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毫无用处，姚路手下用力，将纸兔子撕开。
仿佛泄愤一般，她把这些手工全都撕掉，一个也不放过，每一个折痕都被抚平。
最后一件是一个纹纸做成的钱包，她记得自己逼父亲用这个钱包装钱，父亲真的用了一段时间，后来就不知哪里去了。
如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U盘内心，正静静地粘在钱包折页的夹缝中。
姚路心脏狂跳，手边就是父亲的电脑，但她不敢用，她怕电脑被人动过手脚。
父亲对自己一直很大方，姚路也不是乱花钱的人，手中的零花钱也攒了不少了，只是交过母亲的住院费，再交了房租，剩下的勉强够几个月生活。
不过……这个周末就要赚钱了，也许该给自己买一个新电脑。
强忍住好奇，姚路小心地将纸钱包重新折好，放入衣袋中。
=
搬家那天，姚母站在出租房里，连连摇头。
姚路一边将箱子拆开，一边对母亲说：“妈，以后呀，咱得适应这种生活。”
她起身看了看窗外，楼下，刚买完菜的老人，三两结伴慢悠悠地走着。
虽然没有大房子，没有了父亲，但也没了债，没失学，母亲还好好的，甚至还多出一笔钱。
姚路笑了，这种日子简直是上一世自己梦寐以求的。
看着女儿发自内心的笑容，姚母觉得很愧疚，女儿几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反而自己还一直留恋往日生活，抱怨不停。
抖擞一下精神，姚母走到楼道里，将外面的箱子一件件往屋里搬。
可能是听到搬东西的声音，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姚母停下手，抬头看去，只见一男孩立在门后，打着赤膊，露出精壮的上身，脖子上还有汗水往下流，穿着大裤衩，踢啦着拖鞋。
姚母皱皱眉，打量了男孩几眼。
那男孩的视线从地上的箱子扫过，说：“奶奶让我来帮忙。”
姚路听到声音，走出来，笑着说：“你是大钢吧，那太谢谢了，这些箱子我们搬着真挺费劲的。”
大钢皱眉，他只是想客气一下，等姚母说不用，就立马关门回房。
没想到，碰上个自来熟的，心里暗骂对方没眼力，不甘不愿地开始搬箱子。
现在是夏天，房间里没开空调，大钢搬了几个箱子，汗流的更欢了。
姚路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
大钢虽然看着不是很强壮，但非常有力量，这和他从小习武有关。
和中介来看房那天，姚路一眼就认出他来，因为和两年后相比，除了更高更壮一点，现在的大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样的寸头，一样的黝黑皮肤。
姚路在拳馆打工时，主要是负责招生事宜，接待学生家长等，夜里的拳击比赛，她只是偶尔帮别人替个班，卖酒水饮料，记录买种子信息等。
虽然在拳馆工作了四年，但她一直不喜欢这种血腥暴力的运动，也不能理解那些观众热血沸腾的样子。
选手对于她来说和那些观众席上的人一样，完全不关心，在她记忆中，只有三个选手，一个是卫阳，一个是大钢，还有一个她没见过，只知道外号“子弹头”。
地下拳场，很少有霸主，最多厉害个一年半载也就消失了，要么被人打败，要么身体受伤不能再比下去。
即使没有受伤，聪明的选手也会在赚够钱后改行，毕竟不像正规的运动员，这种比赛风险大，对身体伤害也大。
大钢是例外，从他开始比赛起，将近两年的时间，称霸拳场，没有败绩，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她想他应该还会称霸很久。
因为称霸时间够长，连姚路也开始留意他的比赛。
她看过两次，大钢打拳时是疯狂的，满眼满身都透着一股狠劲，一定要把对手打趴下为止。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个场所让他发泄，像他这样的人，放在社会上，也许会很危险吧。
姚路独自神思着，目光不自觉跟着大钢移动。
“咣当”一声，一个大箱子砸在姚路脚边。
她吓了一跳，抬眼就见大钢正皱着眉头，一脸嚣张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啊！？”
姚母立马闪过来：“说什么那你！”
姚路愣了下，觉得有点好笑，看箱子搬得差不多了，她手拉住母亲，对大钢说：“男人我见过不少，只是男孩还没见过，所以今天有点好奇，对不起啦。”
