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烨然待画面风干,便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而后放到了一个木盒之中。
于此同时湛王府中,贺奕玦的书房之中亦画了一福红梅,那画与杉卿玉的梅花亦有九分相似,画上比之多了一分壮烈和肃杀之气。画中的旁侧题着一首诗,“白雪迎傲骨,风霜难折腰。雪地染红梅,片片沁心扉。寒冬知春意,风雪相迎送。夜深人不知,何人归家来。”画中之上依旧无名。贺奕玦卷起了画放置锦盒之中。
贺奕玦向外喊道,“龙三,进来一趟。”
龙三推门进来,恭敬的拱手行礼,“王爷您有何吩咐?”
贺奕玦拿起案桌上的锦盒递过去,“找人把这画表起来挂到我书房中。”
“是王爷!”龙三接过锦盒便恭敬的告退。
房间内顿时便剩下贺奕玦一人,他起身走至窗沿前,望着威远将军府的方向,思绪飘远。
☆、建府
杉卿玉目送两人离开后,拿着木盒回到了房中。
杉卿玉看着放在案桌上的木盒,想起了离别时凤烨然局促不安的神情,顿时对木盒中的物件有些感兴趣了。杉卿玉端坐直身子,伸手打开木盒,顿时便瞧见了里面放着的画卷,杉卿玉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后把画卷铺展开来。
杉卿玉看着呈现在眼前的白雪红梅,顿时想起了被自己毁了的那幅画,看着这十分相似的画面,杉卿玉心神恍惚。她抬手轻轻的抚摸着红梅,仿佛在观赏着画中之物,当杉卿玉的眸光移至旁边的诗时,画面上【归途】二字顿时刺疼了她的眼睛。杉卿玉的手不知觉的捏紧了画卷边角,眼中的情绪波涛汹涌。
杉卿玉紧紧的盯着(归途)二字,另一只手慢慢的伸至画卷上方,这一刻杉卿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毁了这画,似乎唯有毁了此画方能埋葬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也打断了杉卿玉手中的动作,唤回了她的理智。
杉卿玉看着手下微微破损的画卷,猛地松开了手,她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半响之后再睁开眼时,她眼中平静无波,杉卿玉面无表情的收起了画卷,将其搁置木盒之中,随意的放置一旁。
敲门声不再响起,但是房门之外却伫立着一个人影。
杉卿玉抬眸看向房门喊道,“进来!”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个身穿绿衣的女子,仔细一瞧竟是杉卿玉今日买下的奴婢。
那女子神情恭敬的走至杉卿玉跟前,俯首行礼,“玉惜拜见小姐。”
“起来吧!”杉卿玉泰然自若的看着玉惜,显然对于她的出现并不意外,杉卿玉问道,“此次入府的还有几人?”
玉惜回答着,“回小姐,这次入府的除却属下,还有玉妍和青义两人,”玉妍和玉惜同被杉卿玉选中的侍婢,青义则是男子中的一个。
杉卿玉轻敲着案桌,这次杨子荣提议选下人本就在她的计划当中,玉惜她们的出现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而杨子荣生长于京都之中,若是由他出面为杉卿玉购买下人,便不会引起他人的猜疑。
杉卿玉抬眸审视着玉惜,半响后才开口,“往后府中的事宜便交给玉妍来打理,你和青义着手去办那件事情吧!”
玉惜面露疑色的看着杉卿玉道,“小姐,现在就动手了么?您不是说时机未到么?”小姐入京已半月有余,但却一直在观望着形势,甚至连入京的他们也潜伏了起来,不曾接触,小姐如今为何又改变了主意呢?
