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对方戒北笑:“就这点儿水平?那是揍不到我的。我倒是也想瞧瞧,传说中中警局一个顶十个特勤的警卫,这手底下的功夫到底有多少。来,让我瞅瞅。”
这一次,方戒北没给他客气,一脚直接踢他脸上。刹那间天旋地转,徐阳一张俊脸已经磕在了油柏路上。
徐阳捂住脸,撑着地面喘了几口气。头上有血流下来,骨头似乎也断了,有清脆的裂声。
他抬起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扶着路缘石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分明都这么狼狈了,月色下一张漂亮的面孔,还是不怕死地笑着。
“兄弟一场,用不着这么狠吧?”估计肋骨都断了——他捂着小腹龇牙咧嘴,往地上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沫。
方戒北看着他,没说话。
唐宇追了出去,看到这样子,连忙挡在中间,抱住方戒北:“小北,冷静啊。”
“你给我让开。”方戒北说。
唐宇哪能真给他让开?就是死都要拦着他。两人都是总参的,但不是一个部门,一个是警卫局,一个是装备部的,虽然平日两个部门关系还算不错,可到底不是同一个领导。徐阳要是铁了心去老骆那儿告方戒北,他上级也不好包庇他,后面的麻烦事儿还多着呢。
徐阳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动手。
他这人不是不会打架,只是习惯了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哪怕在这种情况下,还跟他们笑呢:“大宇,你别拦着,就让他打,打断一根肋骨算什么啊,最好把我打得粉碎性骨折,明天我就去骆首长那儿投诉他。”
“你闭嘴!少说两句要死啊?”唐宇看到他就来气。都这样了,这厮还要火上浇油,真是不怕死啊。
“怎么,我说错了?难道我这打就白挨了?”徐阳挑了挑眉,趔趄着走到他们面前,抬手指了指方戒北,笑道,“我跟他肩上都是两杠三星的,可没比他矮一头。打了我,就想这么算了?这事儿没这么便宜吧。”
“那你想怎么样?都是哥们儿,难道真要去投诉他?你别怕我说,你这打,还真是自己招来的。”唐宇瞪他。
徐阳捂着断了的肋骨,失笑:“大宇,你这偏心不是一星半点儿啊。敢情还是我自找的?抢女人而已,他方戒北还占了什么道德制高点不成?”
唐宇老脸一红,四处一望,忙压低了声音说:“什么‘抢女人’啊,说话别这么难听。这边这么多熟人,被人听见了怎么办?你不嫌丢人,我还嫌现眼呢!”
徐阳还真不觉得丢人,笑得挺斯文,要不是那张脸上还残留着血迹,俨然一副风度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抢女人怎么了?怎么就丢人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没偷没摸,我正儿八经地追,行得正坐得端。”
“我呸!”唐宇都被这厮的厚脸皮震惊了,啐他,“还行得正坐得端?小辞不能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还灌他?把她罐成那样,都人事不知了,还占便宜。你还敢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我都想往你脸上招呼俩大耳刮子。”
“我可没灌她,她跟我玩游戏的时候,可是自愿的,而且,这游戏我跟她以前常玩,也没怎么样啊。”他斜方戒北一眼,好整以暇地吹了声口哨,“某人也太激动了吧。”
都被打成这样了,这厮还敢张狂。唐宇都看不下去了,真怕方戒北火气上来,给他打个粉碎性骨折,一边瞪他一边把方戒北往后面拉,伸手拿出手机给他叫救护车。
“你丫杵那儿别动,小心骨头移位,给你来个胃穿孔。到时候,我可不给你发丧。”
“那劳烦您老兄给我准备一口棺材,要上好梨花木的。”
“滚吧你!没脸没皮!”
……
比救护车更早到的,是徐阳带的两个学生,一男一女,都是刚毕业的国防生,一杠三星,现在在徐阳的基地里实习。
女的叫傅小年,男的叫邹宁。
两人都是学装备的,专攻高射炮和装甲车的研究,对徐阳这个年纪轻轻却学识渊博的导师非常敬重。徐阳履历非凡,有不少出色的研究成果,而且家里挺有背景,两人也是知道的,实在想不到,在这皇城脚底下,公主坟附近的地头上,还有人敢揍他。
接到电话过来的时候,街上就徐阳一个人,靠着一棵槐树坐在地上。他这么讲究的人,屁股底下什么都没铺,就这么坐着了,军外套丢在一边,身上就穿了件军衬,袖子挽到了手肘上,脸上、头上都是血,嘴里还叼着根烟,慢条斯理地抽着。
可是,就是这副死样子,傅小年居然还觉得他帅得要死。
两人出来得急,开的装备部的军车,还打了警备,一路畅通无阻地过来的。看到徐阳,傅小年连忙跑过去,担忧地问:“老师,你没事儿吧?”
