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几个好奇儿的人搁下手里头买卖工作,去亲眼瞧了瞧,见棚里面好几处歇脚的老大爷们,手端着碗大口喝着几口,手里再捏着块酥饼,皆是畅吃得连连赞美不绝。
闻礼这会儿刚好给位娘子打包生鲜的青梅果子,按着价钱还多给了几个,那位娘子多谢过后,摸摸自个肚子笑着说:“我最近就在惦记青梅呢,差点让我夫家去外头野地摘了,你家这青梅酸甜可口的,我婆婆都吃得赞不绝口,和我关系也亲近了些许,还真要多谢你啊姑娘。”
“真是青梅的福让你俩关系缓和,我这卖得也舒畅。”闻礼瞧瞧外头辣日,见这娘子满头淋漓地大汗,“娘子啊,要不坐下来这儿歇歇脚如何?这日头太毒,恐会对肚里孩儿不好。”
“不碍事儿,我家就在这儿附近呢,我走走就到了。”娘子眯眯眼儿笑道,从兜里掏出银钱来递给她手心里,“吃完了我再上你这儿来买。”
“好嘞,随时恭候。”
午间,宋谢那处已经招待完一对老夫妻,将兜里收好的银钱给阿姐来点点今儿赚的总数,宋谢问,“今儿上午多少呀,我见今天这上午人头毒得很,人来得也多,说什么也得有二三十吧。”
“还真是有二三十呀,爷爷的药钱也有底儿了。”闻礼松口气,先扒出几块钱来放二妹手心里,再将这总钱放钱罐子里,边叮嘱,“过会儿泓祖过来瞧咱们,你带他去附近玩会儿,这儿我打理就行。”
“嗯。”宋谢若有所思地点点脑袋,巴望巴望外面天气,“看远处那乌黑乌黑的云朵儿,今儿下午是不是要下雨呀?”
“唉呀,要是真下雨。”闻礼瞧瞧顶上的木棚,有处是缺了块遮板的,要是放着不管,下面的来客岂不会遭殃。
“那阿姐...”
“你们甭管,我自个上顶去修修。”
正巧泓祖来了,怀里还抱着东西,说是娘亲要他带来的饭食,饿的时候可以吃些。接着小弟马上拉着宋谢嚷嚷要去街口玩一番,宋谢没法子,两人一块儿和闻礼说了声才走开。
闻礼吃了口娘亲手炒的菜,想着这时间点也没什么来客,打算先从对面旅馆老三家那儿借了个木梯子,再弄了块像样的木板和锤子铁钉,整人正准备上木梯子,结果这时候恰好来了位吃茶的客人。
宋闻礼脑袋顿几秒,有些不可思议地瞧着他:“这时间点你不需要出去办公吗?”
在这儿吃茶呀?
阿孟这货动作流畅地依着板凳坐下来,再抬眼瞧瞧她,忽然眯眯眼儿笑地说道:“凉茶,再来盘管饱的东西。”
闻礼看着他笑脸,浑身起发了阵凉,搁下东西,去给他倒了碗茶水,从锅里拿出五块刚刚焖好的酥饼,给他端上去:“您吃好喝好。”
阿孟看见她怀里的木梯子:“你拿这个做什么?”