玉惜的神情她尽收眼底,杉卿玉望了眼前方,嘴角微微勾起,“如今情况有变,威远府的老将军恐怕不久于世,到那时威远将军必然要回京奔丧。”想起那个刚正不阿的中年男子,杉卿玉继续道,“威远将军为父奔丧,按着天启的惯例,必然要丁忧三年,这是陛下最愿意看到的情况。而北疆的二十万大军的兵权,陛下可不放心交到外人的手上,而杨老将军的逝世便是一个锲机,陛下如何能不心动。”
“可是这和木家有何关系?”玉惜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杉卿玉解释道,“木远乃是正四品的户部侍郎,掌控着天启的钱财命脉,倘若爆出了他贪赃枉法之事,而此时又恰逢杨老将军病逝,你说此事世人会不会联想非非呢”
玉惜思前想后,依旧不得其法,杨老将军是武官,而木远是文官,者有何牵连呢?玉惜拱手道,“属下愚钝,还是不太明白小姐的用意。”
杉卿玉端详着玉惜半响,方才轻笑道,“你想不明白也正常。”若非曾听祖父提起过杨老将军受伤一事的缘由,她也想不到木家会和杨家有牵扯。
杉卿玉神情漠然道,“二十年前,杨老将军在北疆作战,但是北辽部落来势汹汹,北疆被困,军中粮草殆尽,而朝中支援的粮草却迟迟未到,杨老将军无奈之下,率兵突围,而就是在这次的突围当中,杨老将军遭到埋伏,身受重伤。”杉卿玉转而再道,“当时负责粮草筹备一事的正是木家,当年木家亏空国库,凑不出粮草的钱财,便以次充好,运送糟粮霉米前往北疆。事后他们又担心此事败露,便勾结途中劫匪,把粮草一把火烧光,如此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瞒天过海。他们事后担心杨老将军追查粮草一事,便把北疆军中粮草殆尽一事透露给北辽部落,所以杨老将军才会落入对方的埋伏之中。”
玉惜想到那战死沙场的无辜将士,面露厌恶之色,“所以说来杨老将军受伤一事,北疆战败,皆是因木家而起了。”玉惜冷笑一声,“此事若是被威远将军知晓,恐怕木家吃不了兜着走。”
“正是如此。”杉卿玉轻笑,“面对着战功赫赫的功臣遭受的不公,如今人又逝世了,恐怕为了安抚威远将军,堵住悠悠众口,木家只会沦为牺牲品,咱们的这位陛下最是懂得权衡利弊的。”
玉惜心悦诚服的看向杉卿玉,“小姐算无遗策,此局木家避无可避,只会落得个身败名裂。”
杉卿玉面无喜色,设下此局她利用的是威远将军的父子之情,世人的舆论威逼,说到底她也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玉惜,你和青义把事情安排妥当,木府远之事交由威远府出面最是合适不过。”
“小姐放心,玉惜会办妥此事的。”玉惜拱手道,“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
杉卿玉微蹙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明天威远将军府应该会来人训练你们规矩,你们注意些莫要露出破绽!”
“玉惜明白!”
杉卿玉点头,“没事了,你下去吧!”
“玉惜告退!”
房间之内顿时只剩下杉卿玉一人,她走至窗沿,看着湛王府的方向,冷若冰霜。三年前她被木诗语逼得无处可逃,被贺奕玦伤得体无完肤,三年后的今天,当她再次进入京都。杉卿玉想:贺奕玦、木诗语,你们可准备好接下我的回礼了,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木远是木诗语的堂伯,木殷是木家的嫡长子,木远的兄长,木诗语的父亲。可惜此人喜好女色,十年前身染疾病而逝,而木诗语的母亲亦出家为尼,不问世事,故而木诗语自幼寄养在木远府中。木诗语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她手段了得,使得木远视如己出,木府嫡女恭敬相待,这般的手段可不是一个栖居人下的女子轻易能做到的,更勿论还能和贺奕玦成为青梅竹马情人。
杉卿玉嘴角讽刺的勾起,那个女人带给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这一次杉卿玉要亲手把她所在意的一切,一一的夺走。而现在便从她所依仗的木家开始!
杉卿玉搁置腹部的手微微屈起,遥想起当年贺奕玦为求娶木诗语和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杉卿玉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木诗语
夜色降临,黎明破晓,又是崭新的一天。次日大理寺的鸣鼓被敲响,大理寺丞接到了一张特殊的状纸,而状纸上所状告之人乃是户部侍郎木远。状纸层层上递,待交到刑部尚书手中时,恰逢威远将军府的杨老将军逝世。
刑部尚书看着手中的状纸,里面状告的条条罪名,心下微惊。刑部尚书急忙起身,身穿官服匆匆入宫。紧接着威远将军府中挂出白布,半个时辰后户部侍郎木远被下狱的消息便从宫中传出,至此京都流言四起。
杉府苑中,杉卿玉看着手中的纸条,嘴角微微勾起,修长的手指夹起信条,举至烛光之下,燃烧殆尽。杉卿玉倚坐在椅上,轻敛眼眸,想着纸条的信息,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威远将军回京途中。” 木远下狱只是一个开始,倘若没有杨老将军牵扯其中,木远一案极有可能轻拿轻放,毕竟木远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已待多年,必然有着自己的势力,而陛下也会因为朝中局势而退步。 杉卿玉轻声低语着,“木远,你逍遥了那么多年,如今也该是你得到报应的时候了。”杉卿玉的眸光望向湛王府,心神恍惚,“要怪就怪你太过贪婪,不懂适可而止,要怪就怪你是木詩语的娘家,我的仇敌。”
相比起杉卿玉的从容不迫,湛王府的思语苑中,气氛压抑。
“啪!”的一声,杯子摔落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木诗语不可置信的看着鸣柳(侍婢),失声喊道,“你刚才说什么?”