被称为男孩的那位，顿时就怒了，手握成拳，对着姚路那张笑眯眯的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大钢的奶奶颤巍巍地走过来，姚母迎了上去。
当着奶奶的面，大钢不敢放肆，带着警告的眼神，深深地注视姚路几秒，然后过去搀着奶奶。
=
将房子收拾差不多，姚路带着U盘出发了。
她先去电脑城，打算买个笔记本，虽然四年后电脑硬件更好了，不过现在的基本配置也够用了。
让卖家帮着把软件装好，姚路回到宿舍，不出意外，宿舍一个人都没有，现在是上课时间。
逃课都逃成习惯了，可不是好现象，她心想。
将电脑摆好，插入U盘，看到内容时，姚路坐不住了。
这是父亲公司和陆港集团的资金往来，虽然姚路看不太懂，但她明白父亲会这样收着这个东西，里面的内容一定很重要。
也许，这就是陆建国犯罪的证据。
难道父亲是因为陆建国的关系才跑的？
赶紧将U盘收好，她现在很紧张，觉得自己拿着一块烫手山芋，要不要把它交出去？如果被人发现了，自己和母亲会不会有危险？
忽然想起，上一世那次撬门翻箱，会不会来的人就是要找这个东西？
宿舍门突然打开，石洁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了一兜零食，看到姚路在，她很意外：“你怎么在啊？”
接着，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忍不住地笑起来，也不等姚路说话，将零食扔到床上，匆匆忙忙拿起包就出去了。
姚路走到阳台，向下望，一个穿牛仔外套的男生正用手机发信息，又过了一分钟，果然看到石洁跑下楼，和那男生并肩离开。
手机响起，姚路收回视线，电话是赵叔打来的。
“小姑娘，周五晚上有场比赛，来不来？”
姚路忍不住笑，终于要开始了。
“赵叔，选手是谁啊？”
“火炮和一个新人。火炮以前的比赛是……”
通常大家都会给选手起一个代号，一般是打过几场后才有的，也有人一直用本名，比如大钢，他从第一场比赛就一直用的本名。
姚路没细听关于火炮的介绍，不管对手是谁，她知道卫阳一定会赢！
“赵叔，我那20万都买卫阳赢。”
“……所有本钱都买一个新人？”
“是的。”
“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啊，原来是叫卫阳吗？我都不知道。”
……又大意了，姚路发现自己总是一不小心就暴露出前世知道的事情，这样真是太容易引人猜疑了。
挂了电话，赵叔溜达几步，来到拳室。
黑发青年正在练拳，赤'裸上身，肌肉纠结，没有一丝多余，挥出的拳头充满力量。
这是一个兼具技巧和力量的选手，赵叔心中赞道，他对青年说：“你小子运气不错啊，已经有人下注了，20万！”
卫阳的拳头一顿，最近怎么都是这个数字？
☆、朋友圈的照片
搬家后，这几天，姚路都是住在学校，平时和石洁结伴上课。
周五上完最后一堂课，姚路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今天晚上可是卫阳第一场比赛，虽然自己不去现场，还是可以通过电话及时知道结果。
毕竟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在卫阳身上了。
石洁穿着一条枣红色连衣裙，正对这镜子左右照，一回头看见姚路，问道：“姚路，你觉得这件裙子怎么样？”
姚路笑着说：“裙子挺好的，上学穿合适，要是约会颜色有点暗了吧。”
说着，从一堆衣服里拿出一件白色开襟雪纺上衣，让石洁穿上，果然肤色提亮了。
石洁满意地对着镜子自我欣赏，看姚路收拾东西，便问：“你周末要回家吗？”
“不放心我妈一个人。”
“没事，周一要是赶不回来，我还帮你喊到。”
姚路把家里情况简单和石洁说了，基本就是父亲生意失败离家出走，现在就母亲和自己两个人生活。
石洁知道后，很仗义地表示，以后上课喊到的事，她包了。
=
走进带钢厂宿舍区，一下就能看到那栋三层的老楼。
姚路租的房子就在三楼，母亲总说合同到了得换一个地方，顶楼夏天特别晒，冬天又冷。
现在是夏末初秋，从阳光下走进楼道，立马就能感到一股凉意。
才走进楼道，姚路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眼望去，一个人影冲下楼，眼看要撞上自己，姚路忙往旁边闪。
老楼的楼道特别窄，又堆放着杂物，姚路脚下一绊，往后倒去，一只手大力抓住她的胳膊。
姚路借力站好，果然是大钢，这人每次下楼都像冲锋一样，步子又大跑的又猛。
见她站稳，对方马上松开手，姚路低头，看看自己胳膊上清晰的指印。
