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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金鸾辞
作者:澄莒
文案
言昭,字楷之。
华仪,字沁之。
我嫁给他前,人人都说我们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言楷之新婚之夜与我说,我和他从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咒我死,后来我死了,又看他惊慌失措的想我活。
我活过来,不是华仪,不是公主,只是一个样貌平凡的女子。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华仪/苏瑄,言昭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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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与言昭是一对老夫老妻。
据六皇兄的说法,言昭在他娘肚子里时就许给了我,加上我和他成亲的三年,我已霸占了他十八年之久,如此算来,我与他已是一对快要携手到白头的老鸳鸯。
六皇兄手中折扇一展,眉眼含笑的与我说道:“华仪,你前世修了大德,和言昭结为夫妻,若当初没有我母后的多事,你现如今能不能嫁出去还是个问题,你说,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母后。”
他那扇子上墨泼江山,玉白的手持着扇子,秀雅的紧,我坐在院里看看花又看看云,不想正眼瞧他,敷衍道:“是,是,皇兄说的极是。”
六皇兄又道:“既如此,母后让我给太子藏个歌姬,你帮我藏了罢。”
六哥在话里下钩子,勾住了我的八卦心,我脸上装着淡然,心里浑似猫爪在挠,轻飘飘的看了六哥一眼:“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若论宫中的多事精,六皇兄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太子妃有孕在身,太子没处泻火,四皇兄就献给太子一名绝妙佳人,太子瞒着太子妃养小情儿,四皇兄明里暗里帮着太子瞒,他俩瞒的好的快穿了一条裤子,多事精看着有猫腻,就把这事捅到了母后跟前。
母后念着太子妃怀着孩子,把太子训斥一顿以后,本想把这佳人一杯毒酒赐死,但四皇兄为佳人求情,母后被劝的善心一发,让六皇兄把绝色佳人藏起来,等太子妃把孩子生了,再把这事悄悄告诉太子妃,到时连带这佳人,一同交给她处置。
所以这佳人在太子妃临盆一定不能死,否则就算太子不找六皇兄拼命,被太子把头顶染绿,未能出口恶气的太子妃也会找六皇兄拼命。
我想六哥绝对晓得我不会帮他藏下这个祸害,猜他也就是憋在心里憋得很,想找个人发发牢骚。
故而叹了口气:“这佳人定生得很美,红颜古来薄命,想必她也不例外,可怜得紧。”
六哥摇了摇头:“不是,她姿色一般。”
“容色一般的女子一抓一大把,怎么四哥和太子都看上了她?”
“你当天下男儿都是以貌取人的?便是你这样想太子也就罢了,四皇兄清风朗月,岂是看重美色的人。”
我歪了下头,斜觑着六哥,“太子与四皇兄是怎样的人我不清楚,我只晓得六哥是不占便宜绝不下嘴的人,母后让你藏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六哥眉眼弯弯,灿若星子的眼睛俊的出尘,淡淡道:“你猜。”
我猜不到,摇了下头,做出求知若渴的样子,“皇兄,为何?”
六哥摇着扇子,眉眼更弯:“日后你就知道了。”
三伏天气,日头低时还好一些,太阳一出来,人在日头下烤着不多时就出了汗,我听着闲话未曾留意,额上已密了不少汗珠,忙揩了把脸,与六哥道:“天热的很,咱们进屋去说。”
六哥望着天色估摸着时辰,摇首道:“不了,我想起还有事情和楷之说,他可在书房?”
“应该在的,你去吧,天热的很,我进屋凉凉。”
☆、第 2 章
此时回想起来,我真不该吃那片西瓜。
再想想,馒头也不该吃。
白无常在我身后攘了我一把:“华仪,你吃西瓜就吃,为何吃着西瓜还要啃馒头,这可不噎死了?”
无常爷叹了口气,说我阳寿未尽,让我试试能不能重新回到那副皮囊里,然试了许多回,我的壳子还是那个壳子,我还是一缕气似的我,就是合不到一起。
身边是嘈杂的侍女哭声,一声递一声的从院子里朝外间喊:“公主殿下晕倒了,快传太医啊!”
这侍女也是不知事的,我明明是断了气的,如何会是晕倒的样子,晕倒的人该有气,我的气在哪儿?
我被她们喊得烦,躺到床上,第十六次试图回到躯壳,无常爷又叹道:“罢了,罢了,看样子你回不去了,我先到底下去,问问判官是怎么回事,你看着自己的躯壳,别让人把它烧了。”
无常爷说走就走,我追问道:“烧了会如何?”
