府里来去自如,眨眼之间便已消失在南云院里。
窦怀启动了动肩膀,起身点亮油灯,慢条斯理的走到圆桌旁,倒了杯凉茶水准备润润喉。
房门却不合时宜的被人敲响。
“窦怀启?你还没睡?”
他本是如闲鹤一般,悠闲的饮着茶,一听姜裳的声音,茶水猛地如滚烫的热水,激到他的皮肤上。
“啊,嗯,主子有事吗?”
他将茶杯放好,从袖间取了个手帕,擦了擦嘴角,而后上前将门小心的拉开了一条缝。
木门刚开,就见姜裳一张笑脸出现在门外。
她笑容灿烂,眼睛弯弯如月牙。“窦怀启你还未睡?咱们出来玩吧。”
嗯……
这黑灯瞎火的,窦怀启其实并不愿意出门,并不是厌恶姜裳,只是觉得不论她年岁如何,她始终是个女子,怕会有谣言乱她名声。
“你怎么还不出来?”
一个晃神,姜裳已经站到了庭院的石阶下,对着他招了招手。
“好。”
没有别的办法可想,窦怀启只能安慰自己道,还好她只是个孩童。他点了点头,跟在姜裳身后走到了庭院。
“今夜也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心烦,久久不能入眠,本想在院子里走走,走累了就回房接着睡,可见你屋子里有灯光,想着你可能还未睡着,便想将你唤出来赏赏月。今夜的月光和星星都很美啊,又亮又圆。”
姜裳站在新栽的那棵桃花树下,穿着身淡粉色短裙,外拢了件白衫。
人影映在桃树上,月光笼在人身上,似仙人飘飘。
窦怀启站在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见姜裳突然往后院跑去。
他紧跟其后,见姜裳拿起后院里搁置的一架木梯,那是冬日里仆人用来爬上屋檐,进行修整时用的工具。
“搭把手啊。”
窦怀启连忙上前和姜裳一起,合力将木梯放到她指定的地方。
待木梯放稳了,姜裳才笑着抓着木梯的边缘,往屋檐上爬去。
“主子……这样并不安全。”
“那你就跟着我上来,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你记得把我拉住。”姜裳回眸一笑,吐舌道。
随后又认真的往屋檐上爬去。
窦怀启也不知是何想法,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繁星,叹了声气,便跟在姜裳身后爬了上去。
高处果然不胜寒,春风一吹,姜裳便裹紧了外衣。
她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你倒是快些呀。”
窦怀启想了想,坐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小姐,这楼顶风凉,我们还是早些下去。”
“你不觉得今夜的星辰很美吗?”她指了指天上的星辰,“若是天上真有仙人,不知能不能听到我们俗人的心愿。”
黑夜里繁星点点,绕着明月而行。
窦怀启摇了摇头。“事在人为,如果将所有的心愿托于外物,那我们生之又有何用?随波逐流?亦或是始终期望他人眷顾?太傻了。”
姜裳偏头盯着他的侧脸,她这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窦怀启。
月光将他的眉眼映得如此温和,他说话时的语调又似春风絮絮。纵是朴素的服饰也遮不住他的风姿。
他还只是个少年郎啊。
姜裳心里感慨,不知他日,嫁给他的女子,又会是怎样的风姿绰约。
“那你有什么心愿吗?亦或是期望?”
窦怀启心下思虑许多,却知没有一个是能告诉她的,他低头浅声道。
“奴才并无什么心愿,能进姜府便是奴才的好运。”
“你可真是……”姜裳一时想不出词形容,摇了摇头,看着天上的银河,柔声道。
“我的心愿很多,愿我爱的人此生安稳,爱我的人永生相伴。”
此刻是明月悬挂,春风绕朱阁,正是少年不识愁。
可本就是,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他日岁月长流,不知少年是何面目。
千金笑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又是千秋过,再逢春日景,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汴丘三月,青堤杨柳,石桥踏双湖,日光里见燕子成群,携春风而回,染春花娇嫩。
洞石街里的桃树开得正烂漫,枝头跃院墙,花从府上来。
汴鹿书院却又有些不同,满城都能瞧见的桃树,只有那大门前进来左边,独独栽种了一棵桃树,显得孤零,极为落寞。
而这满院的花香,全来于小如指头,白如冬雪的李花,三三两两,香气四溢。
正是午休之时,庭院内不闻读书声,细耳一听,又似听见了些热闹的话语。
“追上我啊!”
一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整个人半倚靠在玉兰树的枝桠上,这玉兰树估摸是庭院里最高大的一棵,高约五六十尺,白色的玉兰安静的盛放着,与庭院内的李花遥遥相对,它最高的枝桠甚至已伸到了屋檐上。
她正处在三分之二的位置,猛地停下攀爬的步子,朝着下面喊道。
“追就追,你以为我爬不过你?爬树而已!”下方只爬到三分之一处,停着个喘着粗气的少年,十四岁上下的年纪,脸上全是不甘。“我李行安可是习武的料!爬个区区开了花的大树,不在话下!”
少女浅笑一声,也不管他,径直往上面爬着,她肤色白嫩,明眸善睐,似觉琼枝玉树,暖日明霞光烂,梳着飞仙髻,又着了身锦绣双蝶钿花衫,深兰色百花裙,鞋履踩着枝桠,如踩浮云。
眼见着离之前定下的高度不过一尺距离,少女眼睛滴溜溜一转,偏头朝着某个角落瞥去,她自小习武,自然知道那里的人,始终不曾将视线移开。
她背过身子轻轻一笑,又低头瞧了瞧李行安,假意踩滑了,玉手一松,便从枝干的外侧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