顺着她的眼光，大钢也看到那排指印，连个招呼都不打，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姚路一伸手，拉住他。
大钢扭头皱眉，微一用力，竟然没挣开。
站的这么近，姚路才发现，大钢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她仰起脸，说：“麻烦你以后下楼时速度慢点，这边很多老人小孩。”
对方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说：“整个楼，我就看到你这么一个大妈，麻烦您老下次走路出点声。”
=
房子已经被母亲收拾的很好了。
母亲住在卧室里，客厅的一角，用矮柜做隔断，形成一片独立的空间，一张单人床，姚路回家时，就睡在这里。
母亲不在家，饭桌上放着两根煮熟的老玉米，姚路尝了一口，还不够甜。
放下书包，拿起手机，下载安装微聊。
这个时候微聊的用户数虽然没有后来那么庞大，但也有不少同学朋友在用了，只是姚路对电子产品一向不敏感，直到在拳馆打工后，才后知后觉安装微聊。
软件装好后，通讯录自动匹配手机，新加朋友那里出现几个红星，这些都是姚路手机通讯录里，已经开通微聊的号码。
大约十几个人，基本都是同学。
姚路挨个加上好友，拉到最后，她犹豫了。
卫阳两个字，如此醒目。
他第一次打来电话，姚路就把号码保存了，只是现在，她不知道要不要加卫阳微聊，如果他不通过怎么办？
上次自己好像说过，最好再也不联系。
纠结再三，姚路咬牙点下“加为好友”，一条信息发送到对方手机。
放下手机，她拿起玉米，咬了两口，又拿起手机，对方没有回。
她在设置里将收到新消息选为铃声震动。
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母亲拎着一袋菜回来，看到姚路在家，笑着说：“猜着你今天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见她手里的玉米，补充道：“对面的房东老太太给的，我吃了一个，还不够甜，再过一个月就好吃了。”
姚路起身拿过母亲手里的东西，拎到厨房，问她：“这里买菜方便吗？”
“方便，小区旁边就有超市。口袋里有奶酪，给你买的。”
姚路从小喜欢吃奶酪，有一种进口的，做成棒棒糖样子，她每次要吃两三根，几天就一大包，这种奶酪价格不菲，家里生变故后，就再也没吃了。
几年下来，她都快忘了味道了。
小心翼翼打开一个放进嘴里，浓浓的奶香蔓延在舌端，姚路心中微叹。
姚母看她的样子，想叫她省着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吃了一个，姚路就将口袋封好，放进冰箱，几年过去，她的口味已经变了，这种小孩子的零食，不再那么吸引她。
晚饭是姚母做的，两菜一汤，母女俩围着小圆桌边吃边聊。
姚母半开玩笑地说：“房子小也有好处，不显冷清。”
看到母亲终于有心思说笑了，姚路也放下心来，她早知道母亲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姚母说：“等这个房子到期，咱们真得换地。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
姚母撇撇嘴：“就知道你什么都没打听清楚，冒冒失失就租下了。这家户主蹲监狱了！”
姚路一惊，脑中出现大钢身穿狱服的样子，反问道：“听谁说的啊？”
姚母说：“这小区里，谁不知道啊。她们听说我租的这个房子，都说我心大。难怪这么便宜。”
“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刘老太太的儿子，离婚十几年了，好不容易给介绍了一个对象，本来要在这房子结婚的，都装修好了，出去喝酒把人给捅了，判了七年！”
刘老太太的儿子，就是大钢的父亲。
姚路奇怪：“他儿子都这么大了。”
“听邻居说，那人从小就是个惹事的，三天两头打架，老婆受不了，生完孩子就离婚了。孩子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好像从小就上的那种武术学校，也不怎么回来。他爸出事后，学也没得上了，整天在家晃悠。”
看姚路还是一脸出神的样子，姚母不放心，叮嘱她：“你少理那个大钢，我看他也不是老实安分的人。有其父必有其子。”
姚路敷衍道：“知道了。”
☆、要输
姚路正想着大钢家的事，又听母亲说：
“路路，我找了份工作，就在楼下超市。”
