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凤阙——应攸宁
时间:2017-12-26 16:04:02

 
    慕归楼是星护法廖辰星的产业。确如之前陆无尘所说,名气甚大,一点也不难找。慕归楼在江南道有十几家分号,楚珺找到湖州的分号住下来,然后将陆无尘给自己的玉佩交给管事。如果陆无尘所言非虚,廖辰星应该会主动找来。
 
    在等陆无尘的这段时间,楚珺的日子就是吃吃喝喝睡大觉。元墨珏被楚珺赶着带卫瑛出去玩了,她自己怕错过来找的廖辰星,哪也不敢去。等了十来天,什么音信也没有,楚珺窝了一肚子气。这天把褚风赶去打探情况,自己拖了卫珩出门。
 
    “一个个的,爷一样,天底下有我这么憋屈的少主么?”
 
    楚珺一边在街上走,一边抱怨。
 
    卫珩安慰她,“星护法不一定在湖州,可能在别的州府。管事带了信物去找,他再来,这样一来一去耽误十几二十天也很正常,你是太心急了,才等不住。要我说,我们早该像肃成和粲然一样,好好逛逛这湖州城。”
 
    楚珺一想到这个就难受,“能出来玩的机会多不容易啊,白白耽误十几天!”
 
    两人路过一家首饰铺。卫珩脚步一顿。
 
    以楚珺的身份,自然不会缺吃穿用度。皇家所用皆是各地贡最好的入宫,从不缺奇珍异宝。但卫珩就是觉得,楚珺不缺是一回事,自己送点什么给楚珺,又是另一回事。自己唯一送过的东西,那件玉雕小马,楚珺一直在身上带着,就像楚珺送自己的玉佩从不离身一样,这是有别的意义的。
 
    于是卫珩对楚珺道:“进去看看?”
 
    楚珺不缺这些,柳嫔那的好东西她也见多了。不过卫珩提出,楚珺当然不会扫兴,“好啊。”
 
    两人刚要迈步子,就听到店内传来一阵像是争吵的声音。
 
    女子的声音格外明晰,听起来年纪不大。“是你先摔了我的东西,我不计较已经是大度了,你还不答应我的邀约?”
 
    接着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相比大多男子偏阴柔,但有点哑,带着股子慵懒的味道,不过还是能辨别出来是男人的声音。“这位小姐,在下已经向你解释过,是不小心撞到你,让你摔碎了东西,我也已经照价三倍赔给你,你为何还不依不饶?”
 
    “什么叫不依不饶?我不过想请你过府做客……”
 
    男子轻笑一声打断她,“全湖州城谁不知道,金大小姐请男子过府,都是想相看许嫁的?且不说在下已经有妻室了,就算没有,也大着金小姐二十多岁,这差着辈分的事,自然不能应约。”
 
    这个男人也是个有意思的。楚珺想着。说话这么不留情,对方毕竟是个女子,他倒一点面子也不给。
 
    女子的声音拔高,“大了些又如何?大三四十也是有的;有妻室又如何?休了便是!在湖州,你妻子的家世,能比得上我?”
 
    听说过强抢民女的,还没见过上赶着让人娶的。楚珺最不喜胡搅蛮缠的人,那个男子说话也不像能任人拿捏的,便转身欲走,不想坏了兴致。然而听到那个女子最后一句话,楚珺一皱眉,停下了步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湖州刺史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卫珩知道她不喜多事,正要跟着走,她突然停下来,一皱眉道:“我记得……湖州刺史姓金?”
 
    卫珩点头,“是。”楚珺突然问起湖州刺史,卫珩也多想了一会,“你觉得那个女子可能是湖州太守的家眷?”
 
