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凤阙——应攸宁
时间:2017-12-26 16:04:02

 
    元引璋摇摇头,“大理寺卿姚合与刑部尚书魏冀都是孟德辉的人,都有可能;论与孟德辉的关系,姚合自然没有魏冀与之亲近,在大理寺卿的位子上也没坐几年,看起来像是最可能的那个。但反观前段时间魏冀往武国公府去的次数,还有你现在还留在刑部的情况看,五妹应该是没打算放过魏冀……”
 
    元引璋微微扬了扬下巴,“我说的可对?”
 
    一下被他猜出了楚珺下一步的计划,翡扇微惊,又马上以佯怒掩饰,瞪起眼睛道:“你到底帮不帮忙?”
 
    元引璋笑叹一声:“既然是你开了口,岂有不帮之理?不过还是得说明白,门下省若能主理此案,必会查清究竟,但我拿魏冀可没办法。”
 
    得了他的承诺,翡扇这才放下心来,“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到时门下侍中纪大人在审理案情时能不偏不倚,帮殿下洗雪冤情就是了。”
 
    每次见到翡扇一本正经的样子元引璋就忍不住跟她玩笑,“不偏不倚?这么说,五妹真的是被孟德辉栽赃的?”
 
    翡扇板起脸,“明知故问!若不是对情况心知肚明,顶着谋反的罪名,你敢帮殿下?”
 
    “哈哈哈……”元引璋大笑,“然!知我者,翡扇也!”
 
    元引璋起身走的时候,翡扇仍然坐在地上没起来,等他跨出牢房时,翡扇才蓦然想起自己应该起身行礼送他的,这才匆忙爬起来,却听见已经向外走的元引璋嘟囔般地自语一句:“总算没再一口一个‘殿下’了……”
 
    翡扇呆在原地。刚才……自己似乎……一口一个“你”地唤四殿下?!见鬼!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啊……
 
    扶风楼西暖阁。
 
    “依你看,四皇兄能说服纪令伦吗?”楚珺不怀疑元引璋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但纪家的态度并不明确。
 
    卫珩答道:“惠贵妃与四殿下虽不是血亲,却胜似血亲,纪家与四殿下便是同气连枝。既如此,你观四殿下行事,可有事事以惠贵妃是瞻?”
 
    楚珺想了想,“四皇兄事惠贵妃甚孝,却也不是没有主见的事事依从。有时候,甚至有些惠贵妃看四皇兄属意行事的意思。”
 
    之前正旦大宴上她向元引璋示好,纪令仪见元引璋回应,才有意与她交好。
 
    卫珩笑笑,“这不就是了。惠贵妃与四殿下如此,纪家便也该以四殿下为主才是。”
 
    楚珺赞同地点点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卫珩接着道:“我好奇的是,你打算怎么把准备好的东西换到刑部?”
 
    楚珺笑着将卫珩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卫珩挑眉,“该不会真的像我当初猜的那样——要我去吧?”
 
    楚珺但笑不语。
 
    卫珩把手一摊,笑叹一声,“好罢,我来想办法。”他玩笑道:“要是纪令伦对四殿下能像我这般,那你也不必忧心纪家了。”
 
    楚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骗你的,哪里用你去做这种事?”她附到卫珩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卫珩笑着摇摇头,“原来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却是捉弄我的!”
 
    楚珺眨着眼睛,“我本来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没想到你竟打算自己去?”
 
    卫珩与她笑了一阵,认真道:“若不是瑶谷的人,旁的人我也是信不过的,恐怕真得自己入一次刑部了。毕竟这一环对整个计划太重要了,一旦失败则满盘皆输。”
 
    楚珺也收了笑,“我也是这样想,所以在心里斗争了好久,才决定请表兄帮忙。颜氏不涉党争是祖训,这次表兄答应帮忙,恐怕还是瞒着舅舅的……”楚珺的脸上浮现出几丝愁容。
 
    卫珩想了想,“如此,为何不派褚风去做这件事?”他补充道:“他虽然是瑶谷的人,但为人所知的身份是三皇女的暗卫,这样既避开了瑶谷,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又不会牵扯到你……”
 
    褚风毕竟是颜纱留给楚珺的人,卫珩不便帮楚珺做决定,话说了一半已经觉得说的有些多,便没有再说下去。
 
    楚珺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她噌地一下就站起来,“我这就去联系他!”
 
