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如就抬头看着他,他下巴坚毅,嘴唇紧紧抿着,弧线透着冰凉和隐忧,她抬头抚了抚,“沈湛……”
沈湛一把将她抱住低头看着她,声音低低沉沉的满是担忧,“我很怕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遇到的危险。”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将她带在身边。
“我以后出门就带着二狗子。”她捏了捏他的脸,“我自己也不会再轻敌了,一定更加小心。”
沈湛摸了摸她的头,又亲了亲,声音里竟然透着一股无力感:“婉婉,我拿你怎么办呢。”
苏婉如一下子红了眼眶,沈湛向来骄傲,甚至很狂,在他眼里只要定了目标,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哪怕办到的结果是粉身碎骨他也会觉得值得,从不会为什么事感到后悔,也不会因为什么事儿生出无力感。
她抱着沈湛,撒着娇,道:“要不,你教我几招吧,上次你教我的我都会用,而且用的特别顺手,你再教我一些吧,以后我就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沈湛就将她提起来抱在怀里,问道:“真的想学?”
“嗯。”她点着头,道:“你别教我太复杂的,我怕我学不会,就捡好懂好用的教我,我一定认真学。”
他们两个人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做,但凡看不见她的人,他就就坐立不安,想了想他点头道:“好,我教你几招。”
她忍了泪意,被他牵着去了后院。
沈湛一招一式的教,极有耐心,“若对方的是男子,个子高力气较大,你就不能硬拼,要发挥自己灵活的优势。”他点了点自己的膝窝,“这里可以踢。踢腿时手上不要松懈,碰不到脖颈便点他心窝处。”
“这里吗。”苏婉如指了指他胸口的地方,沈湛点头,“来和我试试。”
她点头,两人打的很慢,一来二去的苏婉如学的很认真。
卢成丢了伤药给被打了三十板子的随一和随二,指着两个人,道:“笨死了,当时你们就该留一个人,另一个人就去通知爷,还等了好一会儿才去告诉爷。”
“知道了。”随一趴着,一动屁股就疼,“你也不要说的轻飘飘的,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脾气,要是不经过她同意私自办了什么事,你能但得了这责任。”
姑娘爱记仇,还睚眦必报,他们一个都不敢得罪。
“一码归一码。”卢成道:“今天爷气的不轻,这事儿没完。”他们赶到时姑娘已经没事了,正和赵衍在院子里说话,应该也是要走了,爷去了站在院子里,冲着赵衍拱了拱手,才带着姑娘回来。
让爷和赵衍道谢,可见爷当时的心情,自己的媳妇没护好,还要感谢一个打自己媳妇主意的人,要不是顾全和忍耐,以爷的脾气,他断不会善了此事。
卢成蹲在门口,看着远处教习武的两个人,裘戎走了过来,坐在他身侧,问道:“爷在教她习武,她现在学是不是有点迟了。”
“姑娘自己要学。”卢成道:“遇到懂行的自然不顶用,可平日里防身自保,总有些用处的。”
裘戎点了点头,看着苏婉如的身影没有说话。
他以前也见过苏婉如的,只是离的很远,她被层层叠叠的护在中间,他连容貌都没有看到,只站在人群外面,满心的羡慕。
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贵命,就是你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
就如苏季,就如苏婉如,他们是天潢贵胄,皇子皇孙,就算他一个野小子拼搏一辈子,封王拜侯,见到他们还是要弯腰行礼,低他们一等。
不过,后来他又不羡慕了,站的越高摔的越重的话并没有错。
曾经的天之骄女,如今不得不得汲汲营营的为活下来拼搏,甚至于不辞辛苦的跟着学武艺。
“她也算有点本事。”裘戎扯了扯嘴角,道:“我还以为八哥找到她的时候,她会哭哭啼啼自哀自怜一番呢。”
卢成余光扫了一眼卢成正要说话,就听到那边苏婉如喊道:“裘戎,你们侯爷累了,你来陪我练手啊。”
她说着,眉梢一扬。
裘戎眼皮子一跳,迟钝的看着卢成,卢成就立刻露出个自求多福的表情来,跐溜一下跑了。
“是!”裘戎拱了拱手,看着苏婉如道:“不过在下拳脚不如八哥,怕伤着姑娘。”
沈湛在一边坐下来,没说话。
“你就看在你八哥的面子上,让我一些。”苏婉如道:“我刚学,手势还不熟练,我走几遍熟练了你再认真点。”
裘戎点了点头。
苏婉如说完迅速抬脚,一脚踹了过来,裘戎一让发现她不过虚晃一脚,手刀已经劈了过来,他反手一挡,苏婉如踢在他的后膝窝,裘戎险险让开,暗道:“八哥教什么招数,够损的!”
一个晃神,他心窝子一疼,裘戎大惊下意识就还手回来,拳头还没打过来,就被沈湛握住了,“你陪她过招,难不成还真还手不成。”
裘戎嘴角抖了抖,抱拳道:“是!”
“多谢。”苏婉如拱了拱,道:“辛苦裘副将了,我还是和侯爷练吧。”
合着喊他过来就是打他一顿?
真是小心眼的女人,裘戎咕哝了一句,转身揉着心窝子走了。
苏婉如就跳起来抱着沈湛,“怎么样,我要是碰上裘戎这样的,是不是有点胜算?”