    来之前,楚珺已经知道湖州刺史宠爱小女儿是出了名的。那女子在人家店里闹事,到现在店主都不敢出来制止,可见是知道女子有惹不起的靠山。
 
    楚珺听到男子称女子为“金大小姐”,女子最后又说,家世在湖州没人比得上,自然有此一想。“嗯。本来不想管,可要牵扯到湖州刺史,我就不能不管了。我的地界好歹也在湖州,由不得他们胡作非为。”
 
    卫珩点头,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自己则跟着楚珺朝首饰店走了两步。隐在人群中保护二人的卫仁看到卫珩的手势,迅速向太守府衙去了。
 
    两人还在争吵。男子已经很不耐,拔腿想走,女子叫身后的侍从拦住男子。男子停在门里,楚珺正对上男子的脸。
 
    饶是天天对着卫珩这样的相貌,也不少见颜缜、元墨珏、颜煦这样好容貌的,还曾被尉屠那多罗那样的美貌刺激过,见到这个男子时,楚珺还是禁不住一瞬间的恍神。
 
    门内的男子有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目光锋利,但他唇如朱丹,眉似柳叶,眼尾上挑,端地比女子还美艳,生生将他锋利如刀的目光冲淡几分。最让楚珺移不开眼的,是他黑中泛蓝的眼眸下,有一颗泪痣。他相貌太过夺目,模糊了岁月的痕迹,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年岁几何。
 
    那男子似乎极不喜别人这样看他。楚珺只是一瞬恍神,就看见他眉毛一蹙。
 
    楚珺敛了敛心神,上前一步拱手道:“诸位,这样挡着别人开门做生意怕不太好吧?在下欲进店一览,不知可否请二位让个位置?”
 
    楚珺开口并不是帮忙的,那男子神色也没有分毫变化,向楚珺点了一下头。
 
    下一秒,出乎楚珺意料地,那个男子手一挥,楚珺还没看清发生什么,拦着那个男子的侍从就店门内飞了出来。可以明显看出男子是顾及楚珺和卫珩正站在门口,侍从飞出去的方向避开了楚珺。
 
    年轻女子目瞪口呆,“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珺在心里无奈一笑,原来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被家人宠坏了的娇纵,想什么干什么,倒不是真的坏。这下楚珺觉得,就没必要把事情闹大了,若湖州刺史的女儿真是眼前这位,提点一二也就是了。毕竟人家家里怎么教闺女,也没有插手管的道理。
 
    楚珺不愿意管闲事,可天不遂人愿。那个女子见楚珺一说话,男子就丢了她的侍从出去,竟迁怒于楚珺。“你!干什么坏我的事?”
 
    楚珺懒得理她,径直走进首饰店,“伙计,你们的生意,还做不做?”
 
    躲在角落的店伙计看到这个女子一点也不怵刺史千金,以为是不知事的外地人。听到她问话,想要赶紧打发她,刚冒了个头看到楚珺,本要说的话就梗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好像必须回答眼前女子的话,必须听从她的吩咐。“回、回这位夫人,生意、生意自然是做的,不过、不过……”
 
    楚珺颔首,侧头道:“这位小姐,你要耍威风,回家去耍,自没有人管你。可到了这外面,还是收收脾气的好。”她意有所指,“湖州乃繁盛地界,往来贵人何其之多,小姐若是冲撞了,恐给令尊惹麻烦。”
 
    楚珺估摸着,不说自己,那个男人恐怕也是大有来头。他既然称女子“金大小姐”,自是知其家世,如此还敢直接丢了女子的侍从,肯定有所倚仗。楚珺这些年也算是练出了点看人的功夫,就算没听见他说什么,单看他的风姿样貌,楚珺就敢断言他绝非常人。
 
    金小姐这时哪听得进去劝?莫说楚珺话说的并不怎么客气,就算温言相劝,她也不会往心里去。“你是哪里来的村妇,在这里大放厥词?你……”
 
    楚珺扶了扶额。上次平都上巳节,成国公府孙小姐也是这么骂她的。她看起来有那么土吗!楚珺不耐烦地喝道:“噤声!”
 
    金小姐一愣,竟真的住了口。片刻才回神,一面气楚珺的态度,一面恼怒自己怎么真的听了她的,抬手一指,“你敢训斥我?”
 
    这样指着人本就是极无礼的。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楚珺鼻子上去了,站在楚珺和她中间的卫珩伸手一挡,将她从楚珺面前划开。
 
    金小姐正在气头上,突然冒出一个人敢拦她,她的怒火马上就转了个方向,“你一个下人,也敢对本小姐动手?”她这是看到卫珩一直有意落后一步,把他当成楚珺的侍从了。
 
    此言一出,卫珩还没说什么,楚珺脸色一冷,不再收敛自己的气息,沉声道:“放肆!”
 
