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一个字都不认识,甚至不能说竹签上面的“鬼画符”是字。
柳眉凑近看了一眼,不禁皱起眉,摇了摇头,“是画符,还不是寻常的画符,我们看不懂。”
“啊?”静姝心中升起一股不安,“那怎么办?是不是白求了?”莫不是求的就是传说中的不可成之愿?
“不是”,沈河接过话,“不是白求。总共有三种签文,一种是字文,一种是空文,还有一种是画符文。你这个就是画符文,画符文只有沈红能解,若想解签,便去找她好了。”
“沈红姐姐是庙里的解语者”,柳眉补充道,“看不懂的字文和画符文都可以请她帮忙,只不过同不同你说或者能说多少便是由她说了算的。”
“那空文呢?”
“空文最凶,无需解。”
还好不是空文。
“怎么了?”嘉树已将还愿之事处理妥当,走过来,见静姝神色有异,不禁关心而问。
“我摇了签,是画符文。”静姝说着,将竹签递给嘉树看;嘉树接过,端详了一番,皱着眉头道,“一起去后院问签吧。”
经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终于得见一座古朴不失雅致的竹屋,屋外有一圈竹篱,奇怪的是竹篱是闭合的,没有门。
静姝不解地看了看旁人,没有人说话,只见沈河直接跨过竹篱进了院子。
怎么能不声不响地跨过去?太不礼貌了吧!
紧接着柳眉和淑离也先后跨了过去。
静姝不禁看向嘉树,嘉树抿了抿嘴,什么都不说,径直拉起她的袖角走到竹篱边,然后自己跨了过去,手依然攥着静姝的袖角,示意她也过去。
静姝稍稍犹豫,什么也不敢多想,只好同他们一样跨过竹篱。
静姝安然跨过竹篱,嘉树方释然般地笑笑,“还好,还好。”
“嗯?”静姝不解。
“弟妹心善又真诚,定然无事”,淑离轻轻拍了拍嘉树的肩膀,又转而看向静姝,“这竹篱,只有信奉红山娘娘的人才能跨过。”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根本不信,什么都不信,这群人都魔怔了吧,这竹篱又不高,怎么会跨不过?只是这屋子的布局,让人觉得诡异。倒是胆大,也不问过主人,直接不请自入,小心一会儿被轰出来。说什么请人问签,这态度这行举哪里像是“请”?静姝在心里暗暗嘀咕。
院子里突然卷来浓雾,静姝刚想说话,嘉树先道“别出声”,静姝只好将“怎么回事”给憋了回去。再接着便感觉有人拉住她的胳膊——想来应该是嘉树——带着她在雾中行走,走着走着雾渐稀薄,最终散尽,而他们已至竹屋门前。
门前的竹台阶上,一红衣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女子秀发乌黑,垂至腰间,头上简单别一竹簪,想来便是竹屋的主人——解语者沈红。
“进来吧。”女子依旧背对着众人,随即她推开门,众人紧跟其后进了屋。
“坐吧”,女子挥了挥衣袖,众人朝她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然后就那边的竹凳坐定,围在一四方的石案旁。女子径直去了另一边煮茶,同时又问,“是何签文?”
“是画符文。”柳眉抢着道。静姝动动嘴唇又把话憋了回去,低下头,看着石案上的乱纹发呆。
“哦?好久不见画符文,这回我可要好好看看。”女子的声音响亮却不失柔和,让人听了感觉舒服。
未待多时,空气中弥漫着茶香,即刻,女子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女子将石茶碗一一置于每个客人面前,然后拎起茶壶开始倒茶,每倒完一碗茶便说一句“慢用”,直到到了静姝跟前,静姝回过神来,忙道谢的同时,抬起头看向女子。
记忆的碎片迅速拼接完整——那样深的夜,那样锃亮的匕首,那样鲜红的衣——紧跟着,那“凶手”的脸也赫然清晰,是她,就是她。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是——“你”!
“啊!”静姝和沈红同时喊出声来,接着,茶壶掉到地上,碎了。
☆、红山还愿(3)
静姝“噌”地站起来,神色慌张。嘉树见状,紧跟着也站起来,手搭上静姝的肩,语气紧张道,“你没事吧?”
