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霆飞:“……”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我被揪出去了?
连宗主:“……”
众人:“……”
马车停了,连宗主走过来,与泽兄交谈片刻,之后,一脸愁云惨雾外加怒瞪阿离的连霆飞就被连宗主带走了。
阿离还顺带着友好的对连宗主以及连霆飞微笑,顺便小心提醒连宗主,道:“连宗主留步,我有东西交给你。”
连宗主诧异的转过头,阿离跳下马车,递给连宗主一包药粉,避开连霆飞,道:“这便是在龙在野身上偷到的。龙在野似乎是五毒教的人。”
连宗主的脸色还是一片沉静,但在看过药粉之后便是大惊失色,问:“这,这是七日断肠散,飞儿他……”
“放心,少宗主无事,不过下次就未必。这毒药是出自五毒教。”
此一言告诉连宗主毒药出自五毒教,便是避免都亭候府与连家坞之争。
连宗主这才松了口气,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不必客气。”说完阿离便微微一笑,看到连霆飞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她便甚感得意,潇洒转身回到马车里。
回去之后,阿离倍感难受想哭。
车上,泽兄一句话不说,阿离只感觉马车行驶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莫名的恐惧,就连马车飞溅石头的声音也像是打在她心上一样。
她在心中真诚对各路神明憣悟,面上同时也摆出最谦恭的笑容:“泽兄,不,殿下,小人今日其实什么也没听到。”
处于闭目眼神中的泽兄听了之后又抬起眼帘,凉凉的瞅了阿离一眼,又接着闭目养神。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可他那森森的眼神却还是令阿离背上来了一阵寒意。
古人诚不欺我,做贼必定心虚。
其实也不怪司马泽会如此生气,一仇敌假装成自己的家奴,一直没大没小很长时间,整日在自己眼前蹦跶,任谁也会怒,何况他从小就非常讨厌她。
☆、145 要死!
阿离壮大胆子,道:“泽,咳咳,殿下,那个,你可不能现在就杀我啊。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地道,瞒了你那么长时间,我其实还是知道你心中非常郁闷的,恨不得把我分尸来吃了。”
泽兄又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竟有些隐隐的笑意,十分难得。
泽兄既没有露出凶神恶煞的本性又没有立刻迫不及待的扑上来掐住她脖子,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于是阿离得一份阳光也就灿烂了,胆子越来越肥,道:“我既然是你父皇赐给你的妃子,你要是现在就杀了我,那便是对你父皇不敬。你怎么跟你父皇交代啊?对不?我死了之后,会稽王必会起疑,怀疑今日与你梅林幽会的到底是不是我,恐怕会查出真正与你幽会的是茹妃,到时候你又如何跟你皇叔会稽王交代呢?”
泽兄依旧没说话,只是淡淡凝望着她。
马车停了,阿离挑开车帘一看,唔,此处景色不错,够空旷,够宁静。
空旷漆黑的野地,没有一丝温度。
月光微渺,清风阵阵,远处寒鸦一片。
野地中间便是一巨大的枯木,许是因为春节快到了,枯木上面挂满了随风飘逸的红绸带。
缓步走进去,便能感到阵阵清风。
野地枯黄细长,被风吹起,破裂。
有清风满月缥缈,和气氤氲。
夜沉沉,冷月枯木,烟轻风细。
总而言之,是一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跟我下来。”泽兄先下了马车,那背影散发出的气势绝对算不上善意。
阿离左右瞧瞧,车夫以及一些不相干人等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溜之大吉,这一刻,无论是马车还是野地,都是冷冷清清,除了月下这枯木之外再无任何东西了。
即便司马泽这时要杀人灭口,抛尸荒野,抑或是分尸来吃,想必都无人注意。
阿离心惊胆战,全身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规规矩矩地下了马车。
“不知殿下找小人来是做什么呢?”
半天得不到回答,阿离微奇,偷眼望去,只见泽兄背对清月冷辉,站在清风中,出神的看着那棵枯木。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阿离回头看了一下马车,看来自己今日要和荆轲壮士一样,一去不还了。
她看着前方不发一言的泽兄,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此刻,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对着一棵奇怪的挂满红绸带的枯木,身边又是一个自己的大仇人。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也不知道泽兄是想杀她,还是想揍她一顿出气。
要是这时候选择杀她的话,那他也太不明智了,反正她都落到他手里了,何时不能杀呢?何必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杀呢?