无常早跑的没影了。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一动不动的自己,比平常照镜子真切些,脸上细微的褶子也看得一清二楚。
正陶醉于我的美貌,便听见门外正哭着丧的侍女们唤道:“驸马爷,六殿下,公主她……她不大好了,你们快看看吧……”
先进来的是我六哥,我平生第一次见他呆滞着脸望着我,我从躯壳旁边挪了开,六哥慢腾腾的走过来,指尖摆在我的鼻尖,身子颤了下,半晌把我的躯壳收进怀里,闭着眼睛道:“华仪,你为何如此想不开。”
想我貌美如花正当妙龄还有大半辈子的福没享过,如何会是寻短见,六哥把我看得太轻了些。
我歪歪头,很是感动他此刻的兄妹情深,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便把视线挪到门外立着的那个。
言昭素来与我无话,我曾以为我若是有朝一日死了,他该是最高兴的,此刻看来又不像这样。
我晓得他恨我,不然也不会在三年前我跟他成婚之夜咒我死,可是我如今真的一命呜呼了,他又不像顺心遂意的样子。
我不大见得惯他难过,走到他跟前,想安慰他两句,但手刚碰到他就被弹了开,指尖疼的发木,只好离他远了两步。
这一远一近,更发现我夫君原来是个远观近瞧都如一的美人。
我记得楷之恨我,咬着牙的恨,所以很提防他会不会拿支火把进来一把火将我的躯壳烧了,但是他走到的躯壳跟前,只是拧着眉,“华仪……你是知道我的,若是发现你骗我,我以后再不会理你一句。”
他如今也未曾如何的搭理过我,所以这话我听着不大有波澜。
六哥掐着的我那躯壳的下巴,让我的面孔对着楷之:“华仪,你不是最爱他么,他站在你面前你为何不睁眼看看他?”
有个写春闺话本的诗人说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但这当真是一句戏词罢了,便如我此刻,难道是我不想把下辈子的好日子过上一过的吗?
老太医们提着药箱进来,诊完脉后一个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跪在榻边,六哥站在他们面前喝道:“你们跪在地上有什么用。”
太医忙把头垂得更低:“六殿下,这……这连气息都没了,公主已然是……薨逝了。”
六哥不是抱着我就是拽着我手,此刻闻言扯着我的手松了些,叹了口气道:“言昭,你过来瞧她一眼罢。”
我这才想起,我夫君背对着我与六哥,正坐在桌边,我绕到他跟前看他表情,他又没什么表情。
他不像开心,也不像难过,秀美的脸上一星神采都没有。
我晓得了,他是欢喜的懵了。
太医们把消息传回宫里,礼部派人过来同言昭商议我的身后事,礼部干事喋喋不休事无巨细,言昭坐在边上似听非听,手上捧着茶盏,烟雾缭绕里,我凑到他跟前,悄声与他道:“言昭,这次你可称心如意否?”
“不是。”言昭咋然出声,我吓得一愣,以为他能看见我,不想他抬眸望着礼部侍郎,淡淡道:“公主不喜白,入殓的衣裳,大红最好。”
我松了口气,担心心情起伏太过再把我如今一丢丢的小魂魄惊散,便蹲到我的躯壳旁。
我家素来热闹,今个儿格外热闹,我卧房那扇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迎来送往不少人。
尔后母后过来,对着我躯壳嚎了一嗓子,被女官搀到一边擦泪珠。
父皇站在门前叹了口气,让管家商流把平素伺候我的大小婢女领到门口跪着,父皇素来对我多有关照,这些女婢一半是他赏下的,此际父上双手背在身后,朝女婢们略略看了一眼,道:“都殉了罢。”
我陡然一惊,六皇兄一惊,站在角门根一抹白影的言昭也是一惊。
言昭匆匆走过来跪在父上跟前,素白的衣衫衬着脸白如玉,微敛着眉道:“禀陛下,公主为人至善祥和,虽偶有惫怠,然并不需一两百之众的侍女伺候,言昭愿下黄泉,替她们服侍公主。”
我错愕的看着言昭,只可叹我夫君天生一副好心肠,为了这些女婢,甘愿到地底下跟我冷面相对,继续受我折磨。
这般高风亮节,令我叹服。
父上冷声道:“倒把你给忘了。”
我想父上未必是忘了他,只是觉得他不大好处置,正在纠结着,他就自己冒了出来。