静姝没说话,摇了摇头,表情凝重。
沈红愣了一瞬,抬眼又看向静姝,四目相对,各自目光如炬,彼此相互确信。
是她没错!为什么?为什么!她是怎么做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静姝紧皱眉头一言不发,内心却一遍又一遍呐喊着“为什么”!不行,不能在这里将事情挑明。若那样做了,嘉树定会觉得她无理取闹。谁会相信呢?没有谁。怎么会有人相信,一切都那么荒唐!要冷静,冷静……
“静娴,静娴”,嘉树拍了拍静姝的肩膀,“你还好吗?”
静姝回过神,点点头,勉强笑了笑。沈红则蹲下来赶忙收拾茶壶的残片。
“碎碎平安”,柳眉笑着安慰道,“许是个好兆头,预示弟妹年年岁岁好时节。”
“是啊是啊,柳眉说的对。”沈河附和。
淑离看了看柳眉,目光中不乏怨意,许是嫌她多嘴,并未接她的话,起身径直去帮沈红收拾,“不好意思,是我们唐突了。”
“没事。”沈红捡起残片又放回地上复又拾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静姝隐忍不发,静观事态变化。待沈红收拾完回到石案前,缓了缓,嘉树欲将竹签递与她看,她却目光呆滞,甚至有些惶恐,半晌道,“你们回去吧,我今天不舒服,解不了签。”
不舒服?怕是心虚吧。不能就此放过她,定要将这件事情搞清楚!“这位姑娘,你我可曾在哪里见过?”静姝目光冷厉,嘴角却挑起一抹玩味儿的笑。
沈红不回答,气氛陡然有些尴尬,沈河凑上前“哈哈”两声,继续道,“弟妹真会开玩笑。弟妹是第一次到这里没错吧?据我所知,沈红姐姐也不曾离开后院半步,你们怎会见过?不可能见过的,弟妹定是记错人了。”
“我不曾来,她不曾离开,现实中不可能见过,可,梦里许是见过也说不准呢!”静姝一再试探,沈红的脸色越发难看。只是,令静姝不解的是,那夜梦里的红衣女子——一刀致命,凶残至极;而眼前这个女人,虽是同一张脸,却给人以“她正陷入极大的恐惧之中”的感觉。
难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可是,她的吃惊,她的惶恐,那么真实,她一定就是那个凶手!可她怕什么呢?她的手甚至在发抖,她到底害怕什么?
也正常,做了亏心事,尤其是见到自己内心愧对的人,害怕也是自然。呵,错不了,定是她穿越到现代杀人。光看进这竹屋前的种种异象,便不难接受她可以穿越这个事实,再者她又是什么画符文的解语者,这种事不会点妖法邪术怎能做的了?
“走吧,静娴……”
静姝被拉回现实,嘉树正拽着她的袖子欲往外走去,方才他们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到。
静姝四处扫了一眼,寻到那个红色的身影正躲去内屋,[我认得你,自会再来找你],继而任由嘉树拉着出去。
回去的路上,院子里没有生雾,竹篱上也多了一扇门,静姝冷静着,脑筋又飞快运转着,暗暗回忆来时的路,想着再找时间一个人偷偷来找沈红对峙。大不了再死一次,说不定又穿回去了。
午后的太阳很是毒辣,静姝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没有吃午饭,体力有些不支,好在嘉树见她神色疲惫,刚走出庙宇不远便提议休息一会儿。
“沈红今天有些不对劲”,沈河低声谈起方才的事情,“摔了茶壶,脸色也怪怪的。”
“许是近来太过劳累。”淑离一本正经。柳眉白了他一眼,“太过劳累?她累或不累,难不成你天天跟在她身边看着呀?”淑离无言,不屑解释;沈河则在一边偷乐。
只有嘉树念着静姝,关心而问,“静娴,你可是求了什么要紧的事?”
“嗯?”静姝有些恍惚,闻言想到:当然要紧,再要紧不过的大事!
“我是想着,若是寻常的事情,你不妨说说看,兴许我能帮你?”
静姝有些不屑,起先沉默,想了想又道,“关于沈红,你知道多少?”
“嗯?”
“我看她不像一般人家的姑娘,所以随便问问。”静姝不好意思地笑笑,试图掩饰内心的另一层想法。
“哪里不寻常了?再不寻常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人。”沈河插嘴道。静姝瞥了他一眼,见他微垂双目,虽与她说话却不正眼瞧她,便心生疑惑,道:“莫不是你跟沈红有什么亲戚关系?”
“我?呵呵!”沈河无语般地笑了笑,不住地摇头。
“你们同姓,名字都是两个字,听你的话音,对她的了解不可谓之浅薄,我作此猜想也不无道理。”静姝进一步试探,沈河轻蔑一笑,解释道:“弟妹你有所不知,我们沈麻县大半的人都姓沈,名字两个字的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难不成都和我是亲戚?”