“你说呢。”沈湛敲了她的额头,“他可是没还手,一直在配合你避让。你这样的花拳绣腿,他两招就够了。”
苏婉如顿时泄气,想了想又道:“那要是碰上不会功夫的呢,或者碰上女人呢,我有没有胜算。”
“要是招数用的巧点,还是有机会的。”沈湛拿帕子给她擦汗,“歇会儿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谁练功夫能一朝一夕几个时辰就能速成的。”
苏婉如其实很气馁,可却不敢让沈湛看出来,要不然他还不知道多担心,所以就拉着他,道:“再教两招。”
沈湛自然顺着她。
苏婉如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的抱在沈湛,道:“不行了,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回去。”
“不怕丢人了?”沈湛嘴角高高的扬着,苏婉如摇着头,“已经丢了好多次,不在乎这次。”
沈湛笑了起来,将她抱起来,苏婉如搂着他的脖子,埋在他怀里,低声道:“其实我很舍不得你,可又觉得说这些话太矫情了,我现在那么多事情没做,还整天黏黏糊糊的,是不是太不知轻重了。”
“谁敢说你。”沈湛鼓励道:“尽管黏糊,我一点都不觉得矫情。”
苏婉如轻笑。
两个人回宴席室,青柳打水进来服侍苏婉如洗了脸,她靠在软榻上看着正在看信的沈湛,问道:“是哪里来的信,怎么看你脸色不大好。”
“辽东来的。说是李茂安立送折子来京,让圣上封他为辽东节度使。”
苏婉如坐了起来,冷笑道:“就是当时打前朝在辽东立功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的李致的儿子吗。”她知道这个家族,当年打前朝时他们出了力的,不过招兵买马将元人赶走后,他们就一直待在辽东没有离开过。
隐隐有占地为王的意思在。
早前辽东还算客气,人来人去没有管制,现在李家人上折子求封节度使,意思就很明显了。
“应该是知道赵之昂手里没银子,又听到你要去立卫所,所以坐不住了吧。”苏婉如又道:“这样一来,你的卫所怕是不会顺利。”
苏婉如担忧的看着他,“你在他家门口设立卫所,他肯定不会同意。”
沈湛微微颔首,道:“他要真不同意,我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苏婉如跳了起来,道:“对!你什么都别做,留着,以后再收拾。”
“嗯。”沈湛颔首,苏婉如起身过来,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四川那边我记得是不是也有一个节度使?”
沈湛将信收好,回道:“嗯。有个节度使。”
苏婉如点了点头就没有在说这件事,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你明早什么时辰走?赵之昂病了,你是不是要再留几日?”
“不用,我明日一早去宫里辞行就好了。”沈湛道:“若有事圣上会额外吩咐。”
苏婉如点头,就拉着他出去,“那你送我回去,明天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天热的时候不要在日头底下长待。”
“嗯。”沈湛抱着她,低头看着她,“万事小心。”
苏婉如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看着他道:“你也是,别仗着自己能打,就什么事都用拳头。”
“我能打又不傻。”沈湛摸了摸她的头,轻笑。
两个人出了内院坐车往宝应绣坊而去,苏婉如也舍不得,下了车挥着手,笑了笑道:“不用惦记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嗯。”沈湛指了指院子,“去吧。”
苏婉如回了院子,依依不舍的关了门。
第二日一早,沈湛进宫辞行,赵之昂已经醒了,靠在床头,辽东的折子就在他手里,“你不来朕也要让人去请你了,这个折子你看看。”
沈湛接过来,一目十行的扫过,抬头看着沈湛,道:“圣上有何吩咐。”
“朕的意思,你去了好好和他们说,封节度使是最后的底线。”赵之昂道:“先将他们稳住,现在国库没有银子,动不了他们。”
沈湛点头应是。
“银子和封赏决不能答应。”赵之昂琢磨了一下,“如果他们真想如此,那就让他们将军队都缴了,除此以外没的谈。”
确实没的谈!沈湛心里有数,颔首道:“微臣知道了。”
“不可掉以轻心。”赵之昂道:“京中的事,自有人替你做……”
沈湛应是,又说了几句告辞出宫,带着一队人径直出了京城……
第二日,午门外人山人海,由太子和提邢司衙门以及宗人府一起监斩,“苏季”在午门外被斩首示众。
一时间百姓唏嘘不已,燕京百姓不知苏季,但江南一带家家户户偷偷在家中挂了白幡,一时间满城烧纸的烟火气……当地官员也默不作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婉如坐在院子里给徐夫人家的小孙子做斗篷,杜舟在她房里给她收拾屋子,一边做着事一边碎碎念着,二狗子趴在她在脚边打着盹儿……
刘三娘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苏婉如低垂着头,两条黑黝黝的搭在手臂上,她捏着针显得安静而美好,她会心一笑进了门,道:“今天外面很热闹,你不出去看看吗。
“一会儿徐家的小姐要来。”苏婉如看着刘三娘,道:“你觉得谁做她的师父比较好?”
刘三娘想了想,道:“她要是学苏绣的话,我觉得你自己教比较好。不过你自己事情多,不然……我替你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