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让楚珺仔细想了,卫珩已经走到了楚珺面前,双手撑在池沿上,将她圈在身前的位置。“想什么呢?”
楚珺干脆也不瞎琢磨了,直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扯得略略低头,踮脚将唇凑到他耳边,“在想……怎么让你明天起不了床……”
卫珩失笑,将身子朝她压过去,“玥玥,这该是为夫想的,你就不要太劳心了……”
楚珺躺在暖室的软榻上,卫珩坐在榻边,正帮她按摩腰背,恰到好处的力道让楚珺忍不住轻轻哼出声。
卫珩的动作突然停下来。楚珺不满地回头,就看见卫珩目光深沉地望着自己。“怎么啦?”
卫珩坐着,她趴着,卫珩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表情还有点严肃,“舒服吗?”
嗯?楚珺有些摸不着头脑,“舒服呀。”
卫珩表情很是认真,“我不舒服。”
“啊?”楚珺皱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说着就要起身。
卫珩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身上某个位置,表情依旧严肃认真,“这里不舒服。”
楚珺:……
于是太女殿下被光溜溜地包在一件外袍里,被世子大人从暖室抱进了卧房。而这过程中,世子大人也只松垮垮地穿了一件里衣,连衣襟都没有系。
虽然两人都宣称要让对方“起不了床”,但卫珩毕竟还记得明日是正月十六,开朝的第一日,身为太女兼尚书令,楚珺可不能缺席,所以记着分寸,并没有折腾到太晚。又加上在楚珺睡着后,他还帮楚珺按了按腰背,第二日起床时,楚珺甚至还觉得有那么一两分神清气爽的意味。
第一百五十六章 知贡举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朝会没什么大事,能叫楚珺稍稍上心的,就是朱茂终于去掉了称谓前那个“代”字,坐稳了刑部尚书的位子。
下朝后,朱茂赶上楚珺的步子,跟楚珺寒暄了几句。两人并没有说什么实际的内容,但楚珺明白,这不过是一种表态罢了,意味着,这位刑部尚书朱茂,以后会被人认为是自己一派的人了。
朱茂跟楚珺说话的时候,礼部尚书史迁经过,向楚珺行礼。史迁起身时看向楚珺,楚珺微一点头,史迁面上闪过了然,随即告退了。
她那个点头的意思,是承认史迁也是自己一派的人了。她需要明面上的支持者,例如朱茂,也需要不那么明显的支持者,例如史迁。
朱茂见太女似乎没有要一起走的意思,说了几句话后,便告辞先走了。
卫珩被免了职,不用到金吾卫仗院当值,这早朝,楚珺自然只能一个人来又一个人回了。她独自站在宣政殿前的台阶上,遥望丹凤门的方向。
没有阿珩一起,上朝好无聊啊!
仿佛听见了楚珺内心的呼唤,她坐上步辇行至宫城建福门时,看见宫门外有一匹黑色骏马,那靠马而立、正笑望着她的人,不是卫珩是谁?
“你怎么来了?”楚珺语气里都是惊喜。
“来接你回家啊。”
楚珺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最能打动人的话之一。她在宫门口侍卫诧异的目光中很自然地挽住卫珩的胳膊,“那我们走吧。”
两人现在还住在京郊的温泉别庄,没有回东宫。因为楚珺觉得每天回来泡泡温泉,实在是太舒服。而且泡着泡着,两人就会从泡温泉衍生出别的活动。唯一美中不足是,这里离宏明宫城略远,早上需得提前半个时辰起身,不过好在她还能在马车上补觉。
于是这几日,温泉别庄的场景就是,世子大人帮一直闭着眼睛的太女殿下穿好衣服洗好脸,然后抱着她好让翡扇为她梳头,然后把她抱上庄子门口等着的太女车架,最后把装好的早膳也放进马车,好让她睡醒了就能在车上吃东西。
庄子里的下人都在暗中感叹,世子大人这夫君当得太贤惠了……太女殿下御夫有术啊。
卫珩从武国公府回到庄子的时候,楚珺正靠在院子里一张贵妃榻上,对面是上元节楚珺从街上“捡”回来的琴师在抚琴。
也许真的是巧合,那个琴师也姓陈。这让卫珩在看到楚珺与琴师在一处时,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堵心。他也知道这堵心多少有那么些莫名其妙,所以卫珩也没提出类似不让琴师待在庄子里的要求,毕竟……楚珺确实只是在听琴呢!