“可不敢”,未等静姝反驳,柳眉打趣道,“谁敢跟沈河沈公子乱攀亲戚?!这沈麻县姓沈的虽多,可姓沈的富贵大户却只有一家。沈家三代单传,沈公子金贵得很。”柳眉语罢,嘴角勾起挑衅的笑,沈河拿她不能怎样,只好转而对淑离佯装生气,“你看看,你看看,她就是被你宠坏了,都嘲笑到我头上来了,今天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定不肯罢休!”
“好了好了,沈大公子,我错了,我代眉眉向你赔不是,请你原谅。”淑离浅笑着,微微作揖。沈河无话可说,又看向柳眉,“算你厉害!”柳眉冲他挑挑眉,傲娇气十足,“你能奈我何!”
没有人再将话题拉回沈红身上,静姝静默不语,心事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姝终于发现“凶手”了,那么,沈红会不会坦白一切呢?我姝还能不能穿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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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婆陆三(1)
回到家,嘉树径直去跟胡宝珠汇报还愿的情况,静姝独自回房。
晚饭时分,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呀?”
“送晚饭来了。”
静姝不紧不慢去开门,心里仍纠结着沈红的事情。“三姐?”见她手里提着食盒,静姝更是吃惊,“怎么是三姐来送饭?”
“嘉树在二娘那里吃,我来跟你说一声”,三姐脸上堆满笑容,顿了顿,“顺便我陪你一起吃。”
静姝假意笑了笑,“谢谢三姐!三姐不用陪我,还是回去和姐夫一起吃吧。”
“不用,没事”,三姐毫不客气,进屋就桌旁坐下,将饭菜一一拿出摆放妥当,“你三姐夫被大姐夫逼着——听大姐夫讲诗去了,我今儿就在你这儿凑合凑合。”
静姝皮笑肉不笑地“哦”声应着。三姐继续说:“今天是初一,只有素菜。咱们家里就是这规矩,初一、十五不吃荤,你也只能凑合凑合、习惯习惯了。”
三姐径自动起筷子,静姝见撵她不走,只好坐下来同她一起吃。
桌上有三盘菜,两盘菜的主原料是豆腐,一盘炒豆腐,一盘豆腐丸子;另一盘是清炒叫不上名字的绿叶菜;最后还有两碗面条。静姝拿起筷子,扫了一眼饭菜,又放下,不禁叹了声气。
“你不吃啊?”三姐边说边夹豆腐丸子,一次夹俩。
“我不饿。”
“你多少吃一点儿嘛,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三盘菜。”三姐筷子不停,嘴也不停。虽是青菜豆腐,可瞧她吃得香的样子,就像吃鸡鸭鱼肉似的,静姝在一旁看着,甚至怀疑那豆腐是不是肉味的。
少顷,静姝也夹了一枚豆腐丸子,一口咬下——外壳酥脆,再嚼一下——香软滑嫩,咽下之后有豆香回味。
并不是肉味的,鉴定完毕。
“今天你跟嘉树去还愿,感觉如何呀?”不多会儿,三姐忍不住问。
“嗯?”还愿就还愿嘛,哪有什么感觉。
“听说淑离夫妇也去了?”三姐挑挑眉,眼神里别有意味。
“嗯。”静姝并不关心她说些什么,脑海里沈红的影像挥之不去,一时心乱如麻。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成亲十年了还没有孩子?”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杨柳眉以前怀过孩子?”
“嗯。”
“嗯?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静姝回过神,见三姐吃惊的样子如同见了鬼,“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知不知道杨柳眉以前怀过孩子。”
静姝认真地摇摇头。
三姐勾着嘴角,邪魅一笑,一副“料你也不知道”的神情,继而饶有趣味地道,“我跟你说哦,他们俩结婚三年的时候就去红山娘娘庙求过,之后过了半年,杨柳眉就怀孕了,结果——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小产了。”
“哦。”事不关己。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小产吗?”三姐讲得起劲。静姝敷衍地道了句“不知道”。
“我悄悄告诉你”,三姐压低声音,向静姝身边靠了靠,“我听说淑离以前,对红山娘娘不敬”,三姐又前后左右看了看,再次压低声音,“所以,他们能怀不能生。”说完,以一副“我可知道大秘密”的样子看着静姝,见静姝“得知惊天大秘密”般地傻愣着,便得意地一口气吃掉半碗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