    卫珩忙补一句,“避人耳目!”
 
    回应他的是楚珺已经跨出门的背影,“知道了知道了!”
 
 第八十七章 偷梁换柱
 
    第八十七章
 
    卫珩从耳房出来,换了衣服准备睡下了,楚珺便起身欲将蜡烛吹熄。忽听得窗外似有一声响动,她与卫珩同时一警,两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声地走到房间中央,刚停住,便又听到身后另一声响动。
 
    楚珺本能地出手,手腕却被一把擒住了。卫珩的攻势随后就到,却停在一道熟悉的声音里。
 
    “阿楚!”
 
    楚珺一把甩开他,“你搞什么啊!三更半夜的学做贼?”
 
    颜煦一脸无辜地摊手,“我不是弄出声音提醒你了吗?”
 
    楚珺无语,“这也算是提醒?”
 
    卫珩取过一旁挂着的外袍,披在只着了中衣的楚珺身上,“景睿怎么来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颜煦拍了拍卫珩的肩膀,对楚珺道:“你看看人家,就是比你好脾气。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兄长我才会这么晚了还亲自来。”
 
    楚珺穿上外袍,顺手就将腰带上的系绳当鞭子朝他招呼过去,口中还不忘问道:“何事?”
 
    颜煦躲开一招,将一物朝楚珺砸来,“你要的东西,褚风不便送来,托我给你。”
 
    飞来的物件带着颜煦五分功力。楚珺不敢硬接,抽回绳子向前一缠,接着往回一带,化解了这股力量,才伸手一捞。一只梨花木盒子落入手中,赫然就是日前魏冀来搜查带走的那只。
 
    楚珺笑着掂了掂,“那就多谢表兄了。”
 
    颜煦收手背在身后,“只有有事的时候才想起来我这个表哥。”
 
    楚珺赶紧上去抱着他的胳膊陪笑道:“怎么会呢,这不是因为瑶谷的规矩多,表哥又不能轻易离开瑶谷,我才不敢老去烦你嘛。”
 
    卫珩此时也穿上了外袍,过来示意颜煦坐下说话。颜煦便与卫珩坐在了桌边,楚珺则盘腿坐在了床上。
 
    颜煦叹了口气,“自姑母卸任华颜圣使嫁入皇族,颜家就再难像从前一样置身事外了。父亲也是觉察出了这一点,才在祖训这一点上对族人分外严苛。可上次你与懿轩在祁连遇险,似乎触到了父亲的心结,他突然一点也不顾忌祖训地让我进京一趟,这才有之后陛下借被暗杀一由,遣千机营查了三皇女暗卫营,又换了禁军好几个统领这件事。”
 
    直到现在才解了楚珺当时的疑虑,为什么在诸皇嗣争斗中从不在明面表明态度的父皇,会突然对三皇女出手,原来是有表兄从中周旋的缘故。
 
    她同时也明白了当时的另外一个疑惑,“我想,父皇遇刺这件事,也是子虚乌有的吧?”
 
    不论从什么角度,她都想不出元引珂有什么动机刺杀父皇,这对她、对孟氏并无半分好处。
 
    “不错。不过说他们是刺客也不是冤枉了他们,只不过他们刺杀的不是陛下,是你罢了。”
 
    “是我和懿轩在祁连山遇到的那群人?”
 