楚珺闭着眼靠在榻上,手指随着琴音一下一下点着。卫珩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盖在楚珺身上。
楚珺睁眼,看清来者,脸上马上带上笑意,“你回来啦?”说着朝一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空出来的地方。
卫珩便在空位置上坐下来,“怎么在院子里听琴?会冻坏的。”
“屋子里太闷,听琴还是要开阔一点的地方才是。”楚珺拍拍身上,“而且我专门多穿了一件,还盖着被子,”她直起身,将大氅披回卫珩的身上,“倒是你,要陪我听琴的话,可别冻出风寒了。”
他兼修内外家功夫,原来在军中的时候,大雪天里赤膊都没什么事,哪里就会得风寒了。卫珩略一转念,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任由楚珺将大氅披在自己身上。
对面琴师陈易伸指按弦,一曲终了,这才起身向卫珩行礼。
卫珩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楚珺转向他,“陈先生这首《胡笳十八拍》弹得极好,宫中乐师恐怕都比不上公子曲中神韵。可这首曲子说的是远嫁匈奴左贤王的蔡文姬思念故乡,而又不忍与骨肉分离的矛盾痛苦,先生身在平都,是如何才将曲中之意表达得这么淋漓尽致的?”
陈易仿佛一点也没听出来楚珺话中的试探意味似的,依旧垂着眼眸,神色不变,“回殿下,草民的母亲,是关外人。”
楚珺仔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原来如此。”
陈易仿佛不愿再说别的,“殿下可还要听琴?”
楚珺又看了他几眼才道:“不用了,陈先生可以自便。”
陈易向她和卫珩行礼,“草民告退。”
卫珩自然也看出来楚珺方才的试探,等人走了道:“发现什么可疑的事么?”
楚珺摇头,“目前……还看不出来。我只是觉得,那日在街上时他是不知道我身份的,等到了庄子上,知道我身份后,他表现得太镇定了太从容了,并不像一般百姓。试探之下,又好像没什么不对。可能我想多了吧,许多大能者隐于市,表现得与寻常百姓不同也很正常,许是我运气好,正好叫我遇上一个呢。”
卫珩若有所思,“没问题就罢了,若是真有问题……也不用放出去了,留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好一些。”
楚珺笑笑,“说的是。”
卫珩挑眉,“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在等我说这句话呢?”
楚珺笑道:“过几天搬回东宫,把他也带着吧!”
卫珩无奈:“我可以说不吗?”