鸣柳抖了抖身子,避开木诗语的眸光,低声陈述着,“回娘娘,木府传来消息,说、说木大人被下狱了,让娘娘想想办法救大人出狱。”
木诗语皱着眉头,神情之中尤有疑色,“伯父为人小心谨慎,鲜少与人为敌,怎会遭此祸事?”木诗语望着鸣柳,“来人可有说伯父因何事被下狱?”
鸣柳摇头,“传信人匆匆而来,只说木大人今早被大理寺的侍卫带走了,至于因原因为何,并未言明。”
“此事非同寻常,你立刻出府一趟,打探消息,务必要弄清楚怎么回事!”木诗语冷静下来后,条理有序的安排着事宜。
鸣柳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鸣柳离开后,木诗语静思此事,木远之事看似意外,但是木诗语却不这样想,毕竟木远为人如何,她自幼生活在木府,再是清楚不过了,况且木远并非只是一个户部侍郎这般简单。倘若只是一般的事情,轻易不会被下狱,木诗语想:或许木远只是简单的被请去大理寺询问几句,伯母太过关心则乱了方才错传口信。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鸣柳匆匆而归,只是这次她的脸上神情慌乱。
木诗语见到鸣柳,急切起身询问,“怎么样,可有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鸣柳看着木妃的神情,一时之间竟不敢把话如实说出口,神情犹豫的低垂着脑袋。
木诗语心急如焚,并未察觉鸣柳的异样,见她走神,怒目而视,冷喝道,“你说话啊!”
“回、回娘娘,奴婢打听到了消息,木大人之所以被下狱是因为前日有人到大理寺击鼓鸣冤,状告大人贪官污吏,草菅人命。”鸣柳神情闪烁的说道。 “击鼓鸣冤?”木詩语连忙问道,“可知道状告之人是谁,什么身份?” 鸣柳如实相告,“据说是个商贾之人。”
木诗语听闻此话,反倒松了口气,“若是如此,伯父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也就几日的牢狱之灾。”木詩语想到木府传来的消息,眉头微微皱起,“伯母太过急躁了,事情尚未清楚便胡乱传来这般消息,这不是胡闹吗!”
木诗语想起伯母说道让她寻王爷求情,木诗语眼中闪过一抹不悦,王爷为人刚直,又惯是不喜伯父这般圆滑世故之人,若是被王爷知晓伯父下狱的缘故,恐怕不仅难以说服王爷出面,更是会连累到王爷对自己的印象。想到此处,木诗语对木府微微起了嫌隙,心道幸好自己足够冷静,事先探查一番,弄清缘由,不然贸然到王爷跟前求情,只怕会弄巧成拙。
木诗语神情冷淡了一些,情绪也平静了下来,看着垂头不语的鸣柳道,“此事便到此打住,若是木府再来人,你打发了便是,莫要惊扰到王爷。”木诗语心想,该给木府一个警告了,免得伯母得寸进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求到自己跟前来。
鸣柳神情犹豫,她虽然是个小婢女,但是事情好像没有木妃说得那般轻松。
木诗语端详着神情异样的鸣柳道,“你怎么了?”木诗语突然心中有些微微不安,“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鸣柳抬眸窥视了木诗语一眼,忐忑不安道,“奴婢还听到了一个消息,今早威远将军府的杨老将军逝世了。”
木诗语微眯着眼眸审视着鸣柳,“你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威远将军府的事情,说吧,此事和伯父有什么关联。”木诗语转念一想便明白鸣柳提起此话的用意。虽然杨老将军逝世是件大事,但她木家乃是文官,威远府是武官,两家牵扯不大,杨老将军的逝世影响不到自己。
“奴婢还打探到一事,杨老将军逝世的消息传出不久后,宫中便颁下了圣旨,而后木大人便被下狱了。”鸣柳解释着。
木诗语心头门的一跳,“你说什么,宫中颁下圣旨后,伯父便被下狱了?”
鸣柳点头,“是的娘娘,奴婢听闻此事,也是大吃一惊,奴婢担忧木大人的事情会和将军府有牵扯,恐怕木大人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便结案。”鸣柳拱手,“事有蹊跷,奴婢不敢隐瞒。”
木诗语见鸣柳神情不似作假,若有所思道,“此事你做得对,如此说来恐怕伯父下狱之事也非同寻常。”木诗语想起了伯母——张静茹,张静茹乃是大家族出身的贵女,为人处事稳重谨慎,应该不至于因为伯父下狱一事便方才大乱,或许其中有着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木诗语沉默了半响,而后抬头看向鸣柳道,“你去木家一趟,就说本妃明日回木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