精明如泽兄,这时未必是杀她,多半是想要揍她一顿出气。
“殿下,我知道你心里窝火,很需要揍我一顿消消气,其实您并不用特地跑到那么宁静的地方,小人对于您绝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阿离抚额沉思了会儿,慎重道:“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您看在我今日也是为了您才露老底的份上,让我先把马车里的披风穿上。”
马车上很暖和,披风的梁子结的不是很牢固,下车的时候居然掉了,现在阿离后悔不已,多穿一件的话,待会儿她被揍的时候,多多少少也能少疼一点。
她说完便抬头,只见泽兄眼眸里一派汹涌翻腾的黑色,长长的睫毛在青琉璃色的月色中漆黑柔亮,那双晶莹深邃的瞳孔散发着黑曜石般的光芒。
他什么话也不说,光影浮闪过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一半在暗,一半在明。
阿离不死心,还想努力自救。只是接下去无论阿离说什么,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怎样说,司马泽都象是充耳不闻一样,理都不理。
甚至有一瞬间,阿离甚至觉得她看花了眼,淡淡的月光下,司马泽清澈的眼底闪现的,竟象是淡淡的笑意而非愤怒。
清风阵阵,风声入耳。
站在月夜下,清风满月,万籁俱寂,这绝对是人生最富有诗情画意的事之一。但如果是和仇敌待在一起,仇敌还拥有着对自己生杀予夺的权力,那情形实在与浪漫二字毫不搭调。
阿离琢磨此刻需不需要服用最后一颗解毒丸用来跑路呢?
最后一颗这么服下太浪费了,看看再说。
司马泽在这种时候带她到荒无人迹的野地里来干什么?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个恐怖的念头:司马泽该不会是想要不顾一切,一怒之下欲杀她泄愤、抛尸荒野吧?
阿离发誓,刚才她听到乌鸦寒号三声飞过她头顶。
必然有不详的事情发生。
月黑风高杀人夜,乌鸦一叫必然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片乌云恰在此时非常应景地掠过天际,遮住明月——月黑风高杀人夜。这算是上天给她的神示么?
阿离微不可查的往后挪挪。
她的手甚是惆怅哀伤的紧握着玉箫,不知道待会儿玉箫与断水交锋,玉箫能撑住几时才不断裂呢?
她赌一文钱,绝对不会超过两招,玉箫就会断掉。
可惜了,多好的的玉箫,她对不起文玉公子啊!以后没机会跟他学吹箫,学弹琴了!
正在心慌意乱、百感交集之间,突然听闻身前沉声道:“站住。”
她就像被点穴一般,乖乖站住,内心苦恼不已。
这一刻还是来了,泽兄要原形毕露了,图穷而匕首现。
她站住,抬起眸子,脸上的笑容很是僵硬虚伪,这大概就是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泽,咳,殿下,我死不足惜,但凤羽颜烁两人毫不知情,看在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十二岁的时候也算同患难过的份上,您记得不要迁怒他们。顺便还有一个小请求,记得叫凤羽颜烁他们每年的今天多帮我烧点纸。”
活着就是因为没钱各种窘迫,想买东西都没钱买,死了一定要叫凤羽颜烁多给她少点钱,到了阴间她也是个有钱人了!哦,不,有钱鬼了。
☆、146 君凰
司马泽原本是一派神色平静,听了之后,分明一愣,随即大概猜出她心中所想,缓缓道:“你别吵,以后你在我面前说话要先举手,我同意了你才能说话,我不同意你就不许说话。”
阿离一听,心中一喜,司马泽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今天并不是杀她的吗?他说了以后,意思是她能活到以后!
她就说嘛,司马泽是不会选择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机杀了她的!
她顿时喜笑颜开,嘴角勾起,“哈哈,我就知道……”
泽兄眼也不看她,“举手。”
她一挑眉,磨着牙举了手,为了让泽兄看到她举手,她还特地把举着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司马泽冷冷地道:“看到了,你不许说话。”
说完司马泽又转身看向那棵挂满红绸带的枯木,虔诚的双手合一祈祷着。
阿离无语的看着泽兄,心中震惊惊讶的很,泽兄也变得忒诡异了,他对着枯木祈祷的这一幕看得她几欲惊恐落泪。
所幸,泽兄祈祷完就带着阿离回去了。
路上,司马泽道:“我对你有三个要求。”
阿离高高举手,嘴角弯起,朝他眨眼睛。
司马泽:“你说。”
“那三件事?”