    颜煦颔首,“我把尸体弄进宫送给陛下看,陛下当时便动气了,直接遣了千机营去处理此事。”
 
    楚珺目瞪口呆。颜煦说这番话时云淡风轻,仿佛把十几具尸体大老远运进京,又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弄进皇宫、让父皇见到,是一件无比正常且易如反掌的事。
 
    卫珩虽然也有些吃惊,但见楚珺这副模样,还是有点忍俊不禁,“听景睿言下之意,舅父是默许了你私下相助青玥?”
 
    颜煦答道:“上次是在祁连遇刺,这次是被诬陷谋反,这两桩皆是有性命之忧,所以父亲对于我帮阿楚在暗中做些事,并没有说什么。”
 
    颜煦想表达的是,颜缜的底线是楚珺的安全,只有在皇嗣之争危及楚珺性命时,颜缜才会插手。
 
    楚珺却还听出了别的,“这次我让你帮忙的事,舅舅知道了?”
 
    颜煦瞥她一眼,“你以为你能瞒得过父亲?”
 
    楚珺讪讪道:“说得也是……”
 
    颜煦道:“所以你本不用中途改变主意,命褚风去刑部偷换物证。不过,你如此行事是顾及颜氏祖训,父亲知道后很是欣慰。”
 
    楚珺有些惭愧,“这主意还是懿轩想到的。”
 
    颜煦打趣她,“看来人家不但比你好脾气,还比你懂事儿。”
 
    眼见楚珺的表情晴转多云,颜煦话锋一转,“话说,你换进去的那只盒子,没有什么破绽吧?”
 
    他从小都是这样,每次一见自己要生气,就把话扯到正事上来,让自己没法发脾气。
 
    楚珺忿忿道:“放心好了,青璇见过这盒子,我让她照着做的,看起来与孟芷萱这只一般无二,以魏冀的眼力绝对看不出不同。”
 
    “没有破绽就好,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能有闪失了。”颜煦起身欲离开,“时辰不早了,事情已经说明,我就先走了,你们早些休息。”
 
    楚珺和卫珩都起身送他。颜煦正要出去,忽在门口停下,转身面对楚珺,“你在平都,哥哥能帮你的,实在不多。阿楚,你要自己小心。”他伸手摸摸楚珺的发顶,“有什么事情应付不了,一定要跟我说,别管什么祖训不祖训。”
 
    从小被颜缜当做未来颜氏宗主教导,最看重祖训、把维护颜氏一族和祖训当做毕生责任,为了维持祖训不惜牺牲自己命运的颜煦,此刻竟然对她说,有什么事一定跟他说,别管什么祖训不祖训……
 
    楚珺上前抱了颜煦,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我知道,你放心吧。”
 
    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颜煦怎会听不出来。他抬起楚珺的脸,帮她擦去泪水,微笑着道:“现在有人在你身边保护你,”他看了一眼卫珩,“我可比原来放心多了。”
 
    卫珩面对着颜煦的目光,毫不回避,轻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无声中向颜煦许下了承诺。
 
    送走了颜煦,楚珺困意全无,躺在床上不停地翻身。卫珩的声音从房间另一侧传来,“睡不着?”
 
    楚珺歉意地道:“对不起,吵到你了。”
 
    卫珩笑笑,“没有,我也睡不着。”顿了顿,他接着道:“还有两日就是三司会审的日子了,你还是要休息好才是。”
 
    楚珺苦笑道:“我也知道,可心里压了太多事,就是睡不着。”她忽然心血来潮,“既然你也睡不着,那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我以前?”卫珩失笑,“我哪里有什么值得讲的事?”
 
    楚珺来了兴致,不得到满足是不会罢休的,“我就是想听,你从到祁连山之后讲起,不不,还是从你离开平都讲起,”楚珺眼睛一转,“要不,还是从你第一次遇见我讲起?”
 
    卫珩笑笑,开始低声讲起他从没向别人说过的故事……
 
    然而今夜睡不着的可不止楚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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