邹宁也过来:“有人给我们打电话,说是您的朋友,说您在这儿被人打了,让我们赶紧过来。”
傅小年加了一句:“您放心,已经叫了救护车了。”
她又不放心地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您伤哪儿了?怎么这满头的血啊。身上没事儿吧?”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徐阳单膝支起,慵懒地伸长了另一条腿,抖了抖手里的烟灰,还跟她笑呢,“也就断了一根肋骨。”
“啊?”傅小年如遭雷击,仿佛石化了。
邹宁的脑袋也当机了。
救护车从街道尽头“呜啊呜啊”地过来了,徐阳撑着傅小年伸过来的手,借了点儿力,终于站了起来。
脸上还笑着,心里却在骂娘。
方戒北这鳖孙,还真不手软。
真他妈疼啊!
……
方辞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袋几乎要炸开。
樊真端着杯水推门进来,没有半点儿同情心,啧啧两声递给她:“出息了,夜不归宿,还敢跟人去泡吧,喝成这副德行回来。怎么没把你给卖了啊!”
方辞按了按晕晕乎乎的脑袋,想来想去,都不大想得起昨晚的事儿了,只记得自己是和徐阳一块儿出去的。
她抿了一口水,问樊真:“徐阳送我回来的?”
樊真闷了一下,脸色不大好:“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当然,方辞没敢把这话问出口。
樊真想了想,出于良心,还是告诉了她:“徐阳住院了,有空就去看看他。”
“住院了?”方辞差点坐起来。
“别动别动。”樊真横了她一眼,“你这模样就比他好多少了?”
“他到底怎么了,怎么就住院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提起昨天的事情,樊真就来气,冷笑:“跟人打架,被打断了一根肋骨,救护车送进医院的。”
“打架?”方辞缩了缩脖子,有点不敢相信。装备部的长官也敢打?这人活腻歪了吧。
樊真不想她胡思乱想,白她一眼说:“就断了一根肋骨,没事儿,他那身子骨硬朗着呢,死不了。”
她这话却正好起了反效果。
方辞听说徐阳被人打得断了一根肋骨,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嚷嚷:“谁敢打我兄弟?你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看我不找人殴死他!王八蛋,活不耐烦了!你告诉我,是哪个瘪三……”
樊真被她吵得脑仁儿疼,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别喊了!方戒北,那个瘪三就是方戒北,去吧,去吧,找人殴死他去。”
方辞手里穿了一半的丝袜垂了下来,呆愣地抬起头,看向樊真。
樊真翻了个白眼:“军总医院,要看徐阳就快去。要找人殴死方戒北的话,他现在应该在总参那边的办公楼里,正接受处分呢。”
作者有话要说:
***
社会社会!
第018章 教育
方辞抵达陆军总医院的时候,徐阳正躺在特护病房的单人床上休息。
他的那两个国防生学生,都在病榻前照顾她。邹宁给徐阳端水,傅小年帮他念文件,伺候得周到极了。方辞敲开房门的时候,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止住了,有些发愣。
——这和她想象中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徐大公子的形象,有点不大一样啊。
徐阳看到她就从床上撑起了半个身子,有些惊喜:“小辞……”
方辞吓了一跳,忙过去扶住他:“快躺下吧您,真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担待不起啊。”
徐阳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断了一根肋骨吗,又不是全断了。”
“呸呸呸。”哪有这么咒自己的?
见她看看邹宁,又看看傅小年,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徐阳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对二人道:“你们出去吃饭吧,我跟方小姐说会儿话。”
两人乖巧地应了声,出了门,还体贴地把门关好了。
徐阳这才问她,笑容温和:“到底什么事儿?”