“第一,我刚才说的,你在我面前说话要先举手。第二,我问你话,你要回答。”
阿离琢磨一下,第一第二看起来很是简单,但做起来却非常困难,以后要想和司马泽好好交流,岂不是很困难?也不知道第三件事如何呢。
司马泽看起来并没有要说第三件事的意思。
她很想追问第三件事是什么,但司马泽这时候眼睛却是有意忽视她。
她气的牙痒痒,很是怀念当初在战场上气的司马泽不顾涵养当众摔杯子的得意往事……
“君凰。”司马泽突然唤她君凰。
君凰这个名字早就在她叛出鬼谷的那一刻,随鬼月这把剑一起丢下了。
如今再听这个名字,她只是莫名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世间哪有什么君凰啊,亦没有什么嘉定公主,只有此刻的阿离。
阿离转过头,笑嘻嘻的问:“什么事啊?”
“……”司马泽静静看着她,久久不语。
阿离顿觉无趣,甚感郁闷,呵呵干笑两声就往回走。
“可还记得十二岁那一年,你跟着你师父师兄离开建康城之后?”
阿离嗯了一下,道:“记得,之后皇兄出使大晋,我就跟着皇兄来建康城了。事情过去太久了,有八九年了,所有事情只能记个大概而已。”
司马泽没说话,看不出来是喜还是怒。
虽是当今陛下赐婚,但日子已经快到了年关,所以司马泽与阿离的婚礼只能推迟到年后了。
阿离知道之后心中欢喜不已,面上却作沉痛状道:“春节将至,然一心不能二用,我亦非常遗憾与泽兄大事延后,但年关迫在眉睫,我能理解。”
司马泽忙着给阿离准备新身份,避免走漏风声,除了小部分人知道阿离是女子之外,更多的人都以为她是男子。
看着司马泽忙前忙后,阿离心中嗤之以鼻,唔,泽兄大概是用她当挡箭牌,掩盖住他与茹妃的关系。
除夕之夜。
冰天雪地,大雪纷飞。
琉璃色昏暗的烛火之光从高高挂着的花灯里紧紧透出来,照在纷飞的片片雪花上。
外面依旧下着鹅毛大雪,天地之间一片银妆素裹,屋里热气腾腾,喧吵热闹。
听着窗外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阿离觉得天地之间一片喜气洋洋。窗上糊着大红的纸张,写的福字字长隽秀飘逸,衬着外面的雪光荧荧。
不一会,便有人进来通知司马泽来了,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年夜饭。
吃饭这种事阿离一向都是很感兴趣的,但跟司马泽一起吃,咳咳,敬谢不敏。她还没回话,泽兄便穿着银狐皮大氅进来。
“好大的雪,你随我一起看。”
“唔,哦。”阿离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同意了。
今年的雪确实下得蛮大,连着飘了好几天,洋洋洒洒地下落,地面上堆积的积雪犹如白玉一般。
天空是一片漆黑旷远,鹅毛雪花落下。一仰头,细小冰晶痒痒地落在脸上,悄无声息的化开。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火光和着飘雪,安逸温馨。
阿离随司马泽出了府邸,来到一处门前街道上。
几个小孩在不远处打雪仗。
阿离惊奇地发现这一幕之后甚感诧异,因为她居然看到颜烁凤羽两个人混在一群小孩之中也在打雪仗。
一个顽皮的小孩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快速的揉出一个雪球就咯咯奸笑着,大胆的砸在颜烁的身上。
阿离倒抽一口凉气,这小孩还真是能作死啊?颜烁是能用雪球砸的吗?信不信他立刻发怒啊?
果然没过多久,颜烁就砸回去了,不过不是把雪球砸回,而是把一节小鞭炮砸过去!
那小孩被突然炸响的鞭炮吓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汪汪的,大有大哭一场的趋势。
而颜烁则是一脸得意的哈哈大笑,凤羽气的瞪了颜烁一眼。
“颜烁你太过分了!立刻给人家道歉!!”阿离气的走过去。
即使是在外人面前,颜烁也不会给阿离一点点点点的面子。
颜烁冷哼一声,骄傲的昂着小脑袋,道:“要你管!”
果然不给我面子!阿离心中腹诽,脚上更加气势汹汹的走过去。
司马泽拉住她的胳膊,她扭过头看他。
“看雪。”默然许久,泽兄忽然出声。
“嗯,是。”阿离寻思来寻思去,自己就是气势汹汹的过去,颜烁也未必会给她这个面子,然后去给人家道歉。自己去了反而是更加丢面子,泽兄叫她看雪也许只是给她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