“修。”闻礼指了指顶上。
他点点头,接着把块完整的饼全部放嘴里咬咬吞了下去,最后再看看那丫头,已经在上面着手钉钉板了。
这梯子摇摇晃晃地,倒不如敬她是条汉子。
侍卫无脑想了会儿,视线落在梯子上,揪了揪眉。
这梯子破破烂烂地,闻礼本能觉得自个会掉下去也不足为怪,最后还真掉了下去,这要摔下去的代价不折了腰也得摔折腿吧。
是那侍卫救得她。
臂力很结实,腰身被他紧紧抓着,因为是薄些的衣料,隔着都感受到来自这位少年的体温,闻礼冷不丁地红红脸,忽然想起来前半生的时候,也未曾给男人如此抱过。
“还好?”耳际是极其随性的嗓音,他笑道,“果然是这梯子坏了些,这要真摔下去,不是折腰就是断腿呀。”
“多,多谢。”闻礼硬着头皮向他道谢,最后顿几秒,和他对视几秒,“作为谢意,这顿午食不算您钱。”
“还真是个分明的丫头。”阿孟说。
闻礼没来及说话,就见他弯身拿起刀搭上腰准备走,少年也侧头瞧着她,顿几秒,他咧嘴儿笑着:“看来我救你多少次,也换不来你怕我这惯性呀。”
“不...不是。”闻礼双手摆摆想极力否定,结果因为结巴阻了口。少年从兜里掏出块铜板来放她掌心上,声音极其低沉地来了句:“开张大吉。”
离开。
闻礼立在原地几秒,视线落在掌心里这枚完完整整的老铜板,这是107年元帝在位时期的开国铜币,如今也快已经不常见了。
过阵儿客官就多些了,熙熙攘攘地冒尖的好像全是那些船家或旅人,这人一下船自然口渴燥热,眼见地刚好瞧见歇脚的茶棚,自然都堆了这边来。
闻礼给他们摆好茶点心,开始去烧火蒸锅,有人问她青梅怎么卖,闻礼回答十三一斤,那人吹了口哨,回答:“还挺便宜,外面都卖二三十呢姑娘,你这是亏大发了。”
“我这梅也快干瘪了,只值这价钱。”
“哟,还挺实在姑娘。”另个大叔笑着,搭话道,“要是我下次有空,保管再带着妻女来你这儿品品这凉茶。”
“那就多谢大叔啦。”
过活儿几个声儿还是唠叨起来不久前发生的件大事儿:“听说安家桥旁边发现个死尸,徐大人已经着手去办案了,他把周边都封了,现在谁也进不去瞧上一眼。”
“咦?那究竟死的谁呀?”
“谁晓得,不过听说啊是个盗墓的。”
“盗墓?哟我们这儿还有啥墓可盗的呀。”
周围人哄笑起来。
“嘘。当然有个墓,我听老辈儿的人提起过,不是官僚就是皇帝妃子的墓室,就葬在我们哪座山的地底下呢。”
闻礼这边继续给客观添茶,瞧见外头乌云都集了过来,去外头把招牌撤回了木棚里头,听那些大老爷们还在说那墓的事儿,闻礼想,那墓之后是被人挖了出来,不过已经被盗墓贼挖空了,是个空墓,也不是官僚也不是皇帝,就是个江湖大富人家给自己建的,壮壮气势。
第013章
泓祖宋谢还没回来,她有些担心,坐坐站站也没停歇,索性搁下生意打算在附近找找她俩身影,道途听说小桥那边淹死了个小孩,失足摔下去的,没来得及救,死得很惨。
“唉哟那样子可惨乎了,嘴巴里都湿淋淋的张着,也不知是意外还是什么,也保不准有人故意推下去的,这年头啥事儿都有,还玄乎,前些月子不是还有个小孩淹死在井里头吗。”
“你说这玄乎还真有些玄乎,我家那老上百岁的奶奶说了,这水里啊铁定有一两个小鬼在拉孩子下去玩儿,别说不信,这事儿啊,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啊。”
两婶儿唏嘘过后,收拾完洗好的衣服端盆上岸各自回家去了。