言家是父上心头一根刺,我曾告知天下此生从一而终非言昭不嫁,让父上着实伤心过一阵,此刻父上瞧着言昭的目光泛着冷,道:“华仪生前绞尽脑汁要留你一命,朕允了她,还把她嫁给你,她逢人便道这桩婚事甚合她心意,你们是如何如何和睦,朕并非铁石心肠,看在你悉心照拂她三年的份上,朕已未再追究。如今华仪已逝,你既然想随她而去,朕可以成全你,但你死后,不得入皇陵,不能和她同葬。”
言昭俯首三拜:“罪臣言昭,谢陛下恩典。”
风抚云浅,言昭跪俯在地上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初见他那年,他小小的身子跟在言太傅后面,潋滟明眸笑嘻嘻的看着我,腿脚不甚稳当,磕磕绊绊的朝我行礼,声音清脆:“四殿下伴读言昭,拜见瑄公主。”
☆、第 3 章
夜里风冷,平素交情还算不错的四哥和太子,到了这会儿也不见他们影子,不晓得是不是为了佳人伤着怀,这等见色忘义的败类,当真是最可恶的。
我恨恨想着那两混蛋,恨完寻思着夜里要不要找个地方睡下,虽然我现在只是一缕魂,但我从未坐过魂,不晓得魂夜里到底要不要睡。
我飘飘荡荡去寻言昭,走到一半被坐在院里的六皇兄吸引了住。
我与他非同母所生,他和太子是皇后生的,我是贵妃生的,贵妃生我时难产,香消玉殒了,太子年纪大我一两分,我打小跟他们长大,与六哥最亲厚。
六哥睡不着,坐在院里喝酒,身畔随着两个侍卫,许是我被噎断气让他们格外惊恐,紧紧盯着皇兄害怕他也被噎死。
我想六皇兄这会儿的愁闷,该是来自于被盯得太紧,没法出门去找相好的玩耍。
正要替他哀伤一把,天际突现火烧云,我不禁疑惑,夜里也有火烧云的吗?
这把火烧的忒不是时候,仆婢们慌慌张张朝外间跑,大喊着:“走水啦!……走水啦!公主房里走水啦!”
我的棺材还没运来,躯壳是摆在床上,这会儿走了水,定会烧了我的壳。
六哥紧忙去后院,我正要跟去,走了大半日的无常爷终于飘到了我跟前,气喘吁吁的道:“华仪,不必去了……你的壳已经烧了。”
我心头一紧,手不禁哆嗦起来,我若不能还阳,言昭岂不是得和一起去死,其后地府相见,他不得怨死我。
无常爷道:“判官与我说了你的情况,当时你魂魄出窍得立时归位才行,你站在躯壳跟前蹉跎了半个时辰,平白蹉跎了好时机。”
“现在怎么办?我阳寿未尽,地府便收我了?”
“不会不会,你不要惊慌。”
“我不惊慌,我不惊慌,魂魄出窍,壳子还被烧了,我如何会只是惊慌。”
无常爷叹了口气,很是沧桑的样子,“判官将这事与冥王说了,冥王见你可怜,给了你一个特例。”
我忙朝无常做出乖巧学生的样子。
无常道:“冥王给你造了一个新壳,你暂住进去,等你原身刚咽气,你就脱新壳钻回旧壳里。”
我糊涂了,我原身明明烧了,如何会是刚咽气?我忙看向无常,这回又是话未说完,无常就没了踪影,只是上次是他没影,这回是我,我感到魂魄不随我控制,飘飘着升到了天上,又咋然落了地。
再睁眼,我就宿到了裕王府。
一捧凉水洒在我脸上,我睁开眼,侍女模样的小姑娘道:“苏瑄,你这会儿怎么还能睡着?该你上场了。”
“上场?上什么场?”
小姑娘从椅子上把我拽起来,直接往戏台子上推:“唱曲儿啊,太子爷等着呢。”
四周莺莺燕燕,我身上穿着素襟开衫的歌女衣裳,琴师坐在帘幕后头,水榭楼台对面端坐的,就是常服玉冠正跟四哥说说笑笑的太子。
我咽了下口水,想到这就是无常爷给我找的壳子了,苏瑄啊苏瑄,你何等荣幸,让本公主在你身上暂住,上辈子真是积了大德。
我走到水榭亭阁,张着嗓子干嚎了半折软烟翠,未尽兴,太子便怒了,和四哥翻了脸:“楚弟,这就是你说的绝代佳人?”
四哥华楚,最是波澜不惊的,面对太子的质疑,浅笑道:“太子何必动气,臣弟眼中的绝代佳人未必是太子眼中的,臣弟说时太子不信,如今见了苏瑄却说臣弟诳你,臣弟冤枉。”
太子脸上挂不住,命人把我领到跟前,我直愣愣看着他,半晌记起我该行礼,便福身道:“苏瑄拜过太子殿下。”
太子走了过来,我素来知道我这兄长是个好色的,如今易身而处,见着太子这模样,着实猥琐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