正月十五以后,参加春闱的学子陆续入京。在京中有亲戚有关系的,都借住在别人家中府中,无亲无故的,只好投宿客栈。但投宿客栈也是一笔不少的钱,所以也有希望得到京中权贵青眼、可以借住在权贵府中当门客的学子。
黎川书院参加今年春闱的三十四名考生也到了平都,为首的一人叫曾鸿,是淮南道的解元,也是楚珺在三十四个考生中最看重的那个。
曾鸿带着这三十四个人住在平都最大的客栈迎松楼,因为人多势众,引来了许多考生注意。见过搭伙结队做生意的,还没见过搭伙结队赶考的。
过了几日,从黎川书院来的这群考生在京中就人人皆知了。因为他们在迎松楼大堂互相交流论辩时,被微服到迎松楼的太女殿下听到了,太女十分赏识他们的才学,请他们到东宫留宿。
其中有一小半竟不愿住在东宫,希望还住在客栈,若真能考中,再拜谢太女今日赏识之恩。常人定会觉得这几个人实在不识抬举,太女也不恼,和颜悦色地赞同了,还赠了他们许多书册,祝他们得偿所愿。
而跟随太女暂住东宫的学子,自然都受到了礼遇。几日后,有考生在迎松楼又遇到了已经入东宫、成为太女门客的那十几个人。
这一见面,自然要问问近来如何。于是,太女爱才惜才、有识人之明,且自身也学富五车的传闻,很快在考生中流传开来,没过多久,就连世家权贵们也都听闻了这个说法。
朝会的时候,众臣都在大殿中等候,楚珺前脚刚迈进宣政殿,就听见前面有好几个声音在低低议论。
“这两日东宫可是热闹了,有没有本事的都想去碰碰运气,保不齐万一入了太女的眼呢。”
“要说这位太女殿下,还真是有些本事,把这些穷学生的想法拿捏得准,这才几日,京中考生都要望着东宫的方向温书了!”
“我还听说,那日太女送出去的几卷书里有一卷《左氏春秋》,现在平都考生几乎是人手一本《左氏春秋》呢。”
“哼,以讹传讹罢了,以为读了《左氏春秋》就能高中了?太女不过是随手送几本书罢了,搞得跟已经是主考一样。”
“你还真别说,我瞧眼下太女炙手可热的势头,很有可能会权知贡举啊。”
“历届春闱主考都出自礼部、国子监和翰林院,太女如今虽势盛,却还不至于到陛下能为之破例的地步……”
“我看未必。之前也有过非这三处出身的主考,谈不上是破例……”
楚珺大略扫了一眼,议论的没有自己的人,也没有御史台的人。倒是有一个吏部的,还有一个像是户部的。
六部里,刑部兵部礼部是自己人,吏部是孟氏遗党,因吏部尚书崔史文之妻是中书令沈翰的妹妹,崔史文靠着沈家,没有被清算;元紫琰回京后,又靠成国公搭上了荣安侯。
剩下的工部户部两尚书,在孟德辉倒台、荣安侯回京后,都与荣安侯殷士诚交好,可以算是转而支持元紫琰;荣安侯背后还有一堆宗亲。
门下侍中纪令伦不用说,但微妙的是,原本纪家最大的倚仗翰林院却不是那么安稳,因为纪赜的妹婿、翰林学士承旨周缙前段时间貌似跟荣安侯走得很近……如今的局势真是越发有趣了。
要是背后没人授意,户部里一个小卒,哪来的胆子妄议储君?看来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楚珺迈进宣政殿,轻咳两声。众人回头看到是太女,纷纷噤声行礼。楚珺将所有人扫视一圈,看到有几个人头都快垂到胸前了,道了免礼,也没有多说,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这日朝会,元文谡命礼部安排春闱事宜,命翰林学士承旨周缙、国子监祭酒为主考。礼部尚书史迁禀陈近来平都时事,举荐太女同为主考,权知贡举。帝许之。
题外话
从这一章开始就是密集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了~比起感情戏可能会有些无聊但……这本来就是个权谋文不是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外室
第一百五十七章
距春闱会试还有不到十日,该准备的事宜都已就绪,楚珺也已经做好一切安排。至于还住在东宫的曾鸿等人,楚珺没什么担心。他们本就是黎川书院最好的弟子,楚珺又将前几年的会试题目和一甲进士的答案都拿给他们了,这样还进不了殿试的话,楚珺也无话可说了。
这日,楚珺自礼部回来,天色尚早。卫珩昨日有事前往雍州,说是今日晚些就赶回来。楚珺百无聊赖,见天气晴好,便唤来陈易,顺便叫上曾鸿等人,在庭中听琴。
陈易弹的是一首《渔樵问答》。这首曲子听来本应安适怡然,不知怎么,楚珺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