那两娃平安无事,满脸正儿八经站在闻礼面前,大姑娘松了口气,弟妹俩指指那小桥头的满满观众儿:“阿姐那里淹了个小孩,好可怜呀。”
“是呀是呀,本打算去看看的,结果被侍卫哥哥给拦住了,说什么也不给我们这群小孩看。”宋谢最后不满地嘀咕句,“我也不小了啊。”
“是是。”闻礼牵着这俩人的手,回去木棚下歇着,“这天热得快,你俩就乖乖回棚里头待着吧,外头什么消息,我们那里都能听得见。”
“难不成我们那儿茶馆倒成了耳朵嘴巴眼睛的聚集所,啥事儿都能闻上一闻。”宋谢。
闻礼看见她怀里还有把新鲜的白菜,就问这好端端地是从哪里买来的,也未曾见过这两娃会买菜。
“咦阿姐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呀,我这不叫不会买菜,是压根我没钱买呀。”阿谢满脸苦瓜瓜,“大事儿小事儿都交给你个当大姐的来做,我这老二能不舒坦点嘛。”
“舒坦点还不好啊?”闻礼给这话气到笑。
“我没买,是张叔给咱们的白菜,说就当是你开张的小礼儿了,还说这么些白菜真不好意思拿出来,毕竟全都卖光了给那些青头白发。”宋谢再说。
泓祖脸皱巴起来,说话闷闷地:“但是张叔叔说他家那小弟弟病得可厉害了,现在请了大夫又熬了药情况就是没得办法好起来,弟弟可乖了,要是能好起来就好了呀。”
“张叔儿的儿子真病得厉害?”
闻礼想想,好似先前也没这事儿发生。
宋谢点点脑袋:“是啊是啊,现在张婶儿都在急着里外村找人治呢,还听说找上了李家那里头能妙手回春的大夫,那江湖大夫啥病都会,就是不知道请不请得动。”
“同姓李的大夫。”闻礼。
“阿姐你咋知道他姓李呀?”宋谢。
“咱家阿姐也是妙得神通呀。”泓祖解释。
“都胡说些什么呢。”闻礼笑道。
其实对面有个小摊地是位算命的爷爷,全天里这日头透过薄布晒得恐怕肌肤都焦了三层,也未尝见他动脚移动过什么,秉着像模像样的手势双目紧闭,也不知在念叨什么东西。
总之别家的大婶看见他总是躲得远远地,说是那位老爷子先前还忽悠人说你家祖上干事缺德,需得你个子孙来偿还罪孽,付得银钱也比寻常多了个两倍,那人一听气得将他扫地出门,因为这明摆着就是糊弄人啊。
“水鬼拖小孩魂入水,水鬼倒是逍遥自在了,那被迷惑的孩童可是会一直淹在水里,永世不得超生,除非也能拉一人下水来相抵。”算命爷爷睁开一只眼睛来,瞧着对面的闻礼,“所以,宋姑娘你咋地在这儿嘞。”
“这大白天的别再说胡话了,泓祖被你弄得精神头都快萎了。”闻礼把凉块汤水给他端面前,“您老喝点东西,渴死了也没法给人家算命了呀。”
“哟,多谢姑娘啊。”老爷子倒是乐滋滋地,端起瓷碗来大喝了口,最后舔舔嘴巴儿说,“倒是好喝,也难怪,你这刚开业就将我的顾客引去了大半呀,老头子我很为难啊。”
“你若是脸儿上带些笑脸别那么阴沉烦恶,再是嘴上也别那么多伶俐说得那么多瞧不懂的话,客官一流窜地全都往你这儿跑信不信。”
“你这小丫头别宽慰我了,这村人都快看得我生恶,哪会有客官来瞧瞧。”老爷子正正当当地瞧她眼,啧了口,“你这命格乱得很,小心点,一步错步步错。”
闻礼愣了愣。
“我虽有些瞧不懂,但重来的份儿也许是你前生积德的功劳,也许是上天老头怜悯你个小丫头。可你这命格改了,别人的命格也就改了。”
老头子沉闷几刻,再瞧眼那姑娘,没料到那大姑娘眯眯眼儿地,即会笑道:“爷爷若是饿了,我那儿还有没卖完的酥饼呢,要不去那儿尝尝?”