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方辞本就心虚,乍然面对他这样的笑容,更加猝不及防,踯躅了很久都没把话说出口。
徐阳就替她说了:“为了方戒北的事儿。”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方辞一下子哑然。脑海里仍在不住回转着,他为什么每次都能猜中她在想什么。
确认后,徐阳的神色变得更加从容,捞了只苹果,拿了刀具就开始削。
方辞见状,忙过去接过苹果和刀:“伤者为大,苹果就让我来削吧。”
“你会削吗?”在这件事上,徐阳毫不掩饰对她的轻蔑,“你小时候吃的苹果和香瓜哈密瓜,哪一样不是我削的?”
方辞手里的刀一顿。
徐阳眼中透着促狭:“到底会不会啊?不会可别逞强。”
“小看人啊?”原本还有犹豫,还有退却,他这么一激,方辞的气性反而上来了,深吸口气,转了转手里的刀柄,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就开始削。
可她这点儿技术哪够看啊?
第一刀下去就削掉了一大片果肉,连皮带肉一块儿咕噜噜滚到了膝盖上。
徐阳真的是忍不住了,仰头大笑,笑得腹部都在抽。
方辞抓起桌上的一块毛巾,直接扔到他身上:“再笑?绝交!”
徐阳接了那毛巾,双手平举:“投降,投降。”
换来方辞重重一哼。
徐阳看她这手艺,真不忍心让给她继续了,伸手示意她拿过来:“我自个儿来吧,等你削完,这就不是苹果,是青枣了。”
方辞还真来劲了,偏偏不给他:“削苹果而已,瞧不起人啊?”
徐阳也是没办法,只能认命,只能点头:“好好好,那你削吧,我看着你削。”
方辞还真就认认真真低着头开始削苹果了。
虽然手艺生疏,花了好几分钟,终于把这只苹果给成功削了出来。她献宝似的捧过去给他:“厉害吧?崇拜吧?姐姐给你削的好不好?不许说不好哦。”
徐阳哭笑不得,把这至少少了一半果肉的苹果放在掌心里翻了翻,认命地咬了一口,还点头:“嗯,不错。”
方辞顿时眉开眼笑,希冀地望着他。
徐阳知道,她这是在等他自己松口呢。可是,一想到她是为了方戒北来的,他心里就不对付了,平日什么都能顺着她,就这事上,他偏偏不想那么快应承她。不止不松口,还面不改色地吃着苹果,绝口不提方戒北那件事儿。
方辞有些急了,过了好久,终于自己开口:“方戒北那厮是挺混蛋的,他打你是他不对,可你们好歹也是发小,这种事情,真报上去是会影响他以后的前途的。我就觉得吧,这样太伤你们兄弟感情了,而且,对两家的交情也不大好。”
徐阳垂着头,阴影里的面孔没有什么表情:“听着还真有你们几分道理啊。”
方辞惴惴:“可不是嘛。”
本来是想忍着的,可徐阳还是没忍住,很轻地嗤了一声,回头看向她:“当年,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是这么喜欢他啊。”
方辞来不及躲避,被他说得窘成了一个大红脸。
她反驳道:“没。”
徐阳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他不戴眼镜的时候,那双凤眼有些勾人,有些轻蔑,不自然就带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让她感觉自己低了一等,所有不堪的想法都被他不动声色摄入了眼帘中。
方辞从开始的无措,到后来的恼羞成怒,也只是短短一瞬间。她霍然站起,急急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你爱投诉他就去吧,跟我半毛钱关系?我就是看不惯你们窝里斗,省得将来还要别展航他们笑话。不听我的就不听我的罢,随便你们。”
徐阳猛地一拉,拽住了她的手。
方辞想要离开的步子倏然停住,不确定地回头。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方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他这样服软,她一颗心就马上化成了绕指柔,还有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徐阳见她已经没有要走的意思了,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她:“再陪我坐会儿吧。”
方辞在原地没动。
徐阳又说:“我想过要投诉方戒北,是上面自己得到的风声,回头我让邹宁打个报告上去,不会少他方戒北一根汗毛的。”
方辞这才不好意思地在他床边坐了。
徐阳说:“你好像瘦了。是不是吃得不好?”
方辞摇头:“还不是我那医馆的事儿。”
徐阳失笑:“你那医馆还封着呢?”
——这不明知故问嘛——方辞这次是真生气了,瞪他:“幸灾乐祸啊?就不该好心来看你,没良心。”
徐阳连忙撇清关系:“我可没幸灾乐祸的意思。跟我说说,你那医馆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我给你疏通疏通,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