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问得太多,陈绍礼定定神才道:“来碗吧,青梅汤是挺喜欢的。”
“好啊好啊,我现在就去帮你准备准备。”宋谢忙着去酒坛子那儿勺了大碗来,端他面前,脸上笑眯眯地,“绍礼哥你喝。”接着再端端正正地坐他对面开始吃面。
“你这面倒是看得新鲜。”陈绍礼低低出声,宋谢才抬头,只见他视线好奇地落在自个这碗面上,估计看得他生饿。
宋谢直接弄出一筷子面来摆在他面前,坦然地来了句:“这面的确好吃,绍礼哥饿的话要不你也来尝尝味儿?”这丫头倒是毫不在乎男女礼节,反倒是陈绍礼这边木头脑袋忽然愣愣地。
虽然也不是太饿。
陈绍礼挑眉,伸脖张嘴,慢条斯理地吸溜进去。
“嗯,挺鲜。”
“是吧是吧,我阿姐的厨艺可是无人能敌啊。”宋谢闻言立马高兴,眼睛也焕得愈加光彩起来,“绍礼哥你以后常来啊,咱家会给你优惠儿点的价钱。”
泓祖刚好要找二姐,被闻礼拉回去,泓祖抬头问她为什么要拉着自己,闻礼摇摇手指头,一脸正经地和泓祖说:“瞧瞧你二姐那表情,是该上去打扰的嘛?”
泓祖果真去瞧了瞧,最后评论:“她脸好红。”
闻礼又正经点点头。
陈绍礼走后,宋谢这丫头才真正干活起来,等缓神儿过来的时候,阿基和泓祖皆是一脸正经地表情瞧着她,弄得怪不自在:“.....你俩咋了?”
“没啥。”闻礼这儿收拾好锅,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和她提点句,“方才瞧见只顶漂亮的白狗在你旁边招摇,我差点想把它抱回家给娘瞅瞅样儿。”
“我咋没看见?”宋谢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二姐你不用看见。”泓祖把怀里的锅儿递给宋谢,再一脸正经地问,“阿姐,这时候忙完我们是不是就该收摊回去了啊。”
“也差不多了。”
泓祖从兜里掏出包银钱来端端正正地交到闻礼手上:“娘还说上次付得药钱还没全给徐大夫,所以这里面是上次剩下的药钱。”
“那过会儿收拾完咱绕路去付给徐大夫吧。”
两人交代完后,均是撂下一脸懵的二丫头,开始搬东西上驴车准备运回去,黑骡子这些天吃得好,身体壮实运东西也毫不费力,就是速度有些慢而已。
这会儿见几个官差提着刀快速走过此地,过往的人皆是评头论足地开始指点,说什么那赌坊烟熏地儿后院有人找债,把人家背债的打得头破血流,也没得歇,这事儿惊动了官府,结果全部涉事的人都被徐大人关进了牢里。
宋谢笑着说:“这年头真是啥乱事儿都有,还能被徐大人关进牢里去,那催债的真是厉害呀。对了阿姐,一会儿还得去买些面料的吧,铺里头的油也没得多少了。”
“对啊,但明儿个我自个来买。”
“啊,难不成明儿个你要赶早呀?”宋谢。
“不,明儿个上午有事,中午才开店,你在家里帮着娘和爷爷吧。”闻礼把车停在药铺门口,让宋谢她俩看着骡子点后,怀里揣着钱便进去了。
闻礼到堂屋里头,将脚步放轻些,瞧见正坐长椅上伸着腿儿眯眼儿的徐子青大夫,这里的伙计好似也都不在前堂的样子。
她走近些,掩嘴咳了声:“徐大夫。”
那人并未动弹,她便又咳了声:“徐大夫,我爷爷的药钱便搁这儿了啊。”
叫得几次都没人回应,这觉睡得该是有多深熟,闻礼不知该走还是继续等着,要不来个硬的直接将其摇醒也挺好。
却突然一声大老粗的喉咙在前堂门口顶亮亮地想起来:“徐老大你要是再不起来,人家姑娘就都走了啊!”
...真的是个十足的咆哮声。
闻礼循声望去,就瞧见门口立着的壮实老大叔,穿着县衙铺头那行的体面黑衣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对着她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宋姑娘这是要抓药是不是?”
第014章
跨步进门,老林将大刀横放在桌柜上,动作甚是大方粗糙,与她得了眼,笑嘻嘻地问了句:“但咱瞧着宋姑娘不像是来抓药的,找徐老大何事啊?”