    金小姐被她突然不同的气势吓了一跳,一时讷讷无语。
 
    一旁一直不出声的男子也不由将目光落在楚珺身上。
 
    大兴对农户、商户、有功名的士人、官员还有贵族的服饰都有区别规定。这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料子虽不很名贵,但腰带上的装饰可是祖上曾有封爵的世家才敢着的。虽然开口说话的一直是女子,但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一直没出声的男子才是难缠的那个。
 
    那金小姐把女子看走眼也就罢了,居然还能以为这男子是个下人?就算瞎了看不见两人服饰,单看两人通身气度,和女子话语间有意无意的上位者姿态,也应该知道来者不凡。这金小姐还真是个蠢笨至极的妇人!
 
    不过这女子最后这一声的气势……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女子,隐隐有了个猜想。
 
    “哪个狂徒敢在湖州城闹事?”一声洪亮的大喝,却是湖州刺史金榭带着府衙的人到了。
 
    刚刚偃旗息鼓的金小姐一下气势大振,两步奔过去,“爹爹为我做主!”
 
    见女儿真的在这,一脸被人欺负了的委屈,金榭惊道:“果有狂徒欺辱你?”
 
    金小姐点头,纤手一指,“就是他们!这个村妇还纵她的下人打我!”
 
    他的宝贝闺女、堂堂刺史千金叫人打了?这还了得?金榭大怒,“把狂徒抓起来,押回府衙!”
 
    金榭在府衙,听有人报说刺史千金上街被人堵了,还将信将疑,不过事关他女儿,他还是带着人飞快的来了。
 
    湖州城谁不知他最宝贝这个小女儿,哪里有人敢惹,今日竟然有敢欺辱她的?来了一看竟是真的,想他治下湖州地界还有敢欺辱他女儿的,湖州的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金榭自然震怒非常,也就没多问,直接开口抓人了。
 
    楚珺冷笑一声,“金大人,你平日里便是这样问也不问,只听你女儿一言所指,便衙役所向么?”
 
    卫珩甩出了袖间软剑,岳峙渊渟地立在楚珺身侧。
 
    金榭不是金小姐,他虽爱女昏头,却不是个没眼力劲儿的。方才女儿一喊他没多想,现下一看,这要抓的一男一女,定不是一般人啊!
 
    他咳嗽了两声,挥手让衙役暂且别动,“既如此,尊驾有何言?”
 
    楚珺懒得废话。她最近越发觉得自己耐心不如从前了,跟勋贵朝臣还能打打太极,跟这些人真是一句也不想多说。她伸手攀上卫珩的手臂,“懿轩,给他们看。”
 
    卫珩将剑一收,翻手亮出一块镶金紫玉令牌。
 
    紫色是兴国皇族正色。
 
    金榭看到一抹紫色,心里刚一发慌,便瞥到令牌上的字。这下他腿都软了,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这一系列变故太快,金小姐还没反应过来,金榭就跪了。她大惊,“爹爹?!”
 
    金榭一把拉下她,见她不明所以地挣扎着要站起来,一把按住她。“跪下!”
 
    金小姐从未见过父亲这般,一时被吓傻了。
 
    楚珺哼了一声。
 
    金榭听到这楚珺的声音,忙不迭地叩首大拜,声音颤抖了半天,“臣湖州刺史金榭,见过、见过太女殿下……”
 
    一旁本有许多围观的路人,见太守跪地叩首,口称太女,纷纷跪下道礼。一时间街上跪成一片。
 
    楚珺朗声道:“诸位百姓都起来吧。本宫就是来封地走走,也没有带仪仗,大家不必多礼,该怎样就怎样。”
 
    众人纷纷谢恩起身,但没人敢离去,都垂首站在原地。再者,路人中有不少都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也想看看太女会怎么处理今天这件事。
 
    金榭跪在地上冷汗涔涔。他听得分明,刚刚太女叫起时,专门说了“诸位百姓”,这是点明了不叫他起啊。只是跪一跪当然无妨,就怕这位刚册立的太女要拿自己立威呢!
 
    也是自己疏忽了,皇五女的封地武康县就在湖州。之前也就罢了,皇五女被立太女后,他就该去调查一下,也不至于现在对这位太女性情习惯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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