“咦?酥饼是咸的还是甜的。”老头子问。
“有咸有甜。”
“没有辣味儿的嘛?”老头子再问。
“啊?”闻礼愣了下。
老头子笑起来,笑几声还咳嗽起来,等他完全顺口气儿,那姑娘已经走去木棚了:“到底还是个丫头。”
闻礼说要试试新菜式,宋谢那丫头怀里立马端着几把大白菜跑了过来:“把这白菜炒了吧,好饿,我刚刚还没吃饭呢。”
“你俩还没吃呀,这要回去给娘知道,铁定又要骂我了。”闻礼再瞪他们两眼,“叫你们出去看小桥热闹,害我瞎担心。”
“阿姐好凶。”泓祖脸上笑嘻嘻地,“但那里热闹也总归没瞧上眼就被拉走了,二姐的糖葫芦半路上还掉了半串,她心疼得很。”
“是是,我现在给你做面食填填肚子,乖乖坐那儿哪儿都不许去啊。”闻礼洗干净白菜,嫩手抓着菜刀开始把弄下生鱼肉,备好葱姜蒜后,开始往锅里倒油,再放点香料伴着鱼肉白菜炒,接着放料酒清水酱油盐在里面撒撒,温度恰好过后,肉色翻白,再将切好的面条完整地铺放在上面,盖锅闷闷几刻。
宋谢那儿都传了香味儿,肚子饿得呱呱叫,还有几位客官皆是伸长脖子瞧直了眼睛过来瞅:“宋姑娘这是烧的啥呀,这么香呀叔子我还从没闻见过这么香的味儿?”
闻礼:“鱼肉焖面。”
“哟,这名儿也够新鲜呀,大叔也来买一碗尝尝鲜儿如何。”
闻礼:“真没注意啊客官,我今儿料没带得多,再说也是新菜式总归得给我那家人尝尝味道,味道好的话才敢卖给您们呐。”
“那明儿个我再来你这儿啊,大叔我就候着了。”那位大叔瞧着委实憨厚老成,面儿上也没什么不满,瞧来对这里还是颇为满意的。
“宋家姑娘这病后厨艺还长进了啊,人也不愚,如今还开了这么家饭馆似的茶馆,今儿创出了焖面也不知明儿又会创出什么好东西来。”卧坐的大婶儿笑眯眯地瞧着那旁忙里忙外的宋大姑娘,真的是越瞧越欢喜,“哎呦,要是我儿媳就好了呀,有口福身体也好生养。”
“您啊就别瞎闹腾了,那女娃早就被李家老爷预定喽,恐怕咱都没机会找她当儿媳喽。”
“咋地和我听得不一样呢,前阵子这宋家姑娘不是已经退了那媒婆嘛说什么也不嫁,李家那老爷气得差点闹病。”
这话说完,几个人皆是点点头称好似有这种事儿,说笑过后方散。
宋谢坐在角落里一小木桌旁休憩,一碗焖面外加碗爽口的青梅汤,吃得叭叭喳喳地贼是香气于口齿四溢,宋谢吃得贼有味儿,泓祖那孩子已经吃完了在锅头帮忙刷碗,还时不时地嘱咐二姐快点吃来帮忙。
宋谢朝他略略略地吐吐舌:“就你最勤快。”
一会儿她的这眼尖,先瞧见了驻在外头正打算进来的陈绍礼,就对他使使眼色,咧着嘴声音大起来:“绍礼哥来了啊?”
陈绍礼见有人喊他,便探头进去,只见宋谢那丫头伸着脖子也反瞅着自个这边,他勾勾嘴角,进去,再于她对面坐下来,简单回答:“来看看。”
这天热气腾腾地冒汗不足为奇,宋谢瞧见他脖子处以及臂膀上好似全被汗水浸湿了结实身体,脸红红过后,就问他:“要不喝点凉快的东西?就你上次喝的那碗汤水,恩人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青梅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