来者好似是那管地摊的林铺头,但闻礼没多想:“找徐大夫付药钱的。”
“这样啊,但他现在脑袋还昏睡着呢,甭管他。”老林笑嘻嘻地指着自个,那双满皱皱的眼儿对她笑弯了,“咱初次相见,姑娘铁定对我脸生得很,我是京都人士,刚调任过来不久的侍卫,别人唤我老林头。”
“林大叔好。”对着老林头弯眼笑,罢,目光倒是反落在徐子青那处,见他毫无动静地闭着眼,心下担忧,“徐大夫这是得了什么病?这么吵闹都唤不醒。”
“也没啥,你瞧瞧他那腿。”
老林头掀开遮住他左腿的锦绣布毯,指了指上面,“这样子多惨淡,我瞅得都觉得生疼,更别提这位柔弱玉指的徐大夫了。”
闻礼望去,才意识到徐子青左侧小腿子上,被纱布厚实地裹着几圈,是新伤,纱布上还带着凝干的血渍,她揪揪眉头:“徐大夫这腿是。”
“还能咋地,前不久上山采药,给豺狼抓伤的呗,幸好当时我跟在后面,要不然早就半条命呼呼地下去见阎王爷喽。”老林头叹气儿地摇摇头,“委实太不小心,就喜欢跟着草药混,不把自个放在心上,这糊涂的老混账。”
“你说你自己糊涂老混账也不能说我老。”也许徐子青已经醒了好些时候,语气低弱,他翻然掀开眼皮,先是盯着梁上几秒,再视线落在他俩身上,眼神有几分清凌,“若是再教坏闻礼,只好将你你告到徐大人面前去,说你擅离职守,杵在这里说风凉话。”
“你,好你个徐老大!”老林头气得反笑,一屁股坐了凉板凳上歇歇脚。
见徐子青欲起身的念头,闻礼起先上前步将其扶正了后:“是该换药的时候了吗,这里面血好像快渗了出来。”
徐子青点头,开口嘱咐老林头:“老林头麻烦你把柜里那两瓶治伤错骨的膏药拿过来。”
“啊,好。”老林头挠挠头,搁下还没捂热的板凳,踩脚去柜台里拿药,可半天都没见他拿来药,在那头大呼小叫地,“我个混账脑袋根本分不清哪是哪个药瓶儿啊,老大,你千该万该最紧要地应该让那些伙计给你拿啊。”接着是瓷瓶碰撞的跌跌撞撞声音,在那处嘀嘀咕咕,闻礼实在看不过去,过去让老林头先停停手先。
老林头敛着双浓眉大眼,粗糙地挠挠自个头发开始发牢骚:“这些瓶瓶罐罐的着实搞不懂,宋姑娘可会识药?你若是识药,帮我拿拿?”
这话还没说罢,就瞅见人家姑娘抬起两手在药柜里胡乱倒腾什么,最后闻礼拿起两瓶贴着方块红纸上面写着白蔹膏及瓶内服消毒削肿的药丸,取毕,便拿上纱布小剪子准备过去替大夫换药。
“咦咦我还拿不准药的位置呢,咋地宋姑娘一拿就拿个准啊?可别拿错了,好让老大那伤恶化了可不成。”老林头继续跟她后面督促几句。
“没事,大不了我先给徐大夫瞧瞧我拿的到底准是不准,总行了吧。”闻礼拉着椅子坐近徐子青旁,将两瓶药给他瞧瞧,“徐大夫来查查我拿得准不准?”
徐子青视线落在药瓶上,接着弯弯嘴角:“挺准。”
“我也帮你拿了好几回,咋地就没记住呢。”老林头笑呵呵地坐板凳上开始啜饮绿茶,眼睛一溜溜儿地盯着闻礼这边,感慨句,“果真还是姑娘家心细些。”
徐子青一脸“你也明白”的表情瞧着老林头,边将布毯撂在一边,边说:“上午你拿了好些回都是错的,毕竟心思不在我这里。脑子智慧都被张家那姑娘给夺了去。”徐子青反瞧着老林头愣然的脸色,他笑着再问,“是不是?”
“怎么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大多数人都明白,就明着没揭穿你俩,你是不是还指望瞒到嫁娶之日?”他瞪老林头眼,本想顺手接过闻礼掌中的小剪子,岂料那丫头不给他,也瞪徐子青眼,撂下句“你还是躺着吧。”这话儿,被话堵一呆的徐子青,愣愣地瞧着自个空落落的手。
旁边老林头得狠狠憋住,憋得双肩发抖脸色发红也硬是没笑出声来,徐子青风凉地扫他眼:“要不你回去吧。”
老林头表情立马正了。
闻礼剪开纱布,看见左腿侧外一条长长的狰狞撕咬伤口,伴着药膏和血迹黏合在一起,依稀瞧见伤口开始结炎,先用清水白布给其清洗伤口,再借木条挖药膏均匀地涂在伤口处,等至三层干,才将纱布轻轻裹住腿部。
“宋姑娘莫不也是个学医的?”
老林头忽然问这话,必定是他和徐子青都能看出来的端倪,闻礼也没打算隐瞒,抬起眼儿来瞧着:“我家爷爷算半个大夫,大夫这些医学讲究多多少少都是与他学了些。”
“那宋姑娘以后若是学医,铁定是个好大夫呀。”老林头咧嘴朝她笑笑,“你这手法细腻,可比得上老大那手艺了,看来是练得很多次吧。”
宋闻礼单笑会儿。
是啊,练得很多次。
“闻礼你若是有兴趣,日后我可以再多教你些实用的医术。”徐子青道。
宋闻礼抬眼,直接瞧见徐子青幽深的双眼,姑娘顿几秒,道:“您老还是先将伤养好再提吧,也老大不小了咋地还成天喜欢往深山上跑着采药?”
“老大不小?”
徐子青好像被这词打得脑袋生好奇。
他这样在她看来算很老的?
“阿姐还没好啊,咱肚子又饿了呀。”宋谢丫头站在中门小声叫唤,正伸脖子往里面瞅望,闻礼正准备着手离开,她把正事儿的银钱放了柜台上:“我爷爷的药钱,徐大夫要收好呀。”
“你们回去慢点。”徐子青。
“您也是,腿脚不好这几天就别出去跑医了。”闻礼转身对他们招招手弯嘴笑,“有时间再来看您啊。”
堂内安静过后,子青将那包钱袋放手心里整整,心里思忖几下,毫不犹豫地丢到人家老林头怀里,慢腾腾地问了林铺头:“老林头,我这样很老吗。”
“不小了不小了。”老林头哈哈大笑起来,背脊接到徐子青那凉飕飕的目光后,笑声夏然而止,心虚咳了声道,“不老,年轻气盛。”
徐子青轻轻哟了声:“老林头你最近书读得还挺多。”
“可不是嘛也不看看我是谁。”老林头立马蹬鼻子上脸嘚瑟嘚瑟起来,这鼻子一蹬差点把正事儿忘喽,“老大,咱这店铺该关了吧,人家宋姑娘都回去了如今也没什么客官抓药。”
“你回府吧。”徐子青随意地摆摆手,正准备盖被就睡着躺椅上,人家老林头就不乐意了,连忙满嘴里都是炮火声儿在他耳边儿嘀嘀咕咕,最后子青忍无可忍,加上腿伤,“得,你要是现在整一辆马车过来,我立马回府歇着。”
宋老爷子身体健康壮达起来,今儿也随着苏氏去了田里头那边钓了些鱼食材,宋谢说阿姐今天创了道鱼肉焖面,味儿可好吃了。
老头子听了也想尝尝,苏氏这边瞧着那锅子正烧熟的米粥有些难为起来:“也不早些唠叨,既然要吃焖面,那这锅米粥往哪搁,你们明儿个再做着吃不成?”
“但白米粥天天吃得我嘴儿巴里都没得味了。”宋谢那丫头埋怨道,“要是加点甜味或咸味就好了,再来个地瓜。”
“甜的?”闻礼瞧着二妹泓祖那两张苦瓜瓜的脸儿,忽然弯嘴笑道,“娘,咱做些甜粥给他们尝尝吧,再那么憋下去恐怕他们连味觉都会失灵了。”
“好好好。”
家里头薏米还剩下些,闻礼再往锅里多放些玉米粒,加上几勺冰糖,在锅里和着粥焖着煮会儿,也不费多少时间,粥煮得挺黏糊,闻礼想起来正好下午还有剩下七八个没卖完的酥饼,就让宋谢过去拿出来摆桌子上,填肚子总没得问题。
“不甜不腻,挺好下口的。”爷爷评价句。
“我还以为会很甜稠,没想到口味恰恰好。”苏氏脸上笑眯眯地,“阿谢这厨艺要是有闻礼的一半也好啊,咋地就是不乐意学呢。”
“不学不学,上次学了差点把锅底儿都给炒了上火。”宋谢这丫头什么都好动,单单对厨艺这门功课,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惹得众大笑。
闻礼吃完就在后院里头准备明天需要的东西,将锅碗清洗清洗后,苏氏过来还说将爷爷钓的那些草鱼拿过去当食材吧,也好省几个钱。
闻礼点点头,将兜里今儿赚的那包银钱拿出来,交给苏氏掌心里稳实了过后:“这是补贴家用的,我这儿还留着点,等过些日子赚的银钱足了,我们把家里头好好整理一番,再给娘你们整套新衣裳。”
“傻孩子,这话该是我这个当娘的来说。”苏氏抹抹泪,“这几天因为爷爷的病苦了你们了,如今还要你们去集市做买卖,要是让你爹知道,铁定会高兴罢...我倒是高兴不起来。”苏氏摸摸她的脸,有些心疼地笑笑,“女孩子家家的,出去做什么生意。”
实则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来,闻礼便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下榻开始梳洗做饭,还给骡子母鸡喂了食,等着做完这些,已经上午头,和苏氏打了招呼,便独自出了趟门,这一趟,是去张叔张婶家的。
老张家不远,走走十几步路就到了顶,鸡在啄米,前院没人,倒是看见侧院里头正出门的张叔侄女儿张玉儿。张玉儿亲父亲母全无,只有寄住在她这个张叔叔家里头,这些念头下来张叔张婶都对着她好,待她如亲女,张玉儿自然也孝经他俩,如今弟弟重病,她咋能不着急呢。
一看来人是那宋家愚钝的大姑娘,张玉儿揪揪眉。
要说讨厌的,还是这宋家的姑娘了,脑子迟钝不说,先前还总喜欢待她身边玩,什么话都与她说,真将张田她自个当成掏